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空呱唧呱唧地聒噪得厉害,极不情愿的挣开惺忪双眼,这鬼雾林连鸟儿都叫得这般难听。舒动舒动身子,才发现自己曲着两条长腿整个儿蜷在墨影怀里,更丢人的是,头刚刚枕过的地方,他的手臂上,那亮晶晶滑丝丝的是什么?——口水啊!老天,来一道闪电,把我劈晕了吧!
“醒了?”
“唔~”
松在圈在身周的双臂,“溪里捉鱼去。”
“嗯~”
起身,动了动身子骨,知他昨日失血过多,定是乏力,又被我折腾了一整夜,手脚也肯定是僵木了的,便过去搀扶,更想乘机揩去他衣袖上那亮丝丝已成椭圆状的某物,毁尸灭迹,却让他碰巧一动,错过了。
牵了赤焰,寻索着往溪边走去。跟在他身后,见某物坠成滴状,挂在他袖子上,一荡一荡,实是让人懊恼羞愧。两步赶上去,蹭来蹭去,伺机一除处为快,却每每被他似有意无意躲过,气馁,罢了,这般晃动,我还怕你掉不下来。正想着,见他往身后一负手,立即傻眼,千万不要怪我啊,我本是想帮你擦掉的啊——
到了溪边,捡了块山石坐下来脱靴子。
“月儿!——让我来。”
笑笑,墨影总是这般照顾人,“你身上有伤,看我的就好了,我很有经验的。”
“你身上也有伤!听话,让我来。”
见他一脸坚决,便也不再坚持,笑着看他劈来一细长的竹杆,走近溪边搜寻起来。
一会儿,便插上来两条大鱼,怕他用力过多,挣裂了伤口,忙道,“这么肥,两条就够了!”
回过头来,凤眸中星星点点开心的笑意,“好,吃完了再来捉。”
摸出龙纹利刃,将鱼剖开,就着溪水洗净,又在周围拾了些枯枝来,燃起一堆火,楞是不让我插手,只得静坐在草地上,浅笑着看他忙来忙去,看着看着,心便酸涩起来……
“怎么了?”
“……你什么都不让我干,只好发呆了。”
弯唇,勾出一抹微笑,插起鱼在火上烤起来。
见烤至五成熟了,便取出一包药粉,示意他将手中的鱼递过来。对上笑得深深浅浅的眸,“这林里的生物日夜泡在毒雾里,多少带些毒性,”均匀地抹上药粉,凑上鼻尖,“也算是加了一味调料了。”
吃饱了,仰躺在草地上,看着那缕缕淡灰的雾在林间树梢缠绕。
“不知道他们要围我们几日?”
“耗不了多久了,日落前必会退兵。”
大喜,支起身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午时我大炎军便能攻克吉穆尔,直逼狼羯大都。”
“围魏救赵!太有才了,我大哥领兵?”
觑我一眼,又瞥开去,“嗯。”
“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去——”
突见他霍地站起来,护在我身前,便生生地将那个“了”字压了下去。
阴魂不散!
无条件的相信墨影定能敌得过他,只恼恨他乘人之危卑鄙地选在墨影身受重伤时来袭,加重他的伤势痛苦。
地上还未退了热度的枯枝灰烬带着火星被猝然生起的狂风卷起,飞旋。
“月儿到一旁去。”
“嗯。”
退了好几米外,将心攥在手里,仰头死死地盯着半空闪电般变幻着的两道身影,虽然相信墨影的能力,却也生怕他一个体力不支或出现个什么意外。强烈的恨意杀气剑光浦泻下来,迫得我有些睁不开眼睛,用手遮了遮,却听得砰的一声重物坠地,忙看了过去,松了口气。墨影手中的软剑直逼仰倒在地上皇甫锦的咽喉,背后却已是一片殷红,心中一揪,“墨影!”
快步走过去,“放他一条生路吧。”
“他罪恶滔天,更不该伤了你!”
望进他幽暗眸中席卷开来腾腾杀气里,“交给我。”
持剑的手,缓缓放下。
从衣袖里取出一副银针,“死罪可绕,活罪难逃!”把握力度扎入他四肢几处要穴,“废了你的武功,免得你再恃强凌弱毒害他人!”又倒出一颗丸药塞入他嘴里,一巴掌拍下,“日后你若清心寡欲,便可安然度日,若还是贼心不死,费尽心机,你自己尝尝那是什么滋味!”
起身,“这次绝不是骗你,不信现在就可以试试。”
不久便见他面呈痛苦绝望之色,心下稍微有些不忍,“何苦执迷不悟。”
不再睬他,忙拉了墨影,解开衣襟,处理伤口止血。见他连手都白得跟纸一样,憎恨地瞪一眼皇甫锦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
“又是什么怪药?”
“确实有些怪,药王师父的方子。”
见他唇上青的没有一丝血色,心里难过,“别多说话,好好歇着,晚上回去了要多给你补补身子才行。”
“回去了,你还会理我么?”
“当然会了!……我有时候挺想你的,却又不知怎样去找你,墨影,你的工作总是那般隐秘凶险,回去后我们让酷皇甫给你换份差事好不好?”
动了动嘴角,“你也会想我么?”
“会。”看着他那虚弱至极却满含希翼笑容,忍下了后半句“你是我好兄弟我当然会了”。
……
傍晚时分,浓雾四起。探出鬼雾林,乌兰厥果真离去。搭着墨影的手跨上赤焰,回望一眼狼羯方向,以千寻的身手,一定能回来!
顺利进了长葛关,往葛州大营赶去。
“小姐——”青萍红着眼睛迎上来。
这一声小姐如一柄快刀,斩断了身后纷纷扰扰的一切,让我有终有一种真真切切回来了的真实感。十几日而已,竟是那般的冗长……
“去备晚膳。”墨影低沉出声。
“是,奴婢这就去。”走时还偷偷看了墨影几眼,心中暗笑,不是有付队长了么,怎还恋着墨影呢?
吃晚饭,给墨影换了药,才请人送来两桶热水,梳洗起来,胸前的鞭伤仍不能沾水,终是洗得不爽快舒泰。
躺在床上,盯着帐绡定出神,东方随初曦出征……
翌日醒来,匆匆地就着铜盆擦了擦脸,便抱起昨晚吩咐青萍熬好的药往墨影住的营帐里跑去。远远地仿佛看见一抹纤细的女子身影闪过,瞬而便不见了。眼花了么?
“怎走得这般急?”
“给你送药来,耽误了两天了,不能再迟了的。”
说着便去扒他刚刚套好,还未来得及系上的衣服,欲检查伤势,却被他轻轻避开,“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