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声一止,大滴的眼泪已滚出眼眶,滑落脸庞,情难自已。
“富贵兄弟,有什么难处与我们兄弟说,何必憋在心里!”孙进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苏眉身后,伸手搭住了苏眉颤抖的肩膀。
苏眉恍若不觉,双目无神,泪水好似决堤的水涌出。
孙进看着苏眉脸上被泪水冲掉的黑色涂料,露出里面粉嫩的脸颊愣了愣神,道:“富贵兄弟,咱们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来,咱们一定尽所能的帮你!”
小蛋见孙进甚是亲热的将手搭在苏眉肩上,伸手推开了孙进的手,问道:“你是谁?”
孙进也不在意,咧嘴一笑道:“我是富贵兄弟的孙二哥,你这小崽子来管大人的事做什么?”
小蛋道:“什么富贵兄弟,这是我小梅姐姐,不许对她动手动脚!”
孙进看着小蛋煞有其事的神态哑然失笑,道:“好好,是我鲁莽了,之前确实不知道这是你小梅姐姐,只当他是我富贵兄弟呢!”
苏眉收住了泪水,说道:“孙二哥不必如此,我依然还是富贵兄弟,还请诸位谅解我冒充骗取之罪!”
孙进爽朗一笑,混不在意,道:“富贵兄弟说哪里话,从今以后你既是这小崽子的小梅姐姐也是我们的富贵兄弟。”说着回过身大声问身后的其他人:“你们说是不是?”
那些人大声附和道:“是,是!”
苏眉点点头,道:“多谢诸位了!”说完便不在说话。
孙进是个粗人,对于富贵兄弟也许还知道怎么安慰,但对于小梅姑娘可一时想不到什么宽慰的法子,于是便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抬了抬手终究没有再搭到苏眉肩上。
“二哥,怎么回事?”此时分往各个方向追击刀疤子的人马又有两队回来了。
“我们听到这边有人大喊,就赶回来了!”一个小头目说道,显然是被之前之前苏眉放声长啸给吸引了注意力。
孙进看了看苏眉,冲那小头目摆摆手道:“没什么事,你们抓到刀疤子了吗?”
那小头目道:“咱们兄弟追出去七八里地,没看见他,料他跑不了那么远,肯定是往别的方向跑了!”
孙进道:“你们休息会吧!还有两队兄弟,咱们再等等!”
看看旁边苏眉、小春及两个孩子相默无言,孙进等人也没去搅扰,只在一边等着其他兄弟回来。
又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另外两队人马也先后回来了,均是一无所获,孙进难有的皱了皱眉头,一开始看似伤心过度的解融见众人空手回来严峻的神态却好像松动了许多。
孙进见没抓到那人,沉默片刻才说道:“兄弟们不必气馁,既然叫这人跑了,保不准是出去给官府通风报信了,咱们在这已经不安全了,不能再往前面走了!”
一个小头目问道:“如果不往前走了该去哪?水寨这会怕是早已给官兵占了,肯定是回不去了!”
孙进沉默下来,一时也想不到好去处,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境,众人都是情绪低落。
“小梅姐姐,你会去救他们吗?”小蛋仰着头问苏眉,他们就是被慕容冲抓走的那些孩子。
苏眉毫不犹豫的答道:“我会去把他们救出来的!”
小叶轻轻说道:“可是他们好多人,好凶,小梅姐姐怎么救啊!”
苏眉闻言也不禁苦恼,人必须要救,可是如何对付那些官差却是个大难题。
忽然看到旁边的同样沉默的孙进等人,一个想法涌上心头,但随即又被否决。
如果借用这些人的力量也许有成功的机会,但肯定也少不了伤亡,苏眉已经不愿再有人为他而受到伤害,即使这些人是打家劫舍的匪盗也不能,苏眉已经背负太多。
苏眉拍了拍小蛋和小叶,又看看失神的小春,站起身来,走到孙进身前道:“孙二哥,蒙你多日照顾,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在下背负了太多事,不得不去解决,现在是来向孙二哥辞行的!”
孙进道:“你要去哪?难道我们兄弟不能帮你么?”
苏眉勉强一笑,道:“这些事须得我自己去处理,谢过孙二哥及诸位兄弟了,在下告辞!”说罢苏眉转身回到小春三人身边。
过了片刻,孙进走了过来将一只包裹递到苏眉手里,道:“不管是富贵兄弟还是小梅姑娘,都是自家人,这里面有些干粮你带上,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来找咱们!”
苏眉没想到孙进竟然这么干脆就放过自己了,但转念一想这岂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么,虽然孙进落了草,但终究是个率性憨直的人,虽然也有匪性,但都是为了兄弟,否则也不会得到这么多人拥护。如果郑如牛没死,就得另当别论了。
苏眉心中有几分感动,接过包裹,诚挚的说道:“多谢孙二哥!”
孙进爽朗一笑,道:“好了,去做你的事吧!即使是小梅姑娘我相信那豪爽直率的性子不会变!”
苏眉又弓身作了个揖,招呼了小蛋、小叶,两个孩子乖巧的将小春扶了起来,此时小春精神已好了许多,一双嘿溜溜的大眼只看着苏眉,似乎在寻求什么。
四人收拾妥当,又谢了孙进等人,苏眉才半背半扶着小春离去。
待四人走的远了,一个小头目走上来对孙进说道:“二哥,这女人男扮女装,化妆易容混进咱们寨子不知是什么居心,咱们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孙进眯了眯眼睛,道:“你是说大当家的死和她有关?”
小头目点点头。
孙进笑道:“你多虑了,这几日她的一切行动都在我眼中,有什么图谋我还不清楚么?”
小头目道:“可是……”
孙进看着那小头目,说道:“难道你连我的话也不信么?”
小头目道:“二哥的为人咱们兄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二哥岂会对兄弟们说半句虚言!”
孙进拍了拍小头目的肩膀,神态甚是欣慰,道:“大伙同是天涯沦落人,又是手足情谊,我蒙诸位抬爱叫声哥哥,岂敢做有负大家的事!”孙进此话说得情真意切,立刻得到众人响应。
又一个头目说道:“如今大当家新丧,咱们却是不能群龙无首,现今只有二哥有这个资格,还请二哥带领我们走出困境。”
孙进脸色一沉道:“大哥才死,还没入土,凶手也没抓到,我怎么可以取而代之,这不知道的人还道我是图谋大哥之位。”
一个头目义愤填膺道:“谁敢嚼舌头就跟兄弟们手里的钢刀说话!”众人纷纷响应他。
孙进看着众人殷切的期盼,笑道:“我孙进一届莽夫,当不得这样的众人,我看现在确实需要一个人出来主持大局。”眼睛在人群里一扫,最后落在解融身上,说道:“军师在大哥生前乃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也是咱们这些人里见识计谋最广的人,我看就让军师暂且来主持大局吧!”
众人看向失魂落魄的解融,心中都对这个平日里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的军师没甚好感,即使他有些小聪明小计谋,但在这比拳头的比信义的匪窝里是不能服众的。
孙进见到众人看向解融的神情颇有不屑,知道他们不服,正要再劝。解融忽然走上前来,抬眼与孙进眼睛相接,迅捷的收回目光,随后朝众人深深一揖,哑着声音道:“解融蒙寨主太爱,做了水寨军师,如今寨主去了,解融何德何能敢劳孙二哥推举,要我来主持大局却是万万不能的。孙二哥有勇有谋才是最佳人选,我依然愿尽微薄之力效劳于水寨!”
孙进闻言看着解融,直把他看得深深的垂下头去。
“是啊,孙二哥,咱们大伙都信你,愿意把你身家性命交给你,请你不要推辞!”一个小头目言真意切的说完屈膝跪在孙进面前。
这里十之八九的人都是信服孙进的,见有人如此,其后便陆陆续续的有人跟着跪下,不多时树林里除了孙进已没有站着的人了。
“二哥,请你不要推辞!”众人齐声道。
孙进似乎异常感动,也屈膝面向众人跪下,颤着声音道:“孙进在这里先谢过诸位兄弟,既然兄弟们信的过我孙进,那孙进有什么理由推三阻四。今后我孙进依旧是诸位弟兄的二哥,愿为诸位兄弟赴汤蹈火!”说罢拜将下去。
众人也都拜了下去,呼声震天:“愿跟二哥赴汤蹈火!”
孙进与众人面向拜了三拜,站起身来,孙进拉着身边的两位兄弟甚是激动,众人看着孙进面上也难得有些喜悦的笑容。
“好,好兄弟!”孙进看着精神焕发的众人点了点头,随机转身面向郑如牛的尸体跪倒下去,深色一拜,道:“大哥,如今你已不能再带领兄弟们走下去了,孙进蒙兄弟们抬爱推举为首,一定完成大哥遗志,带领兄弟们走出困境!”说罢又拜了三拜,忍不住抹了抹眼泪,显然还未从郑如牛死去的伤感中走出来。
其他人也跟着孙进冲郑如牛拜了三拜。
“二哥,如今咱们该怎么办?依旧往白水城去么?”一个小头目问道。
孙进抹去眼角的泪水,看了看众人渴盼的眼神,道:“咱们的行踪只怕泄漏了,白水城却是去不得了,那无异于羊入虎口自寻死路!”说罢沉默下去,垂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一个小头目还要说什么,见孙进这般神情,便将到嘴边的话忍了回去。
好半晌,孙进才抬起头,问众人道:“兄弟们可觉得去白水城方向真的是良策么?”
众人缄默不语。
孙进道:“兄弟们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咱们现在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尽管说吧!”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才有一人道:“我觉得不好!”说罢怯怯的看着孙进。
孙进不怒反笑,温声道:“兄弟觉得哪不好?”
那人看孙进神态温和,神情真挚,勇气大增,道:“虽然白水城天高皇帝远,但终究是官府驻地,咱们是匪,他们是官,咱们到了他们的地盘附近心中多少是怕的!”
话一说完,便有好几个人附和,孙进一瞧,知道这是被逼落草的百姓,不似经年悍匪一般天不怕地不怕。
孙进点点头,道:“兄弟说的有理,咱们终究是匪,天生是怕官得,我相信在这的多数兄弟心里都是这样想得吧!”
人群里有不少人点头。
孙进道:“兄弟们所想的也正是我想的,若是去到白水城附近一旦给官府察觉,那将是灭顶之灾,所以我想咱们如今行踪泄露,便不能按着大哥的路线走了!”
一个小头目问道:“如果不按大当家的路线走下去,该去哪?”
孙进道:“这也正是我所想的,既要安全又要能休养生息反扑。”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便见喜色,不去白水城那是很好的,当一辈子土匪,也好过被官府拿去砍了脑袋。
“有一个去处想来好的很!”孙进忽然欣喜的说道。
众人齐声问道:“是哪?”
孙进道:“先将大当家安葬,咱们收拾东西启程,路上与你们细说!”
众人也觉得将郑如牛的尸体就这样一直摆着不好,孙进一说,都道好。便有十余人就地刨了个大坑将郑如牛葬了进去,也不管什么棺材了,只劈了一条木块刻了郑如牛的名字竖在坟前。现在这种状况能将他安葬已是不错,要那许多讲究却是没有了。
郑如牛这个大当家的威信在众人心中远远不如孙进在众人心中的分量重,在水寨时便是众人信服孙进,孙进信服郑如牛这种现状,所以郑如牛死葬众人都不见得多伤心,唯有孙进和解融难过的紧。而军师解融对孙进的不满也多半源于此,本想靠着郑如牛来挤兑孙进,谁知一场算计落了空。如今解融靠山一失,便掀不起什么风浪,看到众人如此拥护孙进便只能随波逐流了。
葬了郑如牛,孙进又带着众人拜了郑如牛的坟。而后便招呼众人启程。经这几件事一闹,时间已去了大半天,日头都开始偏西了,但考虑到此地不宜久留,孙进拜完郑如牛便风风火火的带着众人起行,不知今日能赶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