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那句话也是你自己说的啰?”
那妇人没有说话,只是垂下头,将揽着孩子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对于这群完全不会撒谎又拼命在撒谎的人,素月只是求助的看向清羽,“既然这样,那还是按照你的办法来吧!”
不一会儿,清羽就将那妇人和两个孩子提到村子的中心,“大嫂,我们给过你机会了。”
长剑出鞘,一瞬间就架到最小的那个孩子脖子上,雪亮的剑身映着一家三口哭泣的脸。
那妇人“噗通”跪在地上,“求你,求你不要杀我的孩子。”
“我再问你一次,他们到底是哪一家?”清羽的剑微微一动,孩子颈上的一缕黑发便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明知道清羽不会真的下手,但素月还是不忍的撇过头去,“大嫂,我们真的没有恶意,请你帮帮忙。”
“娘,救我啊,娘……”
“恶魔,你们这些恶魔,我跟你们拼了。”一股尿骚味从孩子的身下传来,那妇人的精神一下子崩溃。她哭喊着扑向清羽,大有鱼死网破之意。
清羽的反应自然比她要快上许多倍,拉着孩子一转身便轻轻松松的避开,“既然爱子心切,那就不要再挣扎。老实告诉我们,我保证不会动你们一根毫毛。”
那妇人的精神好似陷入癫狂,根本不理会清羽的劝慰,叫骂着一次又一次的冲向他。她凄厉哭喊、叫骂声惊醒了整个村庄,终于有人打开门拿着鱼叉、铁锹冲了出来。
似乎是看到依仗,那妇人也冷静下来,带着那个没有被挟制的孩子缩回村人的身边。
他们想到的最坏结果也不过如此,素月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努力寻找着那让她魂牵梦萦的面孔。
所有村民无论男女老幼都倾巢而出,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他们包围其中,然而素月还是没有看到自己爹娘的身影。
一个中年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来,他的脸上有一条从左眉骨延伸到右嘴角的伤疤,仿佛整张脸被人斜着劈开,“放了他们三个,否则我们就像剁鱼一样将你们剁成肉酱。”
从众人恭敬的态度中,素月判断他就是那个所谓村长。她取了灵蛇在手,拉着小染退到清羽身边,“找不到鲁桑,我们是不会走的。”
“阿爹,阿娘,宣彧,月儿来找你们了。”没有办法,素月还是只能扯着嗓子喊。
那么多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连讨论都没有。除了死一般的寂静,便是人人写在脸上的惶恐。
村长拖着鱼叉朝着素月走过来,看到孔武有力的手臂上肌肉正在暴起,素月便猜到他的动作。没等他走近举起鱼叉,手中的灵蛇一直吐着信子飞了出去。
灵蛇的鞭梢就停在离那条伤疤一寸的地方,原本应该柔软的鞭身绷得像一根笔直的棍子。
“你,你们果然是昊玥人。”村长“噔噔”的退了两步,手中的鱼叉“呼”的举了起来,“乡亲们,杀了他们!”
素月原本是故意显露武功,原以为如果是桑蚕族的人必定会认得。他们的反应却是超出预期的愤怒、仇恨,她断定他们跟桑蚕族人同仇敌忾。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她如何才能让他们相信自己没有恶意呢?
许是在昊玥人手中吃过大亏,他们并不敢硬冲上来,只一步步的缩小包围圈。素月这才有机会看清村长的左手虎口处有一块不小的伤疤,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肉。
素月立刻想到,他可能是桑蚕族的遗民,或者整个村子可能都是桑蚕族的遗民。
蚕生春三月,春桑正含绿
女儿采春桑,歌吹当春曲。
……
没有什么,比故乡的歌曲更让人心往神驰!
随着素月轻缓的歌声,逼近的村民渐渐停下脚步。先是极其细小的声音附和,慢慢的有了更多声音的加入,渐渐汇成一股大合唱。
恍惚如一幅美丽的画卷展开,所有人都好像到回到宓江流域的故乡。三月的阳春天里,田地里的桑叶在树上泛着嫩绿,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勤劳的喜悦……
随着歌声的停止,一切又回到现实。看到村民眼中的泪花,素月知道自己猜对了,然而村长的脸色却比之前更难看一百倍。
“既然你们知道这么多事,那么今日便断不能留你们活口。”他手中的鱼叉一挥,“来人,渔网阵。”
他们如此冥顽不灵,只有先恶战再制服。素月和清羽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默契的颔了颔首。
“住手!”就在他们兵戎相见的刹那,忽然听得一个浑厚的男音从人群的最后面传来,“月儿,真的是你吗?月儿?”
虽然时隔八年,可这个声音还是那么熟悉,熟悉到素月不需要脸便能确认她要找的就是这个人。
看到先前遇见的那黑汉子,扶着一个缺了一条腿的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素月的眼眶一下子变得湿润,可是她却不敢冲上去,因为那个人的样子,和她记忆中的人完全不同。
“阿爹?你真是我阿爹?”
他的左膝以下是空荡荡的,脸上虽然没有村长那么大的伤疤,但全是细碎的伤口已经让他过去俊朗的五官全部变形。尤其是那双流泪的眼睛,一大一小,浑浊不堪。
他摸了摸脸颊,又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打扮,露出一个无比艰辛的苦笑,“月儿长大了,嫌弃阿爹难看的模样了吗?”
“不,不,不是的。”容貌损毁,声音却没有改变,连语气都跟从前一模一样。素月心中最后的疑虑消散,“都是月儿不好,是月儿没有保护好阿爹。”
她飞奔着过去,两只颤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一只黑黄枯槁,一只白皙纤长。
无数次幻想过他们的重逢,但没有一次会预料到是这个样子。
素月的心好像被刀绞一样的难受,如果没有记错,她的阿爹今年应该是才三十出头。可眼前的他分明苍老得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她用颤抖的手抚上他那密布着伤痕的脸颊和斑白的头发,“阿爹,你告诉我,是谁?是你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