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卫生间里出来以后,金泰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自认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虽然现在还是很怕,可是得熬过去才行。
“就这些吗?”乘警问对面的吴星月。
吴星月脸一红,摇头,“没了,就抢了个包,还让那位金先生给抢回来了,”说着不自然地搓着手。
乘警看着她风韵犹存的脸,还有不太整齐的领口,那上面的钮扣都掉了,迷人的浅沟若隐若现,心知十有八九是被占了便宜,可是面子上挂不住,不好意思跟他说,他也不方便问,毕竟没出更大的问题,而且——
“怎么发抖了?”正坐在铺位对面凳子上的乘警看到金泰过来,有点儿奇怪地问。
金泰“惭愧”地坐在下铺床上,“害怕,害怕,”他讪讪地回答。
“害怕?”乘警一指坐在对面的吴星月,“这位女士说你拿手握着歹徒的刀,不让他伤害她女儿,怎么这会儿还怕起来了?”
金泰一头黑线,瞅了吴星月一眼。
这老娘们儿,咋什么话都说咧?
“对了,你手没事儿吧?”乘警“关心”地问。
“没事没事,”金泰搓着手,嘿嘿笑着,“以前练过两下子,但是真用到是第一次。”
“金钟罩?铁布衫?”乘警很八卦地问,还抓起金泰的手。
两手手心上都有清晰的红印儿,这让吴星月的话增加了几分可信度,他一开始还以为这是那女的黑灯瞎火地看错了,女人说话都是有点儿夸张的。
金泰更“不好意思”了,“金钟罩,就是挨打的功夫,打人的功夫没学会,就学会挨打的了,也不好意思跟人讲,丢人,丢人。”
他学过屁的金钟罩,一查就穿帮个球的了。
金泰觉得这个谎撒的很不道地,而且漏洞超大,只是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借口。
拿手去握刀刃没事儿,也只有这个借口说得过去了。
“不丢人,你看这不就救了一个人嘛,还把失主的包抢回来,自己也没受伤,”乘警指着窗边的置物台上的西瓜刀问,“这是那歹徒留下的?”
金泰再次一头的黑线,“那啥,警官,你是不是得用个塑料袋啥的装一下呀?”
泥马那是证物啊!没塑料袋,拿块布包一下也好啊!
“哦不用,”乘警在黑色的皮面本子上记着,“听车站报上来的情况说从咱这车厢上跑下去的,拿刀那个,死在站台上了。”
“死了?”早知道这个结果,可是金泰还是禁不住抖了一下。
“嗯,死了,”乘警合上本子,“好像是从背后被捅了一刀,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听说是这一带有名的黑社会组织,除了铁路,公路也有他们的人,这次玩儿现了,也不知道哪个家伙为民除害,这种人,死一个少一个。”
说着他起身走了。
但是金泰再度黑着脸。
泥马你是警察啊!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就算说得对,也不能当着我面夸我吧,我会不好意思的。
金泰收回目光,正好又看到囡囡缩在妈妈的怀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到金泰在看她,就又学了个食指竖在嘴唇上的动作。
金泰再次笑了,也跟着做这个动作。
吴星月看到,傻傻地问自己闺女,“这是个啥意思?”
“嘘——”囡囡很神秘地,“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哈哈哈……”金泰终于再次大笑起来。
吴星月只好再次傻傻地看着他们俩,一副糊涂的状态。
对于自己多话的女儿突然这么会保守秘密,她也是大为惊讶。
天渐渐亮了。
车厢里的灯灭了。
金泰站起来,看着车窗外“晃动”的太阳,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以后,有些疲惫地又坐回下铺去。
旅行最累的不是身体,是心。
吴星月去卫生间了,这一晚上也够她受的,两只眼睛不可避免地出现了黑眼圈。
一个带着奶香味儿的身体凑过来,金泰一转头,正好看到囡囡凑过来,本来是想亲他脸的,结果亲在他嘴唇上。
金泰脸唰地红了。
囡囡倒是不怎么在意,在他耳朵边轻声说,“谢谢你,你不是叔叔,是英雄哥哥。”
金泰这回真的不好意思了,摸摸她的头,也低声在她耳边说,“那个——能替我保密吗?”
“保证!”囡囡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伸出肉肉的小手,“拉钩!”
金泰好久没玩儿这个游戏了,可是他很认真地跟她勾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谁是小狗!”囡囡也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哐——”
卫生间传来关门的声音,吴星月顺着过道走过来。
“囡囡,把洗漱用品拿出来。”
“哦来啦——”
囡囡蹦下床,拿着东西朝着过道那边的妈妈跑过去,像个尽职的小跟班。
金泰从隔间里探出头,不无羡慕地看着。
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么可爱的女儿,人生——就完满了吧?
在刚经过的关岭站,刑警队长赵鹏飞正走到现场。
这里已经被警戒线拦起来了,尸体上盖了一块白布,但是从凌乱的脚印来看,不少的乘客上下车已经完全把现场破坏了。
“那还查个毛?”他在心里嘀咕着,可是没有说出来。
拉开白布以后,他看了看尸体。
背上有血,可是流的不多,这个人好像是一下子就挂了,没受什么痛苦。
比较邪门儿的是,从伤口来看,正刺中脊椎,一般来说刀会卡在里面拔不出来的,但是很利索地被抽出来了,而且从致命情况来看,穿透了整个胸腔。
另外一个穿着夹克的人夹着包从候车室方向小跑着过来。
“怎么样,生子,”赵鹏飞站起来问,“监控查到什么没有?”
“没有,”才这么一小段路,这个叫生子的人就有点儿喘,“马的,那哪还叫监控啊,黑漆麻乌的,啥都看不清,就知道是从车上蹦下来一个人,手一扬,这小子就倒下了,然后那人就又蹿回去了。”
“飞刀?”赵鹏飞又看地上的尸体,摇头,“净他马扯蛋,那刀呢?不会让哪个孙子拔走了吧?”
“没有,”生子说,“监控里都是些乱跑路过的人,肯定没人动过这尸体,不过你要真不放心,那监控录像得拿到省厅去做鉴定分析,咱这儿没这么高科技的东西。”
“有也没人会用啊——”赵鹏飞可惜地说,“有本事的谁会跑到这小衙门来,都瞅着大城市咧。”
“可不是,不过话说这医院是有多忙啊?”生子看看表,“都两个多小时了,来辆车把尸体拉走啊!”
“咱走吧,”赵鹏飞不想再等下去了,“这案子简单查一下就结了吧,上头关心的是这些人在列车上伤人抢劫,等上级派专案组来,咱们跟着跑跑腿儿就行了,立功受奖啥的是想都不用想了,别把罪过推咱头上就谢天谢地喽——”
“你不主办呀?”生子凑过来涏笑着,“哥儿几个还指望破案发点儿奖金啥的呢。”
“你嫌命长啦?”赵鹏飞瞪着眼,突然压低声音,“没看见那尸体胳膊上的纹身?船锚!”
生子先愣了一下,随后脸也变了,“不会吧,通古那边不是靠海吗?来咱们这边——”
“嘘——”赵鹏飞眼神更凌厉了,“闭上你的嘴,不该说的别说听见没?你想当英雄别连累我!老子过几年就办病退了,别跟我添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