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口问了下崔晨最近书看得如何对做文章有没有新的体会六艺准备的怎么样了云云。
崔晨认真沉默地听她絮絮叨叨完一车的话,然后才挤出一句,只有三个字,“嗯,还行。”
夏叶瑾一噎。
崔晨见状,忍不住笑了笑说,就真的是还行。
夏叶瑾无语。她说崔晨我迟早有一天会死!毫不意外地看到对方眼里的惊诧,才咬牙切齿地补了一句,被你闷死的。
“哈?……”他的脸上挂上了些许的无奈,但实际上却是一副明知故问憋笑的怪异表情。
夏叶瑾转过脸去懒得理他,却听到身边传来一句,“叶瑾你似乎对秋闱不甚在意?”,猛然回头,发现对方依旧是目视前方,像是无意识般的随口问。
林荫小道上人来人往,多得是怀抱圣贤书匆匆赶往课室头悬梁锥刺股秉烛夜读准备秋闱考试的人,立夏已过,暑气却迟迟未散,虽然身穿薄裳,但还是出了汗。当然,夏叶瑾身上的所谓薄裳又比其他人要来的厚一些。
“你也知道的,我的出身本来就受限,能不能考都是个问题,又何必认真?”
由于社会动荡不安,各个朝廷偏安一隅,五代十国经济文化虽有发展,书院也多,但科举却没有形成定制,举行不常且不严格,时常发生舞弊行为。就算是注重文化教育建设的南唐,早早设立了太学,但朝廷也不是每年都有通过贡举招纳人才。正因为不经常举行,又没有形成定制,才足以显示此次秋闱的重要性。许多人拼了命的读,就是为了在这几年甚至几十年难遇的贡举中拔得头筹,光宗耀祖,衣锦还乡。
但这贡举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参加,像无田产的贱民,入了军籍的军户,或是祖上有人受过刑罚身家不清白的人是没有资格参加的。而夏叶瑾的身份,如果是照着她所说的盗贼来说,属于贱民一类,自然也是没有资格参加。
当然这只是个托词,如果她愿意的话完全可以改个身份,可秋闱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无关紧要,又何必去遭那份罪?
“但或许子韶的家里会在意……”
终于扛过漫长的林荫小道回到西苑,刚走到门口,崔晨又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夏叶瑾脚步踟蹰了一下,先是没有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紧接着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受到了暴击,差一点就直接倒在了门口那长满青苔的石阶上。
“这又是几个意思?子韶家里在意不在意跟我有什么关系?”
平稳情绪后,夏叶瑾终于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其实子韶人不错,就是——”
崔晨还未说完就直接被夏叶瑾眼疾手快的截住,她摆摆手示意对方赶紧刹住脑洞,说我和子韶真的没什么你千万别误会,实不相瞒我从小就喜欢村里的玲花打算赚够了钱就去她家上门提亲。说起来之所以会跑去当劫匪,也是想来钱快点好早一些上门提亲。
这一下换成崔晨惊讶了。
“诶你别不信,别看我平时大大咧咧的,其实我痴情的很。”说完后,也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夏叶瑾直接推开门走进了里屋。
心里却想着,以后无论宫辰时怎么说她也不要再女扮男装了,这过程实在不是寻常人能够忍受的。一天之内连续被两个人误会她对陈子韶有意思也是够了。
等到了屋里才反应过来她这一路絮叨却没有问到重点,咬咬牙索性决定趁热打铁,一打开门,却发现对方竟然站在小小的中厅里,揪着眉头,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
“咳,那个——”夏叶瑾轻咳了两声,讪笑,“还没睡?”
对方摇头,澄澈的眼睛里竟带着层水雾。
“该不会是在想苏姑娘吧?”夏叶瑾眨了眨眼睛,她决定开门见山速战速决把心里那个翻来覆去考量到几乎是每夜都辗转反侧睡不着的问题抛给崔晨,“还真羡慕你,有佳人相伴。打算什么时候促成好事呀?金榜题名后?”
当然,在抛问题之前,基本的铺垫还是必要的。
对方却下意识皱眉,“你还关心这个?”
夏叶瑾一怔,随后大大咧咧的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说我当然关心啦咱们俩是是什么关系,你的事情我当然关心。
天实在是闷的很,她边说边走到旁边的楠木圆桌,拿着雕花银壶,打算给自己倒一杯花茶。
“那咱们俩是什么关系?”
正在倒水的手一抖,温热的花茶全都溅在了桌面上。夏叶瑾暗骂了一声,心说你这还真是死咬着要跟我杠上是吧?
“什么关系?情同手足的兄弟啊!”说到这里,夏叶瑾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崔晨你该不会是被热傻了吧?连这种问题都问?
意料之中的答案。
“是有点热。你早点休息。”崔晨没有再揪着这个问题,随意交代了一句后便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真的要被他给闷死。
夏叶瑾腹诽了一句,端起桌上的花茶喝了一口,没一秒又尽数喷了出来——天杀的这茶水竟然这么烫。
*
山下集镇里。
王久河摇摇晃晃红光满面的从醉阳楼里出来。
“王公子您慢走——”伙计毕恭毕敬地将他送到了门口,王久河十分阔气的朝对方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送,自己哼着小曲儿往马车的方向走。
心情不错,面部表情也变得丰富,可乐极生悲,一不小心牵动了嘴角处的一块伤口,霎时疼的龇牙咧嘴。
不由在心里暗骂,又瞬间想起方才在书院后山遭受的气,顿时火冒了上来。
陈子韶?
他阴阴的笑了起来,迟早要让她付出点代价。反正安陆陈家缺什么就是不缺钱。当然他王家也同样不缺钱,打击陈子韶自然不是单纯为了钱,他真是为了烟山书院百年的声誉,为了……
突然脚下被块石头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他骂骂咧咧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心里想,陈子韶他不怕,崔晨他更加不害怕。区区一个小县官的儿子,自己几斤几两都没有掂量清楚,也敢在他面前逞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