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栏碧瓦,九曲朱栏,美人如云如雾,恍似神仙妃子,姑射真人。间或有绫罗金扇,富贵酒徒穿梭其间。
一场你情我愿,一夜魂销神断,一双‘才子佳人’。
青楼本该如此。
但庄周求得却非如此。
他面前的青楼,只是青楼而已。
茅屋五六,老妪幼童三四,炊烟摇摇直上青山,一二破烂架子颤颤危危的支起一斑驳油腻的匾额,歪歪扭扭的刻着青楼二字。
掉了毛的大黄狗蔫蔫的吠了一声,秃了尾巴的家猫卧在井边,懒懒的给了他一回眸。
与其说青楼,不若说是烟火人间。
庄周立于这烟火人间的门口,浑似一朵镶着金霞边,踩着夕阳光的云落下,十成十的格格不入,百分百的鹤立鸡群。
却无人看他。
老妪抖着手摸上孩童的脑袋,孩童嬉笑不休,便是连门前卧在大黄狗身侧守门的汉子都没看上他一眼。
庄周笑了笑,抬脚步进门内。
那汉子却烟火气全无的伸腿拦住他的步伐,自然的浑似风吹云淡,雨落草长。
“欲进我楼,入我门,不带凡俗。”
庄周一身雪白书生袍,周身既无折扇,也无刀剑,甚至连钱财也无。
他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眼眸湖光秋水一般澄澈轻碧晴空万里一样温和宽容,人影藏在他的瞳仁中,静谧而温暖。
“身无他物,何来凡俗。”
那汉子道:“骨为凡,肉为俗。”
庄周叹一口气。
“借刀一用。”
那汉子从身下芒草堆下摸出一把剔骨刀,断且锈,柄上尚有陈年血迹,褐色斑斓。
庄周接过刀,温温柔柔悄无声息的用刀尖划破手背,钝锈的刀尖一寸一寸的破开皮肉,殷红的血溢出来,晕染了袍袖,他唇角含笑,手指一动,一块皮肉已然被片了下来,透白玉脂的手上片刻间可见白骨森森。
“可还够?”
他笑道,眉目矜贵,语气平淡,浑似剔除的不是他的骨他的肉,浑似他只是随手拂下了一点灰尘。
那汉子这才认认真真的看了他一眼。
庄周含笑回望。
汉子平平淡淡的收回了腿。
将刀抛给他,庄周迈进了青楼。
他无视老妪稚童,不看炊烟渺渺,径自入了一间茅屋。
茅屋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茅草做就的床榻。
他笑了笑,仰面躺了上去,闭上了眼。
春日午后,正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