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嘉靖帝冷笑道:“如此说来,你的心胸倒是比朕还大。朕看了他的奏章,都气愤难平,你倒是和他能够一起共事许久。”
“陛下,每个人都有他的用处。比方说,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就适合看守仓库。一个言语犀利的人,就适合去鸿胪寺,像海瑞这种耿直固执的人,自然最适合督查御使,监察天下百官。
臣为了大明,自然要用海瑞。陛下也应该看到了当初反贪的效果。臣实话实说,当初若不是海瑞在反贪之中冲锋陷阵,根本就抓不到那么多贪官,也收缴不上来那么多的银子和土地,如果当初收缴不上来那么多的银子和土体,根本就无法消灭当时的流寇,后来也无法顺利的裁军。
海瑞的性格在这方面有大用。”
嘉靖帝沉默了,心有点儿痛。罗信这番话说的便是天下大灾,而徐阶却用赈灾款给自己重建玉熙宫,也正是因为此时,天下流寇四起。
说是流寇那是好听,实际上就是四处都是起义军,已经形成了燎原之势,要掀翻大明。大明国本已经摇摇欲坠。
此时细细想来,当初罗信消灭了流寇,又进一步裁军之后,在请功的时候,将海瑞的功劳写得清清楚楚,此时都回忆了起来。正如此时罗信所言,海瑞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是,一想到海瑞等人的奏章,心中的愤怒又沸腾了起来。望着罗信道:
“好,既然你说和海瑞并没有私下的关系,那么此案就交给你来审理。”
罗信心中既是无奈,又是焦虑。
无奈的是,自己终究躲不过这件事。
焦虑的是,这件事真的不好审理。
一个审理不好,说不定就将自己和裕王都带了进去。
但是,此时也不容他不答应。一方面嘉靖帝已经将此事交给他了,他不能不接。另一方面,自己接了这个案子,也能够尽量减少百官的损失。
“臣遵旨!”
罗信退了出去,一个太监捧着那些奏章跟着走了出来。想要审理百官,自然要给罗信看这些奏章。罗信走出了大殿,便道:
“给我准备一个房间,我先看看这些奏章。”
便有太监给罗信准备了一个房间,罗信走进去落座,闭目养神。有小太监给端上来茶水,罗信这才睁开眼睛摆摆手,小太监便退了出去,将房门关上,房间里便只剩下了罗信一个人。
罗信拿起了一本奏章看了起来,看完一个接着看下一个,一连看了十几本,便不再去看,脸上现出苦笑。
这些官员可真是够大胆的,或者是说……够无耻的。
不错!
罗信就是觉得这些官员够无耻!
本质上讲,这些人想要的是什么?
涨俸禄而已。
但是,每一本奏章上都没有关于涨俸禄的一个字,倒是通篇抨击嘉靖帝和弹劾内阁徐阶与高拱,好像他们都是士林豪杰,一切都是为了大明,铁骨铮铮,不惧强权。
实际上呢?
就是舍不得脸皮。
这些官员就是既想要里子,也想要面子。
这要是奏章上写的都是赤裸裸的要涨俸禄,恐怕传出去会被大明百姓骂死。那些百姓可不管大明的官员能不能吃上饭,他们的心中就是觉得当官的都是朱门酒肉臭。而且你们文人不是都不谈钱吗?
那是铜臭吗?
一旦这样写了,那真是臭了名声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海瑞鼓动出来这么一个奏章,大家一看,这妙啊!
咱们上奏不是为了涨俸禄,是为了大明。
当然,事情的真相大家都清楚,就看你陛下和内阁如何处理了。给我们涨俸禄,立刻风平浪静。不给我们涨俸禄,我们就弹劾没完。
当然,给他们涨了俸禄之后,海瑞如果还继续抨击圣上,他们是不会跟着的,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攻击海瑞。
海瑞心中也许还得意,他借了百官的势,形成了这次轰轰烈烈地对皇上和内阁的弹劾,终于舒了他心中一口气你。至于他自己的性命,他并不在乎。
但是,罗信却知道,海瑞还是太天真了。恐怕在百官的心中,已经把他定位背黑锅的人。
同样,罗信也认为百官太天真了。
事情闹到了这一步,还想涨俸禄?
先保命吧!
能保住命的,考虑的也是保住官身吧。如果连官身都保不住,就算涨俸禄了,和你有关系吗?
恐怕这个时候,百官已经后悔了。
后悔将此事闹大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谁还敢提涨俸禄的事情?
“早就知道陛下不会给你们涨俸禄,你们闹也没有用。”
罗信低声呢喃,随后又闭上了眼睛,一脸的疲惫。
裕王府。
张居正和王锡爵看着奏章,王锡爵脸上现出了惊容,张居正却是毫无表情。王锡爵不由将目光向着张居正望去,见到张居正平静的神色,心中不由一凛,暗自叹道:
“自己还是差着火候啊!”
张居正此时虽然脸色不变,但是心脏却是在剧烈的跳动着,里面的内衣都湿透了。
黄锦就坐在张居正的对面,脸上也毫无表情。他是裕王的人,但是却只有裕王和罗信知道,没有其它人知道,对面的张居正和王锡爵不知道,而且黄锦也不能够和他们两个表明身份。他的心中焦急,希望张居正能够为裕王洗脱嫌疑,但是自己的身份,又不能够提醒,那样会被张居正怀疑。
张居正之前知不知道这奏章的内容?
他当然知道!
而且徐阶和高拱也知道,也有所预料皇上会迁怒裕王,怀疑裕王,所以徐阶和高拱才会派张居正和王锡爵前来裕王府。
但是,此时事情真的临头,张居正和王锡爵还是心中天雷滚滚。这件事处理不好,真是国本动荡,大明会陷入万劫不复了。
他心中早就知道奏章的内容,但是依旧看得很慢,他的心中在借此时间,思索着对策。但是看得再慢,也有看完之时。
王锡爵此时只有望着张居正,他的心中已经全无主意。见到张居正放下奏章,抬起头来,不由心中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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