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那穿透云霄带来光明的阳光,悠扬的钟声再一次唤醒了大陆上敲响了赛斯郡北境沉睡在冰原之海臂膀里的边缘之村的清晨。教堂里陡然响起的女声与童声的合唱惊飞了停屋顶上的鸽子。被惊动的鸟儿飞起时让屋顶的积雪滚落到地上,它们用同样雪白的翅膀在天空翱翔,修长的羽毛上涂抹着金色的朝阳——鸟类特有的振翅声、巍峨的赞美诗与尚在天宇之上缠绕飞扬的古朴浑厚的钟声和谐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边缘之村别有风味的图画。
对于正值十五、六岁花样年华的卡琳·皮勒鲁德来说,这是一个平常的圣母之日。她像往常一样带领唱诗班(唱诗班里其实只有她和另一位村民的女儿)咏唱完献给圣母柯露娜的赞词,然后又唱了一段秩序之主奥德斯卡尔的赞美诗。在村民们尚在她那美妙的歌声里陶醉的时候,这座教堂里唯一的牧师亨德尔先生开始了他的布道:
“天上高悬的湛蓝之月,我们以无尽的轮回之名赞美您的圣名。愿您的仁慈像苍穹一样宽广,为大地带来平安、友善与喜乐。赞美柯露娜!”
“永远赞美!”
“人自诞生而来,便是柯露娜的教徒,我们每人都将终生遵从圣母良善的教诲。只有如此,到着灵魂完结他凡间的旅行,回归始源之地时,方能保持他一如诞生时的宁静与纯洁。”
“赞美柯露娜!”
来参加礼拜的村民又在牧师的引领下一起念诵了一段《圣典》里的词句,这才结束了轮回之日的礼拜。对这个位于罗翰帝国领北边几乎被王国和领主遗忘的边缘之村来说,每周的礼拜可是村民生活里的一件大事呢。到这一天,他们抛却一切俗务,来参加这个神圣的,又带有点娱乐性质的礼拜——他们可爱听亨德尔先生说故事了。当然了,来参加礼拜的村民们基本上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老面孔。当他们在这个神圣的地方停留的时候,大家都收起了平日里的神气,连夫妻之间都不会轻易交谈,一起怀着一颗虔诚的心来寄托他们的灵魂。
卡琳手里捧着一本书页发黄的《圣典》侍立在一旁。她很喜欢上面说的故事,不管到哪里都带着它,这本《圣典》是亨德尔先生的,也是小教堂里最珍贵的财产。多亏了它,姑娘才识了字。她空闲的时候,常常有村子里的居民跑过来向她学习文化。对这些被人遗忘已久的人儿来说,这位姑娘简直就是圣母在凡间的化身。
红发少女怀着愉快的心情挨个看着那些依偎在圣坛之前听亨德尔牧师讲《圣典》故事,不愿散去虔敬的脸庞。在一行人的后方,她看见了一位陌生人。
他的年龄看上去和卡琳差不多,长着一头绯红色的头发。他低垂着头,就像是所有虔敬的教徒的模样,所以卡琳看不见他的脸庞。这个陌生人用一件蓝色的斗篷裹住了自己的身子,斗篷的布很旧,斗篷上打打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对于他介于少年与成年之间的身材来说可能略微大了些。因为浆洗得次数太多的关系,已经变成了一种介于大海的深蓝与晴空的蔚蓝之间的灰颜色。
流浪者?
这是卡琳对他第一印象。那人的双手在斗篷下紧紧扯着这块厚实的布儿,仿佛深深畏惧着边缘之村冬日里的严寒似的。
很罕见呢,居然有人流浪到这个连税务官也不愿意来的寒冷之村来,而且还是位年轻人。
要知道,几年前,亨德尔先生带着卡琳来到这里时,引起了村子里的轰动。姑娘漂亮的脸蛋立刻引起了当地不少小伙子的追求。
“对不起,卡琳是位修女,她答应了我要做苦修士,继承我的衣钵,终身不嫁,把贞洁奉献给圣母的。”亨德尔先生这样对他们说。他本身也是位苦修士,至于卡琳,那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她是这位苦修士游历经过一个猎人之村时收养的女儿,她的亲生父母假如不想办法减少家里吃饭的嘴的话,很可能另外两张幼小的嘴巴会饿死。
于是卡琳就和圣母这么结下了缘分。
除了卡琳,亨德尔先生的到来也引起了村子里的轰动——这个没人想来的苦地方失去信仰的时间太长,以至于村民们很多死去的亲人都没有受到圣职者的祝福。
这个村子的村长,一位活到六十多岁的老人诚恳地邀请亨德尔先生留下来引领迷路的羔羊们。亨德尔先生答应了,于是憨厚的村民便合力盖出了这个村子最漂亮的建筑——一座白墙面的小教堂。
尽管如此,这个教堂还是很简陋。瞧,大家都不知道新来了个陌生人——他完全可以从正门或者任何一个“偏门”(卡琳对被风雪吹倒的墙洞的称呼)悄无声息地来到大家中间。
或许,只是他们太虔诚。
亨德尔先生还在讲坛上陶醉地向村民们讲述《圣典》里的传奇故事,他对村民们的虔诚很满意。
卡琳决定先不打断他,她迈着修士们所规定的那种小步伐走到那个陌生人的面前。
“柯露娜的祝福,陌生人,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随着温柔悦耳的话语声,少年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鞋。这双鞋的款式和暗月教会里其他神职人员的样式没有太多区别,只是浆洗的次数多了,颜色略微有些淡。他缓慢地抬起头,看着这双鞋的主人——一位手捧《圣典》、长着一头红色长发的少女。
当少年那双浅蓝色的眼眸缓缓抬起和卡琳对视的时候,卡琳像被北风吹过一样颤抖起来。这是怎样的目光啊,呆滞,无神,屈辱,但其中又包含着丝许愤怒,这和他年龄极不相称的眼眸里包含了太多的负面情感,以至于一直以侍奉圣母为己任的卡琳都害怕了。
“赞美……柯露娜……”圣洁的少女战战兢兢地念着她的神的名。
“永远赞美。”他说,“让我一个人静一会。我呆不了很久,一会就走。”
卡琳看着他颤抖着的身子,心里突然想起了亨德尔先生教导她的话:“你身上暖和之时,应想到他人的寒冷。”
“走?外面数十里都是冰天雪地的呢!”镇定下来的卡琳说,脱下了她自己身上的那件粗布斗篷,递给了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这件斗篷给你,祝你一路顺风。”
陌生少年迟疑了一下,这才接过了斗篷,轻声说了一句谢谢,继续回到他那类似忏悔的状态中去了。
通常来说,亨德尔牧师的故事会一直讲到中午。布道结束之后,有村民便在壁炉里点起了带来的木柴,用以抵御冬天的严寒。村子里唯一的木匠琢磨着怎么补上那个“偏门”。
“有人来啦!”木匠激动地大喊起来,这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亨德尔先生的故事,村民们三三两两地回过了头,他们都听见了踏着冰雪的马蹄的声音。
“有人来了?”亨德尔先生有些吃惊,在这里住得久了,就会和这些村民一样,对陌生的来客惊诧万分,光顾这里最多的人是那些来自冰原岛国爱尔兰德的海盗。
人们呼啦一声涌到了教堂的门口,当然,那个低着头的红发少年没有和他们一起。
村民们都没有发现他们中间多了个陌生人,所以也没有人看见此时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卡琳除外。
那位来自远方的客人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马儿翻飞的四蹄让本以沉寂在大地上的冰雪再次飞扬。马上的乘客穿着一件貂皮大麾,连头脸也裹得密密实实。大麾下露出来的些许黑色的丝缎衣料及珠光宝气的饰物无处不流露着尊贵与奢华。
“天呐,是个老爷!”有人喊道。
“笨蛋,应该叫爵士,或者爵爷!”村子里唯一去过赛斯的人纠正他,他也是唯一可以和亨德尔先生高谈阔论的人。
就在村民们在考虑该用何种方式欢迎这位客人时,他的马已经跑到了教堂门口。缰绳一勒,那马便前蹄竖起,长声嘶鸣。
“这里的旅店在哪里?”客人问道。
那位见过世面的人儿膝盖弯了一半,突然想起这不是晋见爵士的礼节,于是忙急匆匆地右手握拳横到左胸前,躬下了腰。
“这里没有旅店,爵爷。”他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没有旅店?”骑在马上的客人生气地扫了一眼这个只有几间破房子的小村子,一甩蹬下了马,大声道,“算了,这种地方就算是有旅店我也不会住!”
亨德尔先生这时候才走到门口,映入眼帘的陌生人身材很高,站直了几乎和他旁边这匹长毛的黑骏马一样。苦修士的眼光缓缓扫过他那张胡子修理地整整齐齐的脸,扫过所穿的貂皮大麾,最后落到了他衣领上绣着的双头鹫纹饰上。
“加伏特家族!”苦修士吃了一惊,这可是赛斯郡城主一家的纹章呀!
“柯露娜的祝福!爵爷,请问您是加伏特家族的哪一位?”苦修士双手合十,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圣职者的礼节。
“哦?没想到在这种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居然有人知道加伏特家族,你是?”
“我是这个村子的牧师,本堂神甫。”
爵士用犀利的眼光打量了一遍这位衣衫单薄的苦修士,用不快的语调说道:
“我怎么不记得有收到过这个村子的税收?是不是你私下吞了?”
苦修士身躯开始像寒风里的树杈一样颤抖,他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旁边的村民不知所以,一看亨德尔先生都跪了,连忙跪了一地。
村民们心里不明白,苦修士可明白得很:有资格在这里收税的,只有他们的城主大人。这个人便是赛斯郡的城主安东尼·德·加伏特!
罗翰王国和东面的天圣王国不同,这里城主的权利只比国王少一样铸币权而已,他有资格任免自己郡内所有的圣职人员,就像国王有资格任免暗月教会大教宗那样。在米德菲尔特,政府官员一向比圣职者地位尊贵。
为什么城主大人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偏僻的小地方?
苦修士不敢问,他没向村民们收过税,也从未向眼前这个人缴过税,也就是说,他是非法的。他本来以为城主大人已经忘掉了这个村子,没想到今天他居然亲自出现在这里。
“赞美柯露娜!”苦修士在胸口划着圆圈,他已经有接受城主大人任何责罚的思想准备了。
“你,把我的马喂一喂!这教堂有没有空房间?我要住上几天!”
被点到名字的人怯怯地回道:“爵爷,我们这里没有干草。”
“没有干草?那屋顶上的是什么?”安东尼挥起马鞭抽了他一鞭,“快去!我的马掉了一根毛,我要你的命!”
城主大人大踏步地走进教堂,在石制的壁炉前停下了脚步。教堂里那位红发少年已经不见了,其他人都跪在门口。
“呼,这该死的鬼地方还真冷!”他松了松领口的衣结,望着壁炉里燃着的柴火皱了皱眉。
“喂!你们有没有干一点柴火?这该死的木柴好大的烟!”他冲着跪在门口的那堆呆若木鸡的人吼道。
“没有了,爵爷。”见过世面的那人战战兢兢地说道,“这柴火还是各家各户凑过来的呢。您知道,今天天气刚放晴,前几天都是暴风雪。”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你们都跪在那里干吗?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不相干的人闪远点,老子看了心烦!”
村民在这句吼声下立即化作鸟兽散,一周一次的活动就这么完结了。只留下可怜的苦修士还跪着,卡琳早在城主下马之时就躲进了二楼的房间里。
“爵爷……我……我没收过这个村子的税……”苦修士在心底为自己打了打气,开口辩解道,谁知他刚说到这里,就被城主大人一挥手打断。
“这个都是穷棒子的村子里也没什么油水!这个事情就不要说了,你快去收拾一间房间!”
“感谢您的仁慈!愿柯露娜的祝福伴随您左右!”亨德尔先生没想到城主大人那么轻易就放过了自己,他哪知道,其实安东尼根本就没有和这样的小人物计较的念头。
“卡琳!快把我的卧室打扫干净,给尊贵城主老爷住!”苦修士冲二楼喊道,随后他转过头对安东尼诚恳说:“您能光临这里,是我们的荣幸!”
城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这时壁炉里的柴火爆了一下,一点火星炸到了安东尼的大麾上,只见他右手划了个奇异的符号,那原本要燃烧起来的火焰便冻成了冰。
果然和传闻里的一样,城主大人是位强大的法师!
看到这一幕的亨德尔先生更惶恐了,他不会任何法术,对魔法知识的认识几乎为零,所以也和其他人一样对法师们怀有莫名的畏惧与尊敬。
这本来就不太长的白天悄悄地过去了,夜晚的黑暗降临到边缘之村。亨德尔先生为城主大人的衣食起居忙碌了一整天,而卡琳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他们倒腾出了最好的食物,但从城主大人午餐时不置可否的哼声中听出了不满。因此苦修士便摸出了压箱底的钱,差遣卡琳去村子里问老渔夫约翰买来了最新鲜的鳕鱼作为晚上的主食。细心的卡琳把本来就不多的鱼刺挑得干干净净,切成一段段的,蒸熟之后淋上烧好的酱汁,又往上面洒了点盐巴炒豆子。这样的东西,他们往常在神恩日都很难吃到。
亨德尔先生和卡琳坎坷不安地把蒸鳕鱼端到了城主大人房里,烘炒之后的豆子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然而正在看书的城主大人对这两位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复又研究起他手里的书来。
“放下吧。”他说,“嗯……女人留下,老头子滚出去!”
“柯露娜的祝福!这不可以!爵爷,她是苦修士!”亨德尔先生大惊失色,他不住地在自己胸口上划着圆圈,“您不能玷辱一名圣母最虔敬的仆人。”
安东尼哈哈大笑,一脚便把这个瘦骨伶仃的糟老头子踹下了楼,反手关上房门,像猫玩耗子似的盯着发抖的姑娘。
“别过来,你别过来……”姑娘摇着头往后退着,“……求求你……”
“饭菜不美,人美!”城主笑着,“别逃呀,可爱的小鹿。”
卡琳咬了咬牙,手腕一抖,整盘蒸鳕鱼就向安东尼泼了过去,乘他躲闪之际躲到了窗边。
“哈哈,脾气还真辣,这样更有意思!”安东尼狞笑着走向他的猎物,刚才那滚烫的菜被他躲过去了,只有貂皮大麾上略微溅着一点儿。
曾经在圣母面前发过誓的少女脸色雪白,她看着那张令人厌恶的、缓缓逼近的脸,一咬牙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哎呀!只不过是玩玩,又不要你命,何苦……”安东尼忙抢到窗边,他也觉得如此美人跌个头破血流实在是可惜。
卡琳坠出窗户时便在心下念起圣母的名字来,或许是她的神听见了她的祷告,所以才给她送来了救星。
她感觉自己的脚踩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崴了一下,就当她要失去平衡在地上跌得脑袋开花之时,一只强有力的手托出了她的脊背。
“难怪这小妞那么辣,原来是有了心上人!”从窗户里探出头的安东尼看见了一位抱着卡琳坐在地上的红发少年。即使在蒙蒙的黑夜,他的头发也像燃烧的火焰那样耀眼,他身上还披着一件神职人员式样的斗篷呢。
“我不是他心上人!”红发少年把晕过去的卡琳轻轻放到一边,脱下那件原本属于她的斗篷为她垫好裹好,这才抬头道,“安东尼!我本来想在半夜里偷偷割断你的脖子,这次算你运气好!”
城主大人在这偏僻之地被人贸然喊出名字,心里暗暗生疑。
“你是谁?你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你!和你直截了当地说好了,你在这里是找不到《暗黑残卷》的!”
城主大人眯起了眼,他朝手里的书看了看,又朝少年看了看,右手把橡木魔杖举到胸前,作了个防备的姿势。
“你怎么知道《黑暗残卷》?”他被人喝破此次秘密出行的目的,心下大惊,他仔细地看了看少年的脸,心头浮起一个名字,“原来是你把我骗到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来的!这个伯兰特留下来的杂种!很好!”
红发少年昂首回答说,“您将为您的贪婪和残暴付出代价,我亲爱的外公!这里可没有您那些忠心耿耿的狗腿子了!”
老城主脸上浮现出了嘲弄的神色:“我倒想知道我将付出什么代价!或许我应该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和伯兰特的那一对一起镶嵌在我的魔杖上?”
被侮辱的少年高声怒骂了一句,短剑一扬,脚尖在墙面上一点,身子便向二楼跳来。
法师咏唱了一段不算太长的咒语,随着魔杖的挥动,一枝冰箭朝红发少年射去,在他获得少年父亲的魔性之眼前,可没有这么快的施法速度。
“弄死这个不自量力的小子,然后取走他的魔性之眼,这样我离维斯克莱夫特尖碑又近了一步!”法师在心里想着。
那枚冰箭被红发少年一拨便斜斜地坠落了下去,同时他的身子也坠了下去。
安东尼就是要这个结果。他尽情地从窗口向下扔着冰箭,看那小子在自己的魔法里挣扎。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法师哈哈大笑,“假如你不是忍耐不住吼出来的话,没准我真给你瞒过去,然后半夜里莫名其妙地死在你剑下。但是现在,要死的是你!”
他见识过女婿的绯红剑,剑芒上吞吐的火焰力量虽然可以及远,但却被自己的冰系魔法所克。因此他料定自己的外孙没有靠近自己的手段。拉开距离的话,法师是无敌的。
很快他就会为自己的轻敌后悔了。
少年的眼眸变成了紫罗兰的颜色,法师料到了他要使用元素之剑,提前在面前开了一道冰盾。
“绯红剑!”剑身上跳跃的弧光粉碎了法师的幻梦,冰盾反倒成了雷电的通路,电得法师浑身发麻。假如不是法师对元素本身具有相当的抗性的话,这一下可以要了他的命。
安东尼痛苦地吼了一声,在对痛楚的忍耐上,法师一向是比战士差的。他顿了顿右手的法杖,迸裂了上面的一枚紫色宝石,向少年同时发出了五、六枝冰箭。
击中了!安东尼欣慰地看见一枚冰箭从少年左边的锁骨下穿了出去。假如再低上一点,他的心脏就会被刺穿。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红发少年之所以会拼着受这一击,是因为他的剑刃上第二次亮起了电弧光。
“呼、呼、呼……”少年人捂着自己的伤口,跌跌撞撞地上了楼,身上的伤痛被复仇的喜悦冲淡,尽管他因为适才用了超负荷的力量而疲惫异常,他还是努力地朝二楼的房间走去。
他忘了昏过去的少女,也没看见大厅里头昏过去的亨德尔先生。
他顾不得自己已经满手鲜血,在外公身上一阵翻找,把血迹弄得到处都是,这才找到那把秘银打造的短剑。
走!离开这里!
他被这个念头驱使着,摇摇晃晃地下了楼,蹒跚地朝门口走去。
命运女神似乎和他开了个玩笑,在他全部完成了自己的复仇计划之后,他跌倒在教堂门口的雪地里。傍晚开始下起的雪,很快就在他身上覆了一层。
有时候一个人的不幸,会连带影响好几个人未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