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观音低头看着巩昌侯夫人,眼神冰冷,声音却毫无波澜:“你儿子变成公公那是他活该,他至少还活着,可我姐姐却死了。”
观音抱紧了手中的骨灰坛,声音阴冷得好像是刚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魔鬼:“你放心,我现在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直接死了太便宜你们,我会让你们活着,活得生不如死。你们在乎什么,我就让你们失去什么。”
观音踢开她,然后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巩昌侯夫人瘫坐在地上,大哭,捶着胸口大喊:“天要亡我们呐。”
她可真想现在就有个雷将出去的这个女人劈死,这样就能保全她们曹家。
观音出了巩昌侯府,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而动,直接往城外驾去。
在巩昌侯府外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一个穿青衫的男子抬眼望了行使的马车一眼,接着戴上斗笠低着头,将自己隐身在人流里。
马车一直行使到城外的山路上,却突然缓慢的停了下来,观音听到外面有侍卫前来向周轻禀报:“大人,有人在前面拦路。”
然后外面传来了打斗声,应该是侍卫在围斗那个拦路的人。
观音抱着观月的骨灰坛不想动,也没有心情去在意外面的打斗。
直到外面的打斗持续了好一会还没停下来,她等得有些不耐烦,才掀开车帘子往外看。
拦路的男子穿着青色的衣衫,虽伸手不弱,但到底抵不过十几个侍卫的围攻,看着已快要体力不支,很快就要被抓住。
观音放下帘子,重新将外面的打斗挡住在车厢之外。
只是刚放下车帘,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经,想到了什么,连忙重新掀开帘子,对外面喊道:“住手,周大人,让他们住手。”
周轻有些遗憾的看了她一眼,但最终还是挥了挥手,让前面动手的人停了下来。
侍卫停了下来,青衫男子也跟着停手,头上的斗笠被拿下,露出一张男子清朗俊秀的脸来,却与观音有着三分的相似。
周轻自小不在京城长大,直到跟着萧琅造反才入了京城,并不认得斗笠下的男子。但却见观音已急匆匆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对着男子喊:“哥哥。”,然后便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
然后周轻按年纪推算,才猜出这青衫男子应该就是观音同母的兄长程观庭。
京城一直盛传老永安侯宠妾灭妻,宠着俞姨娘冷落压制正室,单看俞姨娘生的儿女就知道此言一点不假。
俞姨娘生了五个儿女,长女程观月,长子程观庭,程观庭之下又生了个女儿,但在幼年时死在了妻妾之争中,再接着则是幼子程观唐和幼女程观音。
嫡长子程观廉年少被迫离开侯府,流落江湖,老永安侯对其不闻不问,反而想要立俞姨娘所出的庶子为世子,后又有俞姨娘害死冯氏之事,也难怪程观廉对老永安侯和俞姨娘怨念丛生、心生恨意。皇上登基他作为功臣一起得势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俞姨娘报仇。
只是俞姨娘的两个儿子在程观廉回京之前就已经失踪了,程观廉后面也寻过他们,终一无所获,只是不知程观庭为何会现在出现了京城。
是知道程观音投身皇上,知道京城的情势已经逆转,所以敢回来了?
前面程观音已经抱着程观庭痛哭,程观庭则轻轻拍着妹妹的背,仿佛还说了什么安抚着观音。
观音靠在兄长的肩膀,仿佛所有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发泄的路口,一边哭又一边伤心欲绝的道:“哥哥,姐姐她,姐姐她……”
程观庭道:“我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放过曹家。”他说着,脸上逐渐变得阴沉而狠厉。
程观庭现在就住在离栖霞寺不远的一个村庄的农户家中,在这里观音还看到了程观庭的妻子庄氏,以及程观庭的长子赟哥儿。
观音最后一次见到赟哥儿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只有两岁虎头虎脑的胖小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却不愿意要人扶,说话也含糊不清,却喜欢整天自言自语的碎碎念,说一些只有自己能听明白的话。
但现在赟哥儿算算却已经是四整岁了,长得毓秀可爱,眼睛明亮,与程观庭有着五六分的相似,看到观音,有些好奇的看着她。
程观庭牵了他指着观音对他道:“来,叫姑姑。”
赟哥儿顺着他的话叫了一声“姑姑”,又好奇的笑着问她道:“这位姑姑,你从哪里来,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你长得可真漂亮,比我娘还好看。我是赟哥儿,你以前见过我吗?”
观音笑了起来,他话唠的性子跟小时候倒是一点没变。
她蹲下来,捏了捏他的脸,道:“我当然认得你啊,你小时候我经常抱你,你也最喜欢姑姑抱,赟哥儿忘记了。”
赟哥儿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又机灵可爱的笑道:“是吗?难怪我觉得姑姑面善。”
庄氏笑着低头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脸上慈爱,笑着对观音道:“妹妹别介意,这孩子有些话唠。”
观音摇了摇头。
大约是家逢巨变的原因,庄氏如今却变了许多,再没有当初骄纵蛮横恨不得全天下的人全捧着她的劲头,变得温柔平和,像个普通的贤惠妻子。
接着观音又看向她的肚子,那里已经明显的凸起,观音又问道:“嫂子已经几个月了?”
庄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表情温柔的道:“五个月了。”
观音道了一声:“真好。”
这些日子的厄运这么多,此时能听到一件添丁进口的事,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观音又道:“早上栖霞寺的小师妹拿了一封信给我,我让她形容了一下送信的人,当时我就猜应该是嫂子。”
庄氏没有否认,道:“我本是打算将信亲自交给你,带你来见你哥哥的,只是当时你被静慧师太叫过去了,我又怕遇上熟人被认出来不敢呆太久,只能让一个小师太转交。”
观音点了点头,又哀恸的笑了一下,道:“我接到信,本来打算马上来找你们的。只是没想到,还没出门就听到了姐姐的噩耗。”
庄氏脸上也有几分黯然和感慨,道:“我回来之后,也是马上就听到了姐姐的噩耗。”说着看了看脸上沉痛的丈夫和小姑子,又道:“夫君和妹妹节哀。”
说着看向桌子上放着的青釉白底的坛子,又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她嫁给程观庭之后,与程观月这个大姑子的感情并不好,可以说是十分的不好。她是侯府嫡女嫁给侯府庶子,心气高,一时接受不了,起初对俞姨娘和程观月等人是十分看不上的,总觉得自己屈尊下嫁,这些人就该捧着她。
但俞姨娘和程观月也不是什么好惹的性子,加上那时程观庭又护着自己的生母和兄弟姐妹,俞姨娘和程观月三天两头的想要往她房里塞姨娘,让她十分的恼火。
她那时气得心窝火的时候,倒真的在背后咒过俞姨娘和程观月。但哪里想到,她们两人竟然真的会是这样的下场。
人死如灯灭,现在想想她们,也只记得她们的好了,这个大姑子背后虽然对她不好,在人前倒是十分维护她的,何况又是丈夫看重的亲人,她对观月的死也有几分唏嘘。
程观庭对程观月的死却十分沉痛,自责的道:“是我晚回来了一步。”
他从外面赶回来,是因为他打听到自己的姐姐和妹妹在夫家过得并不好,所以赶回来想要带她们走。
但回来京城之后他就发现,观音已经用自己的方式离开了广平侯府,变成了皇上的女人,但观月却依旧水深火热。但还没等他想到办法将她从巩曹侯府接出来,就听到了她的噩耗。
观音摇了摇头,道:“不怪哥哥,是姐姐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意志。”
俞姨娘的死打击到了她,然后茗哥儿的死夺去了她所有的生存意志。程观月看起来风风火火十分要强,其实心里最脆弱和缺乏安全感。
她出生时被冯氏夺走养在正院,但冯氏夺走她是为了对付俞姨娘,所以冯氏对她十分不好,经常虐待折腾。俞姨娘在她九岁时才用计将她从冯氏手上夺回来,但这时的观月早已变得缺乏安全感。
她会吃醋于俞姨娘对她比对她好,但对她这个妹妹却依然很好。
她有多害怕失去她知道,她对付姨娘,不让曹祁的妾室生出孩子,是因为她怕她们会抢走她的东西。茗哥儿是她的命,她宠他宠得近乎溺爱,但曹家和青姨娘将她的命夺走了,所以她也跟着变成了行尸走肉。
她拼命的想要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但她还是不愿意活着。
程观庭锤着桌子,恶狠狠的道:“我绝对不会放过曹家,我会让他们全家来给姐姐陪葬。”
是的,她也不会。
俞姨娘以前那样恨着冯氏,冯氏也那样的恨着俞姨娘,她不以为然,只觉得冤冤相报何时了。
可是现在她明白了,仇恨真的会让一个人变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