野狼其实也就是顶着张色厉内荏的冷硬皮子,各种凶巴巴的招式都用过了,可发现还是没有效果,于是他的态度也就无可奈何地软了下来。
只不过他这个软,是软得很没有技巧的。毕竟在此之前,他连自己的生存都成问题,哪还有闲工夫和精力去关心这些。孩子这个东西,对野狼来说,就好像小猫小狗一样的软萌生物,是可远观而不可近距离接触的东西。
野狼脸上冷得都快结冰了,但他却把婴儿抱在了怀里。好吧,姿势是错误的,而且动作还十分僵硬,婴儿大半条腿都在外面特别不舒服。但,野狼的的确确地,是把婴儿抱在了怀里,而不是像先前那样,好像拎着一个破麻袋。
婴儿朝野狼“啊啊”了几声,拍了拍野狼的手臂,然后又“啊啊”,接着晃了晃自己的腿,又是“啊啊”。野狼始终以面无表情来回答他。
“听不懂你到底在讲什么”,野狼嘴上这么说,然后改变抱姿,让婴儿屁股坐在野狼的右胳膊上,左手揽在婴儿背后,以一个保护的姿势抱着婴儿。
婴儿满意了,伸出双手勾住野狼的胳膊,流着口水在他胸口睡着了。
他早就困了,之前就已经打了好几次哈欠。毕竟担惊受怕那么久,几次大的情绪波动,他还只是个孩子,精力实在有限。
野狼低头看着婴儿,感觉有些发愁。
其实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很认真的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塞壬醒来后,突然发现自己怀里多了个婴儿的话,他会怎么处理?
大概会无情的丢掉吧。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出现在了野狼的脑海里。
因为,其实野狼也想把婴儿丢掉。
他实在是想不出任何要收留这个孩子的理由。这孩子来历不明,属性不明,功能不明,父母不明。野狼也不知道自己所在何处,塞壬何时醒来。他感到饥饿,却找不到食物,如果孩子待会儿饿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总而言之,野狼脑海中一瞬间就给出了一大堆反对收留婴儿的理由。
可是……野狼久久的凝视这婴儿。当野狼冰冷的心脏在跳动的时候,有一个小小的生灵,贴着他的胸口,也跟着在一起心跳。他感觉自己好像抱着一个大火炉,有心跳的大火炉。
野狼很难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因为他从来没有体会过抱着别的小孩是什么感觉。会是一样的吗?一样让人感到头疼,可一旦抱在怀里了,却被牢牢的黏住,怎么样也没办法硬下心来将之抛弃。
婴儿仿佛做了个梦,呢喃着类似“xi”或者“si”的声音,好像在说“西(蒙)”,又好像再说“塞(壬)”。
野狼沉默许久,许久。
婴儿伸手不安的在空气中晃动,眉头皱得紧紧地,然后他的手指碰到了野狼的头发。孩子猛地一把用力拽住,紧蹙的眉头顿时就舒展开了。
野狼无声长叹,然后抱着孩子走了出去。算了,不管了。反正这是塞壬的世界。野狼这么想着。哪怕这婴儿注定是个麻烦会被抛弃,那也让塞壬去抛弃他吧,反正我做不到。
婴儿趴在野狼的胸口甜甜的睡熟了,指尖缠绕着灿金色的卷发。
石洞外是一个更小的洞,再往外走,又是一个更小的洞,在这里,野狼发现了数以万件的衣服,全都堆积在一起,形成庞大的小山堆,看上去十分惊人。
此时的野狼和婴儿都光着身子,他本意是想要找到洞穴的出口,可看到衣服后,野狼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野狼几步冲过去,开始翻起这些衣服来,想要找到与他的身形相匹配的。
可是没多久,他就发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这些衣服款式大不相同,很多都是很久以前,甚至几百几千年前流行的款式,现在已经没有人这么穿了。而且有很多东西,野狼甚至看都没有看过,但想必年代久远,不少甚至都被虫蛀蚀坏掉了。
为什么,这么多不同年代不同种族的服装,会像垃圾一样堆在洞里?而且数量如此之多。
野狼边想边找,许久,总算是找到与他身形相仿,而且还没有坏掉的带兜帽长袍,软甲,马裤、长靴。
野狼拎着衣服用力抖掉灰尘,掉了一大堆小甲虫。野狼有些嫌弃,但还是将衣服裤子一一穿上。
他甚至还意外地发现了一把造型古怪的匕首,窄而薄,锐而利。刀刃上有两个利于放血的凹槽。靠近刀柄处,骤然收窄,凸起细长钢条,像个上宽下窄的十字架。刀身上有一个三条波浪的奇特徽章。
由于年代已久,所以牛皮刀鞘竟然都腐烂了。野狼也不在乎,欣喜地用布条将之裹紧,然后斜插|进后腰带上。
而野狼换衣服的时候,小婴儿就被他放在脚边。小婴儿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看着他,瞳孔都是涣散的,显然还在睡梦中。
可是他就是强撑着不肯睡觉,乖乖地趴在野狼脚边,一只手紧紧地抓住野狼的脚,好像生怕他会趁婴儿睡着时,抛弃他离开似得。
而那几只从衣服中抖落下来的银色甲虫,则自动的将婴儿围成一团,朝他不停地挥舞着触角,仿佛在和他说些什么。
而小婴儿竟然好像听得懂它们在说什么,冲着他们“啊啊啊”地挥舞着手臂,认真的比划。
那些银色的甲虫恋恋不舍地绕着他又走了几大圈,直到小婴儿加重语气生气地“啊”,它们才一步三回头,然后爬上洞壁,垂头丧气地离开。
野狼始终用眼角睨着这一切。看到小孩安全无事,于是他就收回视线,拽着衣服下摆往下一扯,套上灰色羊毛长衫,然后将右脚塞进长靴里。
穿完衣服,他又转头开始寻找适合婴儿穿的衣服。不过很可惜,下面的这些衣服都是成年人穿的,野狼于是将视线投向上方。
山顶的衣服也不少,野狼漫不经心地扫过去。蓦地,野狼瞳孔猛缩,竟然看到了一件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衣服。
野狼先是一愣,继而大跨步走过去。
而他一离开,靠着他腿的婴儿失去重心,顿时扑通倒地。
野狼低头。不好,婴儿已经开始瘪嘴巴,眼眶也瞬间红了,这是要大哭的节奏。
于是野狼赶紧又走回去,弯腰把他抱了起来,总算赶在最后一刻没叫这熊孩子哭出声儿来。再来一个声波攻击,天崩地裂,他可一点都不想。
婴儿仰头,朝他眨巴眨巴眼睛,红红的眼眶里还含着一颗豆大的泪水。野狼冷着一张脸不想搭理他,小婴儿大着胆子伸手搂住野狼的脖子,小心翼翼地从下往上观察他的反应。
野狼一愣,低头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小婴儿猛地缩肩低头闭眼睛,但手倔强地没有松开。野狼又重新抬起头来,竟然没搭理他,又开始继续爬衣服山。
小婴儿紧张地闭着眼睛,等了很久,可是预料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抱着野狼脖子的手也没被他打开。于是小婴儿仰头开心地咧嘴一笑,露出只有门牙的小嘴巴。
野狼又低头看了他一眼,小婴儿赶紧笑得更加灿烂一点,冲他“啊啊”两声。
野狼的表情有点怪,像是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但下一秒,他又漠然扭头,右手按住衣堆,左脚向上踩去,踏上更高处。
小婴儿开心地抱紧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身上,没一会儿又开始上眼皮碰下眼皮。他打了个打哈欠,闭着眼睛重新睡了起来。
野狼抱着婴儿爬上衣服小山,然后捡起了山顶上的一件衣服,仔细检查起来。
果然,他没有看错。这件奢华得过分的衣服,是属于莱昂少爷的。野狼的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
为什么神秘失踪多时的莱昂的衣服,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而且如果野狼没有记错的话,这件衣服,正是莱昂消失前穿的那一件衣服。
莫非,莱昂来过此地?可是,究竟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甚至连内衣裤鞋袜都脱下?
或许莱昂是嫌这套衣服穿腻了,所以想要从头到脚都换新衣服?野狼刚这么想着,然后就立刻自我否定了。因为佣兵队里的所有辎重都留在了原地,当时他们消失时,任何行李都没有带走,莱昂不可能在沙漠的腹地找到其他的衣服来换。
苦思多时,野狼也没有想出别的原因,忍不住看着墙上的银色甲虫,不住胡思乱想:说不定莱昂是被它们整个儿吃掉了,连骨头都不剩,所以才只有衣服留下。
但是这明显不可能嘛,莱昂又不是傻子,难道被虫子攻击,他不会跑吗。而且他还有那么多的盔甲兵手下。
野狼边摇头,边往衣服山下走,结果一脚踩到某个硬邦邦的东西。
野狼低头,发现是个头盔。
野狼错愕地发现,他竟然认识这个头盔!那是莱昂属下的盔甲兵的头盔。
野狼迅速蹲下来,然后拽住那个头盔往外拔。
他的动作就好像打开了某个开关,下一秒,好几件骑士盔甲都掉了出来,扑通地掉在地上,碎成无数个零件。可即使这样,野狼还是敏锐地发现,这些都属于莱昂身边的盔甲。同时,他还发现了几件属于佣兵的衣服。
究竟,他们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个行李都不带就神秘失踪了?为什么他们的衣服都在这里……
等等!莱昂和佣兵们,是只存在于野狼的世界里的。而塞壬的梦境中,却并没有他们的存在。就算在塞壬的梦境中,看到了与他们面容相似的人,可他们的着装、身份也完全不同。所以,既然野狼看到了属于盔甲兵们的东西,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其实他已经回到了现实中呢?
所以……我已经回来了!?
野狼先是一喜,继而迷惑。
可是……如果这里不是梦境的话,那,这里究竟是哪儿?还有这些衣服……
野狼不由四下环顾,石壁上银色甲虫的无数复眼倒映着少年的身体,刚才胡思乱想的念头又浮上了野狼的脑海。
莫非,这些虫子……野狼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浑身冷汗。
野狼不敢置信地瞪着衣服堆成的小山。要垒得这么高,得有几千人,不,绝对不止,说不定曾经有上万人……野狼抬头,惊悚地发现头顶也都是这种虫子,墙壁上的银色虫子缓缓爬动,宛如银色的波浪,冷漠无情的将一切生灵淹没。
野狼直觉此地危险,应当速速里去。他抱着婴儿快速往山下走去,几乎都快要走出去了,猛地想起婴儿还没有衣服,于是将婴儿放在脚边,捡起地上的一套衣服。结果拿起来一看,野狼深深地沉默了。
这竟然是刀疤脸的衣服!
野狼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莫非他们真的都被银色甲虫吃了!?
只是野狼并不知道银龙的存在。他所猜测的,真的是事实吗?
婴儿笑嘻嘻地趴在地上,肉呼呼的小手撑着下巴,正在和一只路过的银色甲虫“啊啊啊”地相互交流。那只银色甲虫也不攻击他,甚至还挥动着细长的触角和他哥俩好地“聊天”。
野狼再也无法抑制浑身的寒冷,低头发现婴儿身边的甲虫,被吓了一大跳,立刻将婴儿抱起,然后猛地一脚踩死甲虫。他以为那只甲虫准备攻击婴儿。
甲虫的死亡激起整个石洞的骚动。婴儿愣了一愣,赶紧朝它们手舞足蹈地大叫起来,野狼这才逃避了被包围攻击的下场。
不过野狼自己并不知道,他踩死甲虫后,就快速跑出了这个洞穴。
野狼绕着地下洞窟跑了一大圈,一心想要快点开这个地方。他瞪着墙壁上铺天盖地的银色甲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现在没有攻击自己,但谁也说不清下一秒它们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
可惜,他始终都没有找到出口。这里总共只有三个相连的洞,而每一个,他都已经去过了。
这里与外界完全与世隔绝,如果非要找一个出口的话……野狼来到主洞,仰头看着几千米高的那一米阳光,心里知道,除非他长出一对大翅膀来,否则是根本没有可能离开的。
就在无计可施之时,野狼忽然发现婴儿竟然在把玩什么东西,是个卷轴,这是他从刀疤脸的衣服里掏出来的。
野狼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继而大喜:这是能够进行空间跳跃的魔法卷轴!
魔法卷轴是刀疤脸从莱昂那里偷来的,本来想带回去卖个好价钱,却没想到最后竟然落到了野狼手里。他的衣服里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一大包钱。吝啬的刀疤脸即使在生命中的最后一秒,也不肯松开抓紧钱包的手。结果最后还是反而替别人做了嫁衣。只能说世事弄人。
野狼曾经学过一点点光明魔法,虽然水平很低很低,但启动一个魔法卷轴却不成问题。
野狼下意识紧了紧了抱着的婴儿,将手按在魔法卷轴上,然后默默吟诵启动的咒语。
一阵白光闪过,野狼和婴儿同时从洞窟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