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苒之早上醒来的时候, 身上隐隐还有些酸痛,不过不影响行动。
她睁开眼看了看床顶上的帷幔,大脑微微放空了几秒。
秦无轻柔的吻在她额角, 虽然仍闭着眼, 但声音很清澈,完全没有酣睡后的沙哑。不知道醒来多久了。
“苒苒?”
苏苒之拿起他搭在自己腹上的手,正准备放在一边――秦无手上赫然加了力道,倾身过来, 将棉被拉高, 两人面对面裹在里面。
一片漆黑中, 苏苒之动作赫然一顿, 然后卸下所有防备, 任由秦无吻上来。
他吻的很凶, 苏苒之嘴唇微痛, 这点痛对与两个情投意合的人来说,无异于**。
但苏苒之却从他这种类似于宣告主权的亲吻中察觉到一点别的――可能是她刚刚准备起身, 没有一丝表示就拿开了秦无的手, 他手上一空,心里自然也一空……
苏苒之一边回吻着秦无, 一边努力想这种时候该怎么‘表示’。
需要她夸一夸秦无吗?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苏苒之脸颊两侧逐渐泛起潮红, 她感觉此举大为不妥。
正想着, 秦无灼热的鼻息已经落在她颈窝,他叼着一点皮肉, 像是一场盛宴后的细细回味。
苏苒之抬手落在他后脑, 手指探入发丝中。
秦无动作一僵,呼吸稍微急促了一下。
他静默片刻, 才起身掀开被子,但不等苏苒之去捞衣服,秦无自己先下床随手披了一件袍子,将妻子的衣服拿过来,那架势,看样子是要伺候她穿衣。
苏苒之坐起身,被子从肩膀滑落,刚要开口‘我自己来’,就准确的感知到秦无那双眼睛中魔气翻滚的有多厉害。
――此前她不怎么能感知到秦无身上魔气的。
秦无自己也说过,他身上的魔气好像被一层强大的力量阻隔在内,他能感知、能掌控,但很难释放出来。
之前他打破山洞在落神岭中找苒苒,只是将魔气用在拳头上;
他第一次释放出魔气,是敖庆提出要和苒苒双修,他控制不住情绪,横剑在敖庆脖颈上,魔气通过剑气溢出的。
也正是那次,苏苒之才切实感知到秦无身上魔气的强悍。
可自那之后,只要秦无不通过剑气释放魔气,苏苒之就完全感知不到魔气存在。
就连昨日他动用少许魔气将香味送至空中,苏苒之也没有察觉到魔气波动。
这种变化……好像就是在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后的。
苏苒之脑子里想着事情,秦无已经为她穿好了中衣,束了带子。
见她走神,问:“苒苒?”
“我现在能感觉到你身上的……魔气波动,但不是时时能觉察出来,只有特别剧烈的时候才能知道。”
苏苒之想的是,这种情况是只有她一个能察觉到,还是但凡有点修为的都能感知出。
秦无拿了她的外袍,动作只是微微一顿,道:“那层禁/锢魔气的屏障还在,苒苒能察觉到,应当是因为苒苒特殊。”
苏苒之:“……”好吧,她知道哪里特殊了。
秦无说的时候无意,出口后才觉得这话像是在调戏。
他耳垂也有点红,但手上依然不紧不慢,就连净袜都细心的给妻子穿上,一点都不让她动手。
这股子黏糊劲儿在秦无让她坐在床边,然后他端来刷牙的牙杯时,苏苒之终于顶着秦无眸中剧烈的魔气波动开了口:“这些我可以自己来。”
秦无抬眸看了看她,眸中漆黑更甚,手上动作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
苏苒之不禁想到梦中看到过的那位黑衣少年,总觉得秦无现在的眼神,跟他当年坚持着要淋雨,是一模一样的。
她心一下软,就着秦无端来的水杯和喷子洗漱,然后去中堂等秦无端来早饭。
昨儿个秦无还算有分寸,没有在衣服遮不住的地方吻出痕迹,她穿了衣服什么都看不到。
可即便这样,苏苒之晨起还是看到了腰侧、颈窝的红痕,她不怎么想出门,吃完饭就去书房总结昨日的‘炼丹经验’。
秦无在旁给她磨墨,他是真的做不到在新婚燕尔第一天就抛下妻子去修炼。
阳光逐渐爬上桌檐,将窗框上精致的雕花阴影投在上面。
不知谁家种的早杏开花了,淡香飘散进来,与墨香和在一起,岁月愈发悠然绵长。
-
“老张,你家杏花怎么这么早就开了?还没到四月呢。”
老张家媳妇儿也纳闷,说:“谁晓得勒?昨儿个连花苞都没呢。”
他们抬头看碧蓝的天穹,只感觉生活都随着阳光明媚起来。
“兴许是有好事发生吧。”
捕鱼的汉子匆忙从河边跑回来,听到这话,忙里偷闲的回应道:“我感觉是老天爷有喜事,今儿个这么早就捕了一篓的鱼,提前收工呐!”
旁人问:“你都收工了,怎么还跑?”
“那合理有一条鱼仙,我要背我祖母去看。”说完,他食指抵在唇边,比划了一个‘嘘’的动作,“别宣扬出去啊,一会儿要是都去看,别那鱼仙吓跑了怎么办。”
汉子嗓门儿大,他自己叮嘱别人不要宣扬出去,结果他此话一出,周围邻里家纷纷有响动,都准备去河边悄悄热闹。
还有一大户人家的夫人说:“走,咱们带着哥儿姐儿们都去凑凑热闹,见不着鱼仙,出去踏青放风筝也是可。”
仆妇们听了吩咐立马去忙活了。
等汉子背着久卧病榻的祖母到河边的时候,已经林林总总有二三十个人围着了。
他祖母年纪大了,头发花白,久在床褥,这会儿被汉子背着,他跑得快,颠簸的老人家有点头晕。
但祖母心疼孙儿,只是笑着说:“慢点哟,我的乖孙。”
“今儿个天好,您出来晒晒太阳,也能精神点。”
老人家抬头看天,居然破天荒的不晕了,她说:“还真是,好像身子都没那么困了。”
“河里有鱼仙呢!说不定看看,您就能药到病除。”
老人家信这些,但又有点认命:“我年纪大了,不求这些,我就求你娶上一个好媳妇儿,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过几年再生个大胖小子。”
青年一听‘娶媳妇儿’,有些害羞又有点期待,他又跑了几步,说:“祖母,到了。”
河水不深,都是从山里刚流出来的,格外清澈。就算是青年那位年纪大了不惜吵闹的祖母,在这样的环境下就觉得格外舒坦。
河中央有一条小臂长的鱼,通体金黄,眼睛里仿佛孕着神气。
旁边不断有本土的鱼儿想亲近它。
即便在一堆鱼中,那条金色的鱼也是最为醒目的。
难关青年称呼它为‘鱼仙’。
“山神大人,百姓们叫它鱼仙,它真的是仙吗?”石山上的鬼女们问石头人。
她们被石头人救下来的早,依然习惯称呼他为山神。石头人不断纠正她们,但白御偶然听到后,说这么叫也无妨,石头人这才接受下来。
石头人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他说:“它暂时应该还不算仙,但它很有灵气,而且身负大机缘。如果再长个一二百年,多吸收一些供奉香火,便有可能成为仙吧。但在此之前,不能被人捕捞宰杀。”
一条没有杀伤力的鱼要独自生存一两百年,过程定也是极为凶险。
石头人自己本体是石头上扎根生长出来的柳树,同样身负大机缘,后来成了此处山神。
但对比起那些大妖或者修行中人,他只胜在道行高,战斗力却不强,不然也不会差点殒命在那阵法中。
鬼女们很开心:“那如果它在此处长居,我们就给它也立一个木牌,能贡献一点香火是一点。有人捕捞时我们也能在旁照看呢。”
石头人揉揉鬼女们的头,心情大好。
白御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出来,气色比昨日好多了,圆目中带着一点疑惑。
“不知为何,此地气运再次暴增。”
他直觉跟大人有关,可大人早就在此定居,白御一时间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卧在石头人旁边晒太阳,虎头搭在草地上。
石头人从掌心中生出一条藤蔓,为白御梳理毛发。
猫科动物都挺喜欢被顺毛,白御也不例外。他看着底下的金色大鱼,不再疑惑气运的事情,而是说:“这条鱼身上居然有龙气,奇怪了。”
石头人更是惊讶:“它、它当真能鲤鱼跃龙门,化为真龙吗?”
鬼女们也跟着瞪大眼睛,然后眼珠不小心又滚落下去。
白御:“……”
他看着那球体就想动爪子拨一拨,不过他好歹忍住了。
他说:“化不化龙我不知道,不过现在这些龙气不是它的。”看着石头人的眼神,白御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补充道,“也不是敖庆的。”
石头人:“……现在天底下龙这么多了吗?”
他从诞生出灵智到成为山神好歹也有上千年,之前在鼎盛时期的时候,进山的读书人络绎不绝。石头人就没听说过哪儿有真龙。
结果前几个月才见了敖庆。今儿又看到一条有龙气的鱼。
白御偏头看了看大人宅院的方向,说:“因为大人回来了。”
石头人没听懂,但见白御不愿多说,他便安静的给白御顺毛。
顺着山顶上一虎、一石人、两鬼女的视线往下看,能看到百姓们并无想要捕捞那金色胖鱼的意思。云水镇民风淳朴,有些富足的百姓还给它投喂吃食。
鱼尾来回摆动,阳光下的水面波光粼粼。
‘鱼仙’似乎能察觉到百姓们对它的喜爱,吃了百姓们的东西,它就往外吐泡泡。
说来也奇怪,那些水泡在水中不破,而且自发飘向岸边的人群。
一个小泡飘向了青年和其祖母的方向,青年蹲下/身,捞起水泡。
他兴奋的给祖母说:“祖母,鱼仙给的馈赠!您的病一定能好起来!”
话音刚落,水泡破裂,点点金光洒进老妇人的身体。
她居然奇迹般地精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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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从身后抱住妻子,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两人耳鬓厮磨。
苏苒之落笔的手一顿,凭借强大定力才没写歪。
秦无见她久久不动,凑在耳边问:“怎么了?”
苏苒之搁笔,摊开手掌,只见她掌心中有同样有点点碎金。
她说:“还记得在淮明府喂过的那条鱼吗?它游来长川府了。”
秦无吻了吻她耳垂:“嗯?”
苏苒之说:“它将我们投喂给它鱼食中的气息转给信仰之人,这便是功德。”
虽然这些功德对于苏苒之来说很少,但见那小鱼居然有如此毅力和心性,也着实让人心生赞赏。
要知道,当初龟仙只是吃了一块‘鱼食’,身上外泄的气息就止住了。
小胖鱼吃了那么多,定然消化不及,后面巧遇淮明君化龙,它又沾染龙气,大机缘一个接一个的到来。
此刻反馈给叫它‘鱼仙’的百姓们,也算是善事一件。
他们说着说着,苏苒之就坐到了秦无腿上。
而山头上的白御则突然站起身,面色不豫。
石头人震惊:“怎么了,白仙君?”
旁边的两位鬼女有些害怕,缩在了石头人身后。
白御一双虎目牢牢盯着底下的胖鱼,充满杀气,看样子很想捞上来给自己加餐。
石头人如果有心,一定提到了嗓子眼儿――白仙君不会要无故杀生吧?
白御鼻子喘着粗气,咬着牙想,他原本以为这辈子才不到双十年华的大人养了一匹马,颇为照顾一头矮个子小老虎、一只大公鸡已经够了。
哪想到――大人还养过鱼!这条鱼的气息分明是来自大人的!
白御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