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挑衅!明目张明的挑衅……”
在大辽河警察局会议室里,田局长声嘶力竭地大叫大嚷。
在座的警官们不发一言,低着头,承受着他的怒火。
只有刘晨光悠哉悠哉地打开水杯,呷了一口水,咂巴着味道,满意地摇头。
田局长找到了发泄怒火的出口,“刘晨光!你是干什么吃的?身为重案组副组长,为什么医院发生如此恶劣性质的枪击案,你还坐在这里?你还有什么脸穿这身警服?”
“前副组长,”刘晨光慢条斯理地纠正他,“局长,我被停职了,还记得吗?按理说我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要不要我现在就出去?”
“额——”
田局长被呛了个脸红脖子粗,硬是说不出一句话,因为停职的命令还是他下的。
“可你至少是一个人民警察!”田局长总算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我现在宣布,恢复你的职务,限你三天之内——”
“对不起,局长,”刘晨光打断他的话,“我今天来这儿,其实就是来办辞职手续的,我不干了,你去找别人给你擦屁股吧!”
“啪——”
田局长一拍桌子,跳起来,“刘晨光!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人的样子,”刘晨光撇开旁边拉他的同事,也跟着站起来,“局长,我不是你家的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要不要把你的丑事都摆在桌子上一件一件说来给大家听听?我碰巧在省城也认识几个朋友,刚好警察总局的专案组也在这里,大家摊开来聊聊?”
田局长被击中了软肋,看到刘晨光寒光四射的眼神,心虚地坐下来,“这我说了不算,得专案组的梁副局长批准!”
刘晨光一摊双手,也跟着坐下来,“那你另找人吧,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昨天柴胡乡派出所上报,煤矿老板冯喜财被人闷死在当地的一间诊所里,你自己去跟市长汇报吧。”
田局长的脸色更难看了。
“轰……”
会议室里炸窝了。
冯老板死了,矿长也出车祸了,整个煤矿爆炸案的主要责任人全没了,相关的案情,赔偿,全都没了着落。
做为当地警察局的负责领导,田局长责无帝贷,而市长也会非常乐意拿他当出气筒和替罪羊。
而现在,刘晨光已经不打算为他分担任何麻烦。
离开了这个能干的人才,田局长整天只会搞些办公室政治的小肚鸡肠一下子没有了任何的用武之地。
“安静!安静……”
田局长的话此刻没有了任何的约束力,在场的众人不时用怜悯的眼神看他,似乎他的职业生涯已经开始进入倒计时。
刘晨光嚣张地从会议室里推门出去。
梁锦天紧跟着从会议室里走出来。
“刘组长春风得意啊,”他在后面高声说了一句。
刘晨光停下脚步,看后面的这位比他级别高了不知多少的警官,“客气了,梁警官今后还得多努力啊,早点儿把案子结了,我也好早点儿出去讨生活,不然坐吃山空,只怕会饿死。”
“没那么惨吧?”梁锦天轻笑一声,“听说了吗?其实那辆发疯的车最初想撞死的不是马彪,而是一个叫金泰的年轻人。”
“是吗?”刘晨光眼神闪烁了一下,“这算不算泄露办案机密,梁副局长是总局的领导,想必不应该犯这种错误吧?”
“算不得什么秘密,”梁锦天收起笑容,“其实你也知道的,不是吗?关键是那个年轻人碰巧看到了凶手,而那个凶手——听说是跟你见面的时候碰巧被金泰看到了。”
“咔啦——”
刘晨光手里的水杯再次发出一声哀鸣,宣告它使用寿命的终结。
梁锦天恍若未见,“他一定会想,哎呀真他马的,老子辛辛苦苦卖命,结果被自己相信的人暗算,他一定很生气,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唉,现在的年轻人哪……”
刘晨光没有任何回应,默不作声地离开。
梁锦天在后面露出谜一样的微笑。
有点儿恍神的刘晨光离开警察局以后,没有马上回家,而是驱车来到了民族大学西门的酒吧。
下车的刘晨光神清气爽,推门而进的时候甚至吹起了口哨。
“老板,有位朋友来找你——”酒保的话还没讲完,就看到在酒吧角落里站起来一个人,默然地看着他。
刘晨光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朝酒保点了点头,朝着角落走去。
是金泰。
他看着这个看起来还是那么寒气逼人的家伙,平静无奇地走到面前。
初次见面的时候,这个人厉害到让金泰敬畏,但是今天看起来,他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回来啦?”刘晨光问了句很没营养的话。
金泰拿出自己的手机,放在桌子上,推到他面前。
刘晨光低头看。
在人群中,酒吧门前,刘晨光跟冼周正在说着什么。
“他差一点儿杀了我,”金泰一字一句地说,同时右手扣信腰带扣,“我问过龙哥,他没有杀我的意思,至少我没听出来,那么你说说吧,为什么这么做?”
“要是我说我们也是刚见面,你一定不会相信的吧?”刘晨光没有看着金泰的眼睛,而是一直盯着他扣在腰带扣上的右手。
金泰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他突然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有这一把刀?”
刘晨光一愣,手从桌下放上来,“小金,我们好好谈谈,一定有什么误会,何必要生死相拼呢?”
金泰小心地把他面前的手机收回来,放在上衣兜里,“那你要先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杀掉我?龙哥都没有动手,你凭什么?”
金泰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
吧台对面的门响了一下,从外面陆续走进来四个人,酒保跟他们递了个眼色,四个人坐在离吧台不远的地方,目光投向角落里。
金泰状若未见,只是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刘晨光。
刘晨光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儿发紧,这种感觉好久没有过了,以至于他有点儿不适应。
前几天,这个还稚嫩的可以忽略不计的年轻人,突然一下子展现出了让人不敢轻忽怠慢的气势。
“我想你是误会了,”他尽可能地把坦诚的一面展现出来,“要是在我没有看到你用飞刀之前,我绝不会把你的行踪告诉他,可是在这之后,我相信你有绝对的把握安全无恙,事实上冼周这个人我也是才见到不超过一个星期,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跟他即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总共见过也不到三次,更犯不上让他去杀你。”
金泰的眼睛又有充血的迹象,“他和他的同党今天早上刚杀过我一次,今天下午在医院,又一次,现在你推的倒干净。”
刘晨光坦然地看着他,“我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小金,你很厉害,冼周也很厉害,我哪个都拼不过,所以你得理解,我最多一个月,就辞职不干了,在这个城市彻底消失,可能去国外,也可能在国内某个地方猫着,不管怎么着,我的任务完成了,杀你,是最没必要做的事,也许你对自己的小命儿很在意,可是在我看来,没有任何价值,你觉得呢?”
最后一句话说中了金泰的心事,他的表情开始缓和下来。
没错,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龙金城和刘晨光,还有项怀章他们之间到底有多少事瞒着他,唯一有可能多了解一些情况的燕妮也死了,所以金泰算是一无所知,在这种情况下,刘晨光违背龙金城的命令非要至他于死地显得毫无道理。
“你把我会飞刀的事儿告诉龙哥了?”金泰突然问。
刘晨光笑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对生意没有影响,多这个嘴干啥?”
“告诉我他在哪儿,”金泰决定相信他一次,“我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我也在找他,”刘晨光指着自己的鼻子,“他第一次来这里,用一枚手雷威胁我,我不喜欢这个威胁,所以一直没有放弃找过他,可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线索,他藏的很好。”
“那是你的事,”金泰说,“一天,最多一天,我要个结果,龙先生用的人都本领高超,我刚入行,头脑简单,时间长了,人跑了,我没处说理去,所以,就一天,一天内你给我的答案不是我想要的,我就当你跟这事儿有关,到时候——龙哥开口也救不了你!”
说完,金泰霸气地走向门口。
在门口的几个人站起来,挡住金泰的去路。
金泰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人,双手微动。
没人注意到,他的左右手腕分别有一个好像纹身的东西,朝着掌心“游”去。
“让他离开!”
刘晨光在后面开口说道,声音不大,可是很有威严。
就都让开,但是右手都伸到夹克衫里,目光不善地盯着金泰。
金泰张开的手掌又慢慢握成拳,从四个大汉中间狭窄的过道走过。
酒保手里抱着一支锯短枪管的五连发猎枪,站在吧台里,警惕地看着,直到金泰消失在门口。
“艹!”刘晨骂了句脏话,“这特么什么世道,是个人都想来个限时破案,当我是上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