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渭州大捷,许清反而不想再有西北多留,和范仲淹、韩琦于河边长谈一回之后,第二天便收拾行装先行反京,教导营还要在西北教导驻守各城的边军,最终赵野还是让两什人马护送他回去,狄青赵野送出城十里,互道珍重之后,许清带着二十骑飞驰而去。
许清骑着黑寡妇驰骋于枫林道,两耳生风,卷起一地的落叶,不得不说,黑寡妇不愧是万中选一的极品好马,不但mao色乌黑亮,只要让它放开四蹄,很快就能把随行的二十骑甩得远远的。
“大人﹗大人﹗你等等我们啊,这又不是夏军大营,你冲那么急干什么?”等许清放慢马,好不容易追上来的荆六郎满脸幽怨地喊道。
这次便是由他带着二十人负责许清路上的安全,没想到刚离开渭州不久,便被许清甩得远远的,西北这一带并不平静,山贼可不少,想起临行前赵野下的死命令,他不禁有些惶恐。
许清哈哈笑道:“六郎啊,咱们连李元昊菊花都爆过了,你还怕个鸟。”
“可大人您单枪匹马……”
“单枪匹马怎么了,谁敢来招惹,老子我照样杀他个七进七出。”
许清也不算嘴上吹大气,经过渭州大战,有这次尸山血海般的经历,他的心气确实有所不同,胆子算是练出来了,不光是他,教导营每个人都身带杀气,与初出来之时决然不同,都说实战是练兵的最好方法,这绝对不假,只有经过那种生死杀伐的人,才可能形成那种藐视天下的气质来。
“此次渭州大战之后,论功行赏六郎你升个都头不难,有没有想过将来怎么样?”许清随意地问道。
荆六郎乐呵呵地笑着,眼里充满了憧憬,可憋了半天最后冒出一句来:“我听监军大人的,监军大人让咱杀向哪里,咱们就杀向哪里。”
其它人也一个劲地说道:“没错,咱们听监军大人的,党项人敢再来,咱们再杀他个片甲不留。”
许清有点好笑地说道:“没点出息,什么叫党项人敢再来,难道咱们就不能杀到他老巢去?干嘛非要等他杀过来呢?”
一群手下顿时醒过神来,嗷嗷乱叫着要杀到李元昊的老巢去,抢女人、抢战马、抢银子。许清一窒,他想把这些人培养出狼性来不错,可这作风也太那啥了。
衰草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许清他们轻骑快马,自咸阳疾奔而过,远处的山岚天将近暮,四野一片荒芜,山脚下散落几户人家,萧瑟低矮的茅草房更增添了几分荒凉。
遥想当年,这里也曾广厦万间,阿房巍峨,宫阙连云,这里也曾主宰过四海之内的华夏大地,这里曾是天下万民仰望的巅峰。
“四海一统自朕始,朕﹗乃主宰天下之始皇帝,从此,我大秦帝国千万代…….”
这里出的那个苍劲有力的声音,曾穿透长空,在华夏大地上声声回荡,这里,那个立于巍峨宫阙之上,挺拔的身躯,挥一挥大袖,就能让四海之内刮起一场浩瀚的风暴。从这里奔涌出而出的黑色洪流,高喊着‘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曾令天地为之变色……
如今那烈烈的秦风安在?宫阙万间都变作土,残阳如血,寒鸦盘旋,只留荒原上和秋风还在低声呜咽,许清不堪心灵与历史碰撞时,那种千年的积压,令人无比沉重的压抑,他狂抽战马,扬起一路烟尘,飞驰过咸阳。
扶风只是一个中县,城墙算不上巍峨,夕阳照在那斑驳的城阙上,散着古老厚重的气息,许清带着二十骑,在城门关闭前卷进了扶风县,守城的兵丁看到远远驰来的二十骑,人萧煞,马如龙,若不是对方都穿着禁军服饰,怕是早引起一片慌乱。
入城之后,众人都松了口气,许清向城中百姓问明县衙的方向,便直接找了过去。守门的衙役看到许清一行齐刷刷的跳下战马,那牟利的眼神让人不敢怠慢。
“麻烦进去通报知县林大人一声,就是京中故人来访。”许清把黑寡妇交给荆六郎,自个到县衙大门说道。
衙役甚至连许清名字都没敢问,就跑进去通报了,等钟林穿着七品的知县官服,一步三摇出来时,许清不禁想笑,只见他长长的帽翅晃来晃去,双手扶着腰间的抱肚,大概刚才还在处理公务,被衙役说得严重,来不及歪理便赶了出来,许清能看到他袖口上还有些墨迹。
许清故意学着粗犷的样子,上前在他肩头上重重一拍,把他拍得一个赳列,官帽都掉了,许清这才哼哼道:“仪容不整,迎接上官来迟,林知县,你说说这该当何罪啊?”
听到声音,钟林总算是看清这一身戎装的家伙是谁了,只见他连官帽也不捡了,上来一把揪住许清的衣裳激动地喊道:“许老弟,哎呀呀,许老弟……”
可以看得出,钟林极为失态,激动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许清上去捡起他的官帽,往自己头上的戴,哈哈笑道:“子期兄,少说那些没用的,好酒好菜给我备上来,你知不知道,我日行千里就是为了会一会你这个老友,如今肚皮都贴着背上了。”
钟林依然难以平静,转头对衙役喊道:“好好好,快快去秦风楼准备酒席……”喊完这才再度拉着许清的衣袖说道:“昨日方闻,许老弟以五百人大败李元昊大军,歼敌数万,许老弟近半年来,种种事迹无不让为兄感叹万分,快快快,快进来给为兄好好说说夜袭夏军的过程,知道嘛,昨天为兄惊闻此信,喜而玉狂,恨不能跑到渭州去一睹许老弟的风采。”
“哈哈,子期兄,别的先不说,晏相给我赐了个子澄的字,你还是叫我子澄吧,至于渭州大战嘛,我要先看看子期兄准备的酒菜如何再说。”
钟林先是一怔,然后忍不住雷了他一拳笑道:“子澄不愧是历经战阵杀伐的人,这股子豪爽之气让人舒心啊。”
安置好许清手下的人马后,钟林这才带着许清来到后衙洗漱一翻,然后结伴往秦风楼,秦风楼就位于县衙不远,大概是扶风最好的酒楼了,两层的楼阁,门前灯火通明,酒楼的掌柜亲自在门前迎接。
钟林是个好知县。上楼看到那一大桌的好菜,还有几个侍酒的美姬时,许清由衷的作此论断。
“来,且干此杯,子澄啊,这总该跟为兄说说渭州大战的经过了吧?”钟林一手搂着的个美姬,与许清对饮完杯中酒,迫不及待地说道。
许清不再吊他胃口,把渭州夜袭的经过细说了一遍,在钟林无限向往的目光中,许清最后说道:“说真的,事后回想起来,才感觉到此战赢得多么侥幸,可兄弟我事前还真一点不怕,一心想着怎么爆李元昊菊花,就愣头青一个,所谓横的怕愣的,哈,李元昊再横,也怕咱们这些愣头青啊。”
许清些此时已换上一身儒装,俊朗儒雅,却浑不在意的自称愣头青,让几个侍酒的秦娥抿嘴直笑,许清一把揽过秦娥的柳腰,往怀里恣意轻怜一翻,这才一拍她的香tún笑道:“子期兄,说真的,小弟我还真有些喜欢上军中的生活了,每天活得痛快淋漓,没那么多勾心斗角,让人心力憔悴。”
钟林把怀里的侍姬扶起,若有所思的说道:“子澄这话怕是别有怀抱吧?你带着一营人马跑到西北,渭州一战又匆匆返京,不会这么简单吧?”
许清从初识开始,就跟他和赵岗比较投缘,倒也不想尽然瞒他,钟林同样是一个偏向革新派的官员,许清此次来,未尝没有提醒他一下的意思,免得风云际会之时,钟林不明所以,凭一腔热血跳出来打头阵,成为别人的马前卒。
许清把自己与范仲淹与韩琦会谈的经过,挑些不紧要的跟他说了,钟林果然如久旱逢甘露般,兴奋异常,许清淡淡地泼了他一盆冷水:“子期兄一腔热血我明白,但无论如何,到时子期兄都先静其变就好,若形势转好之时,自有子期兄大展胸中抱负之时。”
钟林愕然看着他,有些话本不用说得太透,但许清此刻已经对他算是推心置腹了,想起许清此行的目的,不知不觉,这个初见时还在东京城卖画养家的朋友,竟成了皇帝的心腹,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托于他,那么许清这么说想必定有内因。
其实许清只是担心范仲淹他们走老路的话,钟林也傻傻的跟着冲,那就必死无疑。
不管如何,钟林感许清一片赤情,连干了三杯,里心舒畅了许多,自己一个小小的知县,不曾想当初一翻偶然,竟结识了许清这样一个人物,别的不说,许清有渭州一战的功劳在,加上赵祯的宠信,从此仕途已不可限量,有他这种不忘旧交的朋友在中枢,钟林心里自然一片开朗。
撇开政事,谈起京中的赵岗来,往日的情景可佐酒,秦娥脂香露华浓,恣意轻弄月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