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间并排的牢房,中间仅隔着一堵石墙。
然就是这堵石墙,让陈子规无缘看姜云霁一眼,“我们都曾是天之骄子,想不到有一日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相伴。”
姜云霁背靠着石墙而坐,“你真的想好了吗?如果你想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我要是现在退出,你费尽心力为我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了?”陈子规惨淡的笑意中透着苦涩,“与其成为别人的棋子不如做你的棋子,至少你是真心待过我的。”
“你既然知道我曾真心待过你,就该知道,我其实并不想你把命搭进来。”算计人心是姜云霁的强项,可他并不想算计陈子规。正如素月所说,她这一生太可怜了。
“你不用愧疚,是我自己要把命填进来。只有彻底扳倒他,才能消我心头只恨。”她的声音中透着坚毅。
陈子规一直以为自己是不爱姜子建的,他们的结合不过是一场事关家族荣耀的联姻。然她的骨子里的传统却让她无法离开姜子建,她觉得自己应该出嫁从夫。
曾经,他们也有过一段相敬如宾的日子。可莘夫人入府之后,姜子建对她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了。
从前她可以忍,但他放任莘夫人夺走她肚子里孩子的时候,她的心就死了。
还有在温泉行宫的时候,他本来可以赐她一碗凉药,不失体面的夺走她的最后一次机会。而他却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来羞辱她,让生身不如死。
“以后初一十五,你和素月别忘了给我烧纸就好。”陈子规在墙缝里找到一个小洞,将那两封密信给他塞了过去,压低声音道,“素月应该很快会接你出去,当是帮帮我,别让我失望。”
这是她用命换来的东西,姜云霁握在手里犹如捏着一块烧红的碳,“你真的不想再试试别的办法?”
大概是跟素月在一起太久,他的心都变软了。
“姜云霁,你少在这儿惺惺作态,当初你放弃我的时候,就该知道有这一天。”陈子规忽然狂笑起来,“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垫背。”
话锋转得如此的触不及防,姜云霁愣了一愣就反应过来,“我不过是念在我们过往的情分上劝你一句,你若是非要执迷不悟,我也爱莫能助。”
“你真的以为你那前后矛盾的谎话能瞒天过海?你真的以为皇上的火眼金睛看不出你们那些算计?你们恨我和月儿,也不是一天两天,凭着你们和武如梅之间密切的关系,想要陷害我们还不是易如反掌?”
“是,我们就是要陷害你,怎么样?”陈子规嚣张的说着,“你以为你不扶持任何一宫就可以吗?你现在战功赫赫,你觉得真的没人忌惮你吗?皇上为什么要答应这次的和亲,你心里不清楚吗?”
“一旦武如梅有任何的三长两短,这都是你仗着自己战功赫赫不服管束的证据。方才殿上皇上对我的态度你还没看清吗?他根本就不想处置我,因为他想要处置的人也是你!”
“我送给他一个这样好的借口,我想我很快就能出去了。”
陈子规嚣张的笑声响彻整个牢房,站在暗处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她真是这么说的?”听完大理寺卿的转述,姜云清有些不敢相信。他印象里的陈子规是个乖巧懂事的大家闺秀,否则仅凭着陈皇后的举荐,他不会答应封她做西太子妃。
“父皇,你也不相信我吗?”姜子齐没想到姜云清会忌惮姜云霁,言语中自然透出不悦。
“你这孩子,怎么会这么想?”姜云清收敛心神,嗔怪的看他一眼,“父皇最信任的就是你,你的话父皇都信。”
“从前儿臣以为你最信任的人是霁王叔,现在觉得有时候以为只是以为。”姜云清迟疑的态度如同亲自坐实陈子规那些话,姜子齐不免失望,“父皇,你会杀了他吗?若是他死了,阿素是不是就变成寡妇了?”
他跟姜云霁不算亲厚,因为自幼他就是跟别的皇子分开养的。但他喜欢素月,从第一次见面就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傻孩子,朕自幼就教育你,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姜云清爱昵的招招手,姜子齐也乖顺的跪在他脚边,将手搭在他腿上。
“他们若没有犯错,朕自然不会责罚他们。但若他们真的做过,那即便是你求情,朕也不会手软。你若是不想阿素变成寡妇,就好好的查,仔仔细细的查,看看到底谁才是罪魁祸首。”
“是,儿臣遵旨。”
这厢姜子齐刚刚跨出御书房的大门,便听太监便通报道。
“恒亲王妃求见!”
夜深灯黑,他看了好几眼才认清等在台阶之下的人是素月,“阿素,这么晚,你怎么进来了?”
“云霁没回来,我听说他被皇上打入天牢了。这可是真的?”看见阿齐,素月便像是见着救星。她顾不得行礼便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说实话,不许骗我。”
姜子齐当然不会骗她,只是她越是表现得这样急切,越是看得出姜云霁在她心目中的分量。
见他迟迟不开口,素月心里更慌了。
“难道,比这还严重?”
“不不不,只是暂时下狱,等候调查而已。”姜子齐怕自己再不说实话,素月会想得更离谱,“你放心,我一定会秉公办理。只要王叔没有做过,我就一定会还他清白的。”
“就你一个人查么?皇上可派了什么人帮你?”素月相信姜子齐的那颗赤子之心,但正因为他的心思过于纯净,便容易被那么小人的陷阱误导。
“还有大理寺卿。他是两朝元老,性格刚直,不会害王叔的。”
听他如此说,素月才略微放下心来。姜云霁在朝中的威望极高,特别是老臣一派。
“阿素,天色已晚,父皇要休息,我送你回去吧!”姜子齐想,这个时候,她身边应该需要人安慰。
然,素月望着还透着微光的房间坚定的摇摇头,“我既然来了,总归还是要见一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