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圣旨,恢复子桑素月桑蚕族圣女的身份,赐婚恒亲王姜云霁。十里红妆,半幅銮驾,聘为正妃。婚期订在正月十六。
消息如同插上翅膀传遍四海大陆的时候,拓跋臻坐在流云阁的石凳上自斟自饮。
这里的一草一木皆出自她手,每每置身其中便有如她还伴在身边。然,从今天起,从他得到那个消息的一刻起,他便不能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
他是昊玥国的王储,她是桑蚕族的圣女,原来他们的命运从交集的那一刻开始,已经注定了不可能。
可是他不甘心啊!那么心地善良的月儿,他怎么舍得交给姜云霁那样工于心计的人?在权力漩涡的最高峰里浮沉,她会被连皮带头的吞掉,连骨头渣都不剩啊!
“殿下,你少喝点吧!”小染试图去夺他手中的酒壶,却未能成功,“还请你为了姑娘,千万保重身体。明日一早,大王还约了你入宫议事,你可不能失态啊!”
拓跋邯郸要议的事他心里已经清楚,正是因为清楚,他才想要一醉方休。
拓跋邯郸肯定也得到素月和姜云霁即将成婚的消息,这就是姜云清要表明的态度和给他们的警告。桑蚕族他们是一定会维护,即便是跟昊玥开战也在所不惜。
“父王,这仗不能打,至少不能由我们来挑起。”大殿之上,拓跋臻明知不可违,却还是在据理力争,“想当年我们和瀛渊国的国力不相上下,但先王年年征战,虽然抢到更多的土地,可带来的却是人口锐减、民生匮乏。”
“父王,你继位之后的这些年一直休养生息,难道不是因为清楚我们的症结在哪儿吗?一旦战火重燃,必定是尸横遍野、民不聊生,你想亲眼看着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一切都付之一炬吗?”
拓跋邯郸当然不想,但先王的遗诏不得不遵。他首先是裕王的儿子,才能继承这个王位。若没有这个王位,天下百姓又与他何干?
“大王,臣以为此战势在必行。我们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桑蚕族,一个小小的子桑素月,是瀛渊国不识抬举,自愿将自己置于炭火之上,怨不得我们。”武国忠是天生的主战派,而且忠心于裕王的所有旨意。
他之前跟姜云清有些往来,还曾亲自修书给姜云清希望他能放弃桑蚕族,最终那些书信都如同石沉大海,这一点让他很恼火。
“桑蚕族虽小,但那亦是人命。当年先王没能一举剿灭,那便是命运使然。既然他们已经活下来,且对我们没有任何的妨害,为何我们要大动干戈呢?”
“殿下,你是舍不得素月吧?”对于拓跋臻的据理力争,武国忠轻蔑的一笑,“殿下别忘了,素月可是桑蚕族的圣女。当年先王要灭桑蚕族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传说此女子能使山河变色。乱世妖姬不除,天下难安!”
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众口铄金依然能积毁销骨。
拓跋臻恳切的望着良久未发一言的拓跋邯郸,“父王,月儿你是见过的,她品性纯良,绝不会是乱世妖姬。她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形势所迫,她只想给族人一个安居之所而已。”
拓跋邯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看了武国忠一言,“国忠,此事容孤再想想,你先回去吧!”
“大王,此事不能再拖了。你若是不想开战,只管给臣一道命令,臣自会在素月与姜云霁大婚之前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若然她跟姜云霁礼成,那她就是皇上的弟妹,事情就再难有转圜的余地了。”
“孤知道,你且退下吧!”
武国忠在忿忿不平中退下,拓跋邯郸也从高高的王座上走下来,拉着拓跋臻在台阶上落座。
“孤不想开战,也知道你舍不得月儿,可先王的遗诏不得不遵。你也不想孤百年之后,武将军不遵孤的遗诏,拥立弘业为王吧?”
这样的事情,拓跋臻当然不接受。他是在明枪暗箭中拼劲全力才谋得这个王储之后,岂可轻易拱手于人。
“而且现在也不是你想不想开战的问题,现在想要阻止素月与姜云霁成亲,唯一的办法就是开战。到时候,姜云清势必会给他们更大的压力,婚事便会因为战事而延后。”
“孤答允你,若然桑蚕族被灭,孤会留着素月的性命给你。到时候你是娶她也好、囚禁她也罢,孤都不会干涉。”
若说曾经的错误是上一辈的恩怨,素月可以忍痛不迁怒,那么这一次一旦开战,无论输赢他们都再也回不到过去。
“父王,你已经决定了,这一仗一定要打,是不是?”他单独留下自己的时候,拓跋臻心里还含着一丝希望,他以为他们父子俩还有商量的余地……
“臻儿,拓跋一族的荣耀,不能毁在孤的手中。”拓跋邯郸也为难,他多年来好不容易休养起来的民生他也不想毁在自己手里,但武国忠手中的遗诏也让他无能为力。
“如果真的要打,那就请父王封儿臣为将军,让儿臣领兵出征。”
如果这一战在所难免,那么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将伤害降到最低。父王的承诺未必可靠,只有他自己亲自来办这件事,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上阵杀敌,刀剑无眼,还是让武将军去吧!”
“父王,儿臣跟随师父山中学艺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为父王、为昊玥排忧解难。父王,儿臣已经没有母妃可以依附,若是手中再无战功实权,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受制于人?”
这个“受制于人”拓跋邯郸懂。
他看着面前这个五官轮廓日趋成熟的儿子,看着他眼中的果断和坚毅,嘴角渐渐的浮起一丝笑意,“如果你想做,父王一定会给你机会。但父王有一个问题,若有一日你与素月在沙场上兵戎相见,你当如何处理?”
拓跋臻一怔,这个问题,他真的没想过。
“你不必急着回答,回去想清楚,明日这个时候再来见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