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不过如此
顾远南紧走两步迎了上去,低头拱手,持礼甚恭:“父亲,劳烦您了。”
顾朝阳微微点头,他和顾远南二人站到一起,却像是兄弟一般,周遭的世家子弟中不乏喜好男风者,见这么一对俊秀人物,忍不住悄悄擦了擦‘唇’角。
顾朝阳环视了一圈周遭的少年们,顾盼之间,英姿勃发,无人能从他身上挪开视线。
顾盼迅速地低下头,悄无声息地挪了挪身子,向后贴近了墙壁。
大厅‘门’口早已经摆放了一把太师椅,顾朝阳悠闲地坐了下去,霍勇板着脸立在了他身后,顾朝阳望着几个换好军士袍服地世家子弟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道:“开始吧。”
顾远南躬身又是行了个半礼,转身对范校尉吩咐了几句,他领命而去,片刻功夫,就见校场之内四处立起了草人。
这些草人约有一人多高,却是用了一长一短两个木棍订成了十字形,再把稻草捆扎其上。
又有几个军士牵来三五匹骏马,这些马高大健美,一个个扬着脖子打着鼻嚏,脑袋一偏,便要挣开缰绳,一看就是‘性’子十分不驯的。
顾远南指着场上‘交’错的草人笑道:“各位兄台,请先自选马匹,之后在这草人之中穿‘插’‘射’击,谁‘射’中最多,便是胜者。”
随着顾远南的话,一旁的安浩然已经跃跃‘欲’试,他迈开脚步到了马匹跟前,左挑右选,最终选中一匹枣红‘色’的公马,却是比旁的骏马还要高出半头,顾盼之间,神骏异常。
安浩然扯过缰绳,利落的飞身上马,一手接过军士递过来的弓箭,哈哈笑道:“顾兄,这‘射’中了草人的头和身子,可是一样的计算?”
顾远南亦是大笑回道:“自然不同,身子只算一分,头却可再加一分。”
他话音未落,又一个哈哈大笑声响起,众人的视线一起看向酒足饭饱从大厅里缓步行了出来的李祈正,笑了几声后,他朗声道:“本皇子便出五十两给大家添作彩头。”
一众世家子弟嗷嗷叫了起来,七皇子李祈正行到了顾朝阳身前,二人随意地行过君臣之礼后,顾朝阳一屁股再次坐下了。
李祈正笑看着过来招呼他的顾远南,压低声音道:“你可得把我这五十两拿回来。”
顾远南嘿嘿一笑,伸出手拈了两下,轻声道:“见一面分一半。”
李祈正面‘色’不变,伸出手与他互击两下,斩钉截铁地道:“成‘交’”
安浩然左手持弓,右手牵着缰绳,两‘腿’一夹,枣红骏马迈开了四蹄小跑起来,待行到了校场中央,安浩然突地松开缰绳,仅用双‘腿’控马,在这草人之中左冲右突起来。
他左弓右箭,连连‘射’出,每‘射’出一箭,便有一个草人中箭,且所中部位无一例外,全部是头部
场上众人俱都屏息静气,换了军士袍服的几个世家子弟已经垂头丧气起来,这等骑‘射’功夫,他们自然是拍马也追不上的。
待到还有三个草人时,这些世家子弟竟然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呐喊,失手吧,落空吧。
却见安浩然一次‘摸’出两只竹箭,同时放到了弓弦之上,瞄准不远处并排的两个草人,嗖的一声,‘射’了出去,双箭齐发,箭无虚发
安浩然双手平端弓箭,以‘腿’夹马控制方向,缓缓行到了顾朝阳面前,年轻的脸上满是骄傲,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他一个利落的翻身下了马,单膝跪在了顾朝阳面前,仰着头,就像是一个孩子第一次打扫了房间,急于得到母亲的表扬一般。
顾朝阳居高临下的斜觊着他,嗤笑一声,单手拿过安浩然手里的弓箭,看了一眼,另外一只手也缓缓抚上弓身,两手微微用劲,啪的一声,这张轻弓立刻崩为两段,就听到顾朝阳轻描淡写地道:“不过尔尔。”
不过尔尔
安浩然的渴求赞美的表情僵硬在了脸上,半跪在顾朝阳身前一动不动。
旁边那几个换了军士袍服的世家子弟忍不住瑟缩了下,似乎集体风化了一般,身上的皮肤异常敏感起来,本就粗糙的衣服扎的人每一寸肌肤都生疼无比。
安浩然嘴‘唇’哆嗦了几下,竟然说不出话来,站在顾远南身边的陆十六脸的笑容渐渐敛了起来,他大步上前,一把拉起安浩然,紧紧盯着顾朝阳,认真地问道:“那将军说,如何才算得过关?”
顾朝阳右手轻磕太师椅的把手,淡淡地道:“难道战场上的敌人会呆站着等你的箭吗?”
安浩然脸‘色’惨白,喃喃道:“不错,敌人怎么会呆站着……”
陆十六猛地伸出右掌,大力地打在了安浩然身后,吼道:“你现在可以‘射’站靶,将来自然可以‘射’移靶,你还年轻,莫要如此灰心丧气”
安浩然被他击打两下后,身子一‘挺’,昂起头,看着顾朝阳道:“不错,将军大人,我今日不行,不代表明日不行。”
顾朝阳仰头看了他一眼,又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道:“你今日不行,也并不代表你明日就做的到了,若是你们这些蠢货只有这种水平,那就别‘浪’费本大人的时间了。”
说到最后一句,顾朝阳原本懒散的身子蓦地坐正,从他身上散发了一股孤烈的气势,这是千军万马之中一往无前的气势,挡者披靡,离他最近的陆十六和安浩然受的冲击最大,二人齐齐退了一步。
陆十六牙齿咬的格格作响,身边的安浩然的身体冰冷如斯,顾朝阳站起了身子,在世家子弟中扫视一圈,视线所及,每个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扪心自问,自己绝对不会比闽南安氏做的更好。
顾朝阳大笑数声,双手背在身后,摇摇摆摆地迈起了四方步,陆十六心中一股火焰在熊熊燃烧,他握紧双拳,猛地抬头喊道:“将军,请留步。”
顾朝阳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气定神闲地看向陆十六,笑道:“怎么,陆家十六郎也忍不住要出手了,你们老祖宗没告诉你,要韬光养晦吗?”
不知为何,顾朝阳念及韬光养晦四字时,让人觉得格外刺耳。
陆十六直视顾朝阳的眼睛,大声回答道:“不错,但老祖宗也说过,是可忍孰不可忍”
顾朝阳仰头望天,淡淡地道:“好,我就再给你一炷香功夫,让我见识见识陆家,如今烂到了什么程度。”
陆十六常年挂在脸上的笑容终于黯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刚毅,他却没有换衣服,只简单地把袖子在胳膊上缠绕了几圈,又用峨冠上的飘带紧紧缚住,衣服也同样处理,鞋子却借了安浩然的,幸好两人身量相差不多,倒也穿的合脚。
陆十六选择了安浩然方才骑过的枣红马,一跃而上,看着范校尉,沉声吩咐道:“上活靶”
范校尉一惊,这活靶需由军士扛起草人,在校场之中奔走方成,而骑‘射’之人需要‘射’中草人又不能伤及军士方算过关。
便是军中袍泽也鲜有用此法练兵者,除非艺高人胆大之徒,他犹豫间,却闻得顾朝阳朗声道:“就依了这黄口小儿,把箭矢去掉,留了箭杆便是。”
顾朝阳治军甚严,范校尉立刻应了声喏,片刻之后,校场之中的草人便被涌入的军士搬起,在校场之中绕圈奔走,隐隐看去,有如龙腾虎跃,却是个战阵。
范校尉又亲自去寻了柄弓给陆十六,陆十六拿在手中掂了一下,嗤笑道:“太轻。”想要模仿顾朝阳把这弓一掰两断,终究不能十分确定,便放了手。
范校尉深深凝视了陆十六一眼,却又寻了把半人多高的重弓,这种弓,双臂至少要有八石力量才拉的开,便是军中,也少有人做到。
陆十六一把将重弓提起,又伸手抓过范校尉递过来的箭筒,挂在了马前,大喝一声道:“儿郎们,小爷我来了”
陆十六双‘腿’一夹马腹,便如出闸猛虎一般扑向了校场之中。
军士们手里的草人既是靶子,也是武器,当先便有人挥舞着草人迎了上来,陆十六眉‘毛’一挑,骤然间便从两个军士的眼前消失,二人一顿,便觉手中草人被大力冲击,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连退数步才稳住了身形,却见手上的草人已经中箭,草人脑袋上的箭羽犹在震动。
围观的世家子弟们和监生们不由自主地爆发了叫好之声,原来方才陆十六千钧一发之际,整个人从马背上一翻,却是藏在了马腹之中,又反手‘射’出了两箭。
顾盼看得心动神驰,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胸’前,世界仿佛在她面前又打开了一扇‘门’,这新的世界有别于后宅之中的勾心斗角,充满了男儿的热血沸腾。
接下来,陆十六彻底展示了他惊人的马技,或侧跑,或直行,有时贴在马腹一侧,有时又直立马腹之上,扬鞭之时,又骤然加速,逃脱出军士们的包围圈。
手里的弓也不断变化‘花’样,或是正持,或是反背,每一箭‘射’出,便有一个草人中箭,军士却安然无事。
校场旁的范校尉暗暗点头,这种技艺,便是做一个偏将也使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