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帅不在,余威犹存。身为久战之士,战场荣誉早已高于身家性命。
厉天途心领神会,风轻云淡道:“大人放心好了,我会让你在吐蕃二十万铁骑的注目下风风光光离开。”
李埠一怔,却丝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年轻的有些过了头的继任者之语。作为投身行伍数十年的控兵老帅,他是有些看不起那些有事没事爱舞刀弄枪美其名曰劫富济贫,极爱逞匹夫之勇的所谓江湖游侠,但从厉天途身上他看到了武道修至极境那种兵者和武者的完美结合。
李埠遥望河对岸异族密密麻麻的连营和披甲士,接着又转到更远处的无垠荒野,心中苦涩难言,有了生的希望,自己最终还是借眼前年轻人给的台阶选择在死神面前妥协了。良久之后,老帅又回望沉寂如睡兽的西州城,亦步亦趋朝城中行去,临行丢下一句,“厉都护,李埠欠你一条命。”
陵佑接到厉天途密信之后,每日午时之前必到南城门外游弋,却不见厉天途身影。至到这一日拂晓,西州城南门大开,一队羽林骑兵护卫着数辆马车沿着曲折的斜坡蜿蜒而出。被厉天途故意冷落了一段时日的袁青山赫然在列。
即便将要面对敌方的千军万马,身为羽林军虎贲都尉的袁青山也面不改色,只是脑海中却乱作一团,那是一串串新任安西大都护厉天途的临行之言。
“青山,明日吐蕃大军会裂开一个口子让李大都护的车队通过,希望你们能护佑好老大人安然回京。这次回去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了,可以重归羽林军籍,我已将此事奏明不在,余威犹存。身为久战之士,战场荣誉早已圣上,请将士们放心。”
在西州城呆了一段时日的袁青山闻之脸上未见一丝喜色,只是默默领了命,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
车队渐渐靠近护城河,随行之人也渐渐清晰起来,陵佑紧了紧手中缰绳,他甚至期待厉天途就在这队骑兵之中。
负责前线守卫的将军奔马而来,请示陵佑是否要拦下出城之人。陵佑一摆手,纵骑而上,与对面的领头之人直面而对。
陵佑,即便是一军统帅,也是不能左右的。
苏铃儿沏了一杯西域独有的苦香茶,默默放下之后退在了一旁。
厉天途手掌轻抚了下犹有余烫的茶杯,苦涩道:“玲儿,这安西大都护一职不好接啊。”
苏铃儿沉吟道:“皇上若是知道吐蕃这么快就重整兵马杀了个回马枪,应该不会允许李埠回京吧。毕竟,现在的安西大都护之职是块烫手山芋。吐蕃那边又出了个惊才艳艳的帅才陵佑。”
厉天途摇头道:“玲儿你虽然聪慧,但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今次我接任安西大都护本非皇上本意,圣上是架不住群臣相谏啊。毕竟,京师那边想让我死在西域的人还不少。比如,太子党、九王府和那些对我这个暴发户看不顺眼的阁老们。”
苏铃儿抿嘴一笑,喃喃道:“公子才不是什么暴发户呐。”
厉天途淡笑,满不在乎道:“江湖,乃至朝堂,都知道我之前不过一个小小的禁宫侍卫,是靠着严统领的临死推荐才上位的。这却也是事实。不过,他们千算万算,也想不到吐蕃统帅陵佑是我兄弟,这也是本场战事唯一的变数了。只是……”
表情忽然变得凝重了很多的厉天途盯着身后的苏铃儿,不容置疑道:“如果,我说是如果出现最糟糕的情况,细雨楼散了就散了,但昆仑神殿只剩你我二人了,你必须活着出去,联系四大守护世家,将神殿传承下去。”
意识到忽略了某些关键东西的苏铃儿的心情越来越沉重,有些不甘道:“公子,事不可为的话,为何不能及时退身,然后东山再起。”
厉天途慨叹道:“这是事关国体的两军交锋,我现在已不是纯碎的江湖人,天地之大可以随意来去自如。自接下这负有戍边之责的安西大都护一职之后,公子我就注定着要与西州城共存亡,这里不但有两万热血卫国的安西铁甲,还有数万我朝同胞,我又怎么能弃他们而去。若真是做了,我那心魔一关也是过不去的,这身天道真气怕是也要散了。”
自觉两难的苏铃儿不愿应下厉天途的话,身为神殿之人的她也不想看着神殿消亡,所以她选择沉默不语。
厉天途看出小丫头的纠结,也深知其倔强的性格,柔声道:“也许是我考虑的太多了。这事到时候再说。”
苏铃儿听罢方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大厅门外,宫图跨坐在低矮粗重的石栏上,百无聊赖。楼主原本安排他和令狐无辜一起随着离开暗中保护李埠的,可他却鬼使神差般选择留了下来,即使明知道西州城有可能变为死地。
卫队中郎将秦览神色凝重从大门外走来,似乎是出了大事。
宫图急忙跳了起来,一把拦下秦览,低声道:“秦将军,出什么事了?”
秦览脸色深沉道:“吐蕃大营那边有了变化,好像是来了什么大人物,军队调动极为频繁,很有可能近期攻城,我得赶快禀报都护大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