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威尔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索契先生，请您放心，我马上就回去。”
他说着就要下床。
“这样最好。”伊万轻轻地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那副以戏弄人为乐的嘴脸让舒乔感到由衷地生厌。
伊万正笑着，突然脸色一变，闪电般抽回手来看了看，恼怒地说：“山姆！你在手上涂了什么，怎么黏乎乎的？”
“对……对不起，我刚才吃东西忘了洗手。”山姆威尔连声音都哆嗦起来了，目光忍不住瞟了摆在一旁的烤猪蹄一眼。
“该死！山姆威尔，你这头猪猡！”伊万怒火顿生，不由得破口大骂。
他一把扯起床罩嫌恶地擦起手来，看那股劲儿仿佛手上沾着的不是猪油，而是粪水似的。
“伊万一向有些洁癖。”尤金凑近来对舒乔解释道。
“原来如此。”舒乔恍然地点点头，似乎没发现他们此时的行为已经跟朋友无异。而尤金也对向舒乔作出解释的行为感到理所当然。
“他这样子以后上战场没问题吗？渠务署的公厕似乎还没建到外星前线吧？”舒乔调侃道。
伊万显然听到了这句不咸不淡的嘲讽，转过头来怒视道：“小白脸，你刚才说什么？”
作为一名长相清秀的翩翩少年，舒乔自认为是个萝莉杀手，只可惜他生不逢时。很显然，在以崇尚猛男为荣的第一军校里，他这样的白嫩小生很没有市场。
然而不吃香也不代表他能够忍受别人对自己外貌的戏弄——是呀，老子是长得俊了点白了点，那又怎么着？不服来打一场呗。
就算尤金这傻大个都没调侃过自己的样貌，人家看重的都是真正的实力。这个伊万比之乃兄，实在相去甚远啊。
于是舒乔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剔了剔手指甲说：“我说，你这家伙别来这瞎嚷嚷，没瞧见医院外头的告示牌嘛？”
这是他当初跟贝里席准尉抬扛时用过的套路，伊万不明就里，下意识问道：“什么告示？”
舒乔“嫣然”一笑，风情万种地说：“禁止喧哗，禁止打闹，非本校人员及宠物不得入内啊。”
“你说，你这权限狗没事跑进来瞎吠，是不是违反了医院规定呢？”
伊万听了这话原本白皙的脸顿时腾地涨红了，就连那几颗褐色的雀斑也越发闪耀夺目起来。
尤金的嘴角一阵抽搐。他也听说了舒乔公然顶撞长官的事，现在看来，这家伙的嘴确实有够损啊！
“竟敢戏弄我。你叫什么名字？”在经历了开头忍不住想揍死眼前这小子的冲动后，伊万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语气森然地说。
第一军校行事自有一套规定，哪怕是学员代表也不能滥用职权，学生之间的纠纷自然得用学生的方式解决，比如像舒乔和尤金那样的自由格斗。舒乔想激他克制不住先动手，但能够争取到学员代表身份的伊万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这点呢？
名字。只要知道了他的名字，查出他是谁，那么一切都好说。校方不允许违规滥用职责，但人总是会变通的，不是么？
“我的名字叫你爹。”
舒乔懒洋洋地说道，跟着又转头向尤金致歉道：“抱歉，不小心做了你的长辈。”
“说话小心点。”尤金说了一句，但看样子并没有生气。
他看上去浑不在意，伊万可有些沉不住气了。他转头冲尤金说道：“尤金，这家伙是谁？”
本以为一向以家族为荣耀的尤金会和眼前这小子划清界限，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尤金居然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问了一句：“这很重要吗？”
今天这是怎么了……伊万瞪大眼睛看着尤金，仿佛像刚认识这个人似的。
“尤金，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眼中夹杂着不满、恼怒和疑惑，还有一点点不安。
“如果你能向我解释清楚尤瑟夫是怎么回事的话，我不介意向你解释我的话是什么意思。”尤金向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对伊万说道。
他那将近两米的出众身高对一般人造成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尤瑟夫这个名字还是怎地，伊万的脸色不禁变了一变，警告道：“你要想清楚，今天发生的事我会如实报告给家族，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尤金露出了一个怜悯的神情，他缓缓地说：“知道为什么我能够成为族长继承人，而你却一直不曾受到重视吗，伊万？”
伊万沉着脸没有开口。
“因为你太小气了。”尤金继续说道，“摆弄虚名微职，打小报告，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以你这些伎俩，怎么可能入得了他们的眼？”
“你以为他们都不知道你做的事吗？不，你想错了。家族之所以还留着你，只不过是尼古拉叔叔还有些用而已。不过你放心好了，等我正式继任族长，我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你们父子在索契堡彻底消失！”
这最后一句话让伊万脸色大变，他那双淡漠的蓝色眼珠里陡然喷出了熊熊怒火，好像随时都会扑过来一样。果然是以移植巨熊王星兽闻名的家族，就算看上去一直温温吞吞的伊万，在动怒的时候也比一般人有气势得多。
尤金面对着他一动不动，那岿然如山的装逼范儿让一旁的舒乔也不禁大感佩服。
两人就这样互相瞪眼对峙着，就在舒乔以为他们将要打起来的时候，伊万却渐渐松开了紧握着的拳头。
“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话，尤金。所受到的耻辱，以后我会加倍奉还。”
他说完这句话，居然一转身，拉开门走了。
无论是族中的地位，还是二人之间实力的差距，都让他无法鼓足勇气和尤金正面对抗。有时候世事就是如此无奈，你以为自己已经够牛逼，但现实中却总会被比你更牛逼更强的人碾压。
胖子山姆威尔坐在床上，对这来去匆匆的一幕目瞪口呆。
舒乔很想就此走掉不再理他，然而想了想终究还是走到了床边，低声问道：“看到了么？”
“嗯。”山姆威尔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舒乔点了点头，淡然说道，“我只是想要你明白，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能没有一丁点勇气。只要能发掘出自己的优势，你就能成为某一方面的强者。”
他说完再不停留，转身和尤金一起离开了。
豪华的病房中，山姆威尔依然表情呆滞地坐在床上。就连机器人进来更换了床单，也没有一点反应。
发掘自己的优势，就能成为强者么……他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似乎突然有了某种感悟，腰杆逐渐挺了起来。
然而一想到回去之后自己还要忍受伊万和埃利奥特的欺负，胖子原本挺得笔直的腰杆瞬间一垮，脸上重又带上了沮丧懦弱的神情。
窗外依旧是蒙蒙亮的凌晨景象，舒乔和尤金走在医院的过道上。值夜班的医务机器人和学生从他们身边走过，两人盯着地板，各自盘算着心事。
舒乔首先把昨晚想的计划重又梳理了一遍，开口问道：“那个尤瑟夫是怎么回事？”
刚才的对话中尤金提到了尤瑟夫，结果伊万立马露出了心虚的虚张声势，观察力一向敏锐的舒乔自然注意到了其中的问题。
尽管就算尤金不说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然而善于把握人心的舒乔非常明白，跟一个人搞好关系的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当一名合格的倾听者。
当对方向你倾吐出一些个人的故事之后，他对你将会产生一种自然而然的信任感，而如今眼前无疑有个很好的契机可以用来改善他和尤金的关系。为此舒乔宁愿有些时候不要表现得太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