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轶可并不想闭嘴,他知道自己一旦闭嘴就会真的睡去,再也醒不过来了,于是还要说些什么,突然,额查图打开了马轶这只流着血的手,将那枚双鱼古玉拿了出来,放到了马轶的面前:“你看看。”
只见这玉果然产生了变化,本来青白色的,现在却变成了血红色,在这血红的色彩中,似乎还有细若线丝的东西在双鱼的身体中慢慢地游动着,马轶强打着精神,仔细查看,见那如细线般的东西竟然是一个人,一个极小极小的人,一个女人的身体,长着一颗蛇的头颅。赫然与正中央的那个铁制的雕像一模一样,只是它是活的,正在这古玉中游动着。
马轶心中大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古玉中竟然藏着生命,更可怕的是,是自己的血让这生命在古玉中活了。
额查图得意地说道:“看到我的主人了吗?若不是你的血破了结界,她可能还要沉睡千年呢!”
被古玉中的小人惊动了一下,马轶的神智似乎清醒了一些,但额查图所说的却并不明白:“我的血?”
额查图淡然一笑:“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双鱼古玉其实是上古时的一种法器,用来封印住我们的主人,你是真正的萨满师,能够与天地沟通,你身上流淌的是最古老最神圣的血,所以才能打开这个法器。”
马轶越听越糊涂:“你们的主人到底是谁?”
额查图神秘地一笑:“让它自己告诉你吧!”
说着,额查图双手捧着这枚血红的古玉绕过摆满灵位的书案,向着正中央的那个铁柱走去,身后,另外几名冲字营的人紧随其后。
马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突然身旁传来了李冬梅的声音:“你就是那个人!”声音中竟然有些兴奋,她似乎对眼前的处境一点都不在意,刚才一言不发似乎也是为了看看额查图如何用自己的方式证实马轶的身份。这个女人,前世到底是一个修行的怪物,对这件事极为感兴趣。
马轶苦笑道:“我现在越来越不明白了。”
李冬梅低声说道:“但我相信了,你是真正的萨满师。”
“真正的萨满师,我一点都不明白。”马轶虽然这样说着,但想到刚才发生的那一幕,自己的血的确令这块被肖凡称作鬼玺的古玉似乎复活了,尤其里面那个可怕的游动着的人身蛇首。
现在想起前后发生的所有事件,马轶不得不承认,其实找到蛇镇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冲字营的人一步一步地将自己引诱到了蛇镇。
首先是那个敦煌旅店里的老板,让自己与李冬梅从冲字营寻找向导,于是便去了冲字营,后来,叶木汗做了向导,特意提出去魔鬼城躲避那场罕见的大雨,寻找入洞口的时候,叶木汗声称胡鹰准备了软梯,这件事胡鹰并未承认,那么,极有可能放下软梯的便是额查图的人,到了四口悬棺之下,剩下的事情自然就顺理成章了。
此时,看到面前这么多冲字营的人,马轶心中不禁有些懊悔,本以为自己一直是很冷静地处理着所发生的每一件事,很冷静地做出正确的判断,但事实上,这所有一切都是冲字营的人安排的,他们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就在于,他们想用自己的血唤起一个古老的怪物,也许就是胡鹰所说的那个魔身法相。
最笨的人原来竟然是自己,马轶的自信瞬间崩塌了,他甚至根本没有听到身旁的李冬梅在说些什么。
看来只好听任命运的安排了,马轶正想着的时候,突然,只见在额查图面前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好象是平空出现的,来得毫无声息,仿佛会隐身之法似的。
来人出现得如此突然,令额查图等人也是一愣,不自觉得停下了脚步。
胡鹰,这个神秘莫测的人此时又突然出现了:“你们闹够了吧,把双鱼古玉给我!”
额查图似乎对胡鹰极为忌惮,拿着古玉向后退了几步:“胡鹰,娘娘复生是不可避免的,你别傻了。”
胡鹰神情似乎也很紧张,摇了摇头说道:“职责所在,我不能听之任之。何况你真的相信,她醒过来就会解除你们的诅咒吗?”
“总要试一试。”额查图恨恨地说道。
胡鹰叹了口气:“难道你们不想长生不老吗?”
额查图脸上立即露出了悲壮之色,苦笑道:“长生不老又有什么用呢?平时我们还算是人,但那褪皮之苦不是人所能忍受的,你知道有多少人选择了自杀吗?你知道我们之所以想摆脱这诅咒是为了什么吗?回家,三百年了,我们只能在西北荒地中苟延残喘,解除了诅咒,我们便可以回家了,哪怕家乡变得再不认识,那也是我们的家,还有那些灵位,我们的兄弟们,都要带回家去。”
马轶被绑在树上,听着额查图的表白,心中不免升起一阵同情来。这些人本是清兵,受皇命前来寻找长生之术,结果经历了时间循环,变成了蛇人一体的怪物,虽然能够长生不死,但却要忍受褪皮之苦,还要不定期地为这个蛇首人身的怪物奉上祭品,最可怕的是,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返回故土。
如果是战死沙场也就罢了,现在活了三百年,思乡之情肯定是越来越强烈,反而生不如死。
马轶的目光不禁落在了面前的书案之上,三百零一个牌位,死在蛇镇的共有二百一十六位兄弟,听额查图所说,还有一些人自杀而亡,他们之所以自杀,恐怕也是不甘为奴,思乡过切的缘故。
胡鹰冷笑道:“你别想让我同情你们,人各自有命,受了诅咒之苦只能怪你们那个想长生不老的皇上,你们这些人当初如果也自刎了,还会成为蛇人吗?就算我同情你们,让你们用他的血来复活邪恶,你们想过没有,那些人卵会怎么样?这地下的上万条蛇蟒会怎么样?那时,你们可以回家了,但罗布泊便成了黑暗之所,这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吗?”
这番话似乎的确触动了额查图,他愣了一下,犹豫着,身边的三名清兵不禁也低下了头,空气陷入了凝结的状态,而周遭的那些蛇人也停止了敲击,似乎都在想着胡鹰的这番话,只有更外围的那些蛇蟒,仍然昂首等待着。
胡鹰看似乎触动了额查图,接着说道:“我的任务只是看住这枚鬼玺,其它的事情我一概不问,但如果妖捕来了,你们盗取古血,应该知道后果……”
“可是,这次机会……”额查图喃喃自语道。
胡鹰眉头一皱:“停下,放了这位马轶,他也不是小气的人。”
额查图扑通一下子跪了下来,双手捧起了古玉,说道:“我错了!”
胡鹰紧张的表情终于和缓了下来,他上前一步,正要拿起那枚古玉,突然间,额查图竟然将那枚古玉向着铁柱上的雕像狠狠地掷了过去。这一下完全出乎胡鹰的意料,只见他一下子跃在了半空中,伸手疾追,想抄到古玉,却还是晚了半步。
古玉正砸在雕像的蛇首之上,顿时迸裂,碎玉四溅。
当胡鹰出现的时候,马轶便知此人果然与额查图等人并非同伙,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也住在冲字营,更不明白额查图既然要引自己进入蛇镇,为什么最先介绍胡鹰为向导,若不是胡鹰被独狼强迫参与了抢劫运钞车的事情,恐怕也轮不上叶木汗。
听着胡鹰与额查图的会话,马轶大体理出了一个思路。
也许在很远久的过去,有一位上古的神灵,即是胡鹰所说的那位魔身法相,可以驱蟒,甚至利用蟒蛇食人,造就了那种石卵,卵中孕育着一干死人,一旦孵出,这些死人便类似于自己在石卵大厅中所见的那些人形怪,势必会给人类造成莫大的灾难。后来有某位神灵将这个恶魔击败,将其收在鬼玺之中,也就是那枚双鱼古玉。这恶魔下了诅咒,凡是历经时间循环而不死之人便会成为它的仆人,称之为蛇人,而蛇人所要做的便是寻找到古血来解救这个恶魔。而胡鹰便是看管这枚鬼玺之人,他知道冲字营里的人是恶魔的仆人,所以与他们同住,时刻提防着他们的救主行为。
这仅仅是马轶的猜测,但并没有得到额查图与胡鹰的亲口证实,更让马轶感兴趣的是,这个上古的恶魔到底是谁?他又是如何创造出时间循环系统的,这看似物理学的问题怎么会与神学结合在一起呢?
马轶想到了肖凡,他所在的共济会中就有不少的物理学家,他们在研究科学的同时,信奉的却是神学,相信有神论,难道,这个世界真是神创造的吗?发现科学的过程其实是对神的逐渐了解?
胡鹰所说的那个阴屠主宰世界的时候又是怎样的?道魔人三界之间的战事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所有的推断只是在一瞬间,古玉已经砸在了那雕像之上,顿时,碎玉飞溅。
胡鹰跃起身形试图抓住古玉,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更令马轶难以置信的是,在胡鹰跃进的瞬间,他仿佛变成了一只巨雕,恍然间,从胡鹰的背部平生出巨大的翅翼,展开后足有两米多宽。
只是一道光影的闪现,胡鹰扑空后又落在了铁柱前面,再看时,那对翅翼却毫无踪迹。
“你……”胡鹰双眼赤红,盯着额查图。
额查图冷冷一笑:“我必须这么做,才能对得起我们一班兄弟。”
说着,额查图从肋下抽出腰刀来,直扑胡鹰,胡鹰向旁一闪:“你杀不了我。”
“我不杀你!”额查图一边叫着,刀光却已经罩住了胡鹰。他身边的那几名清兵也是抽刀在手,向胡鹰围袭过来。
这番打斗是马轶从未见过的,几名老者虽然上了岁数,但看得出来,行动绝不迟缓,手中的腰刀丝毫不留情,向着胡鹰身上乱砍,要知道这些人都曾是当年乾隆帝精挑细选出来的清兵,杀人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陌生。
虽然刀势凶猛,但胡鹰却在刀影中闪躲非常,形如鬼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