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泰的适应能力也是极强。
上次在船上吐了个稀里哗啦，这次就好很多了。
冬天的海上毕竟不比夏天，甲板上是一定不能呆的。
所有人都进了船舱，金泰也是第一次见到这里的布置。
有点儿像一个缩小版的夜总会，只是此时气氛略微冷淡，也没有像上次一样有性感的美女，总共不超过十五个人，里面倒是有几个是挺漂亮的，可是光是看脸上的桀骜之气，还有周身上下不菲的装扮，就知道属于只能看不能碰的那种。
船上的客人除了刘飞熊，认识的只有龙金城，只是他这次好像对金泰不冷不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继续跟身边的中年男人交谈。
这让金泰有点儿无所适从，不知怎么办才好。
倒是刘飞熊，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了兄弟，哪怕只见过几次面，也熟的不得了。
“来，小金，来杯酒！哦对，你晕船，那个谁，来杯橙汁！”一副好客主人翁的样子。
这里发生的一切再一次颠覆了金泰先前的所有估计。
与第一次上这艘船的人不同的是，这回在船上的人多数为中年，即使年轻，也多在三十多岁，金泰是这里最年轻的一个，而且这些客人加起来一共也就十几个，有男有女，有点儿像是在企业精英会时的场面，三五成群，聊在一起，偶尔与不同群体的人有眼神的交汇，也多半充满火花。
金泰从侍者的托盘里拿了一杯橙汁，老实地缩到角落里。
他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也不想在没有征得龙金城许可前去跟任何一个人攀关系。
这里不属于他，至少现在还不是。
不时有人把目光瞥向他，然后就会压低声音聊一下，接着就是更多人的目光。
尽管缩在角落里，可是金泰就算转过身瞅玻璃窗外面黑漆漆的大海，也依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嘭——”
舱门响了一下，有人进来。
“小露！这边！”
龙金城的声音。
金泰诧异地转过身，然后就看到了他一直想看到的人。
于小露。
她穿着黑色小洋装，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只是看到金泰以后，眼睛稍微亮了一下，随后就又恢复如初。
她也同样没有跟金泰说话，而是走到龙金城的边上，跟周围的几人礼貌性地点点头。
船舱不大，可是里面每一个人说话的时候想在几米以外听得清楚明白，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真怪！
今天这里所有的人都怪怪的。
“都到了，那就开会啦！”刘飞熊高门大嗓地叫唤。
开会？特么你以为这里是生产队吗？
交谈声结束了，所有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在沙发上。
金泰没有管他，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于小露身上，他一直想找机会靠近去跟她说几句话，可是他没有鼓起勇气。
因为龙金城在跟于小露聊天，而且态度有些——金泰很不愿意接受——暧昧？
他们原来就认识是一定的，可是什么时候关系这么近了？
金泰心里有点儿堵得慌。
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沙发中间的一张桌子上，然后接着就是几名船员从船舱下提着几个皮箱，放到桌子边上以后，默默地离开。
金泰认识其中两个船员，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们那熟练的绑麻袋技术。
“各位——”刘飞熊环顾一周，开始发言，“最近一段时间大家干的都不错，到年底了，不是都兴个年终奖啥的吗？咱也发，多的就转帐，少的就发现金，免税！”
“呵呵呵呵……”
一阵轻笑声。
金泰打了个激灵，他再一次认真地环视一圈儿。
这里的人，难道都做着与他类似的工作吗？
自己今年只不过——做过两次工作，一次是飞亚公司的副总裁，一次是在大辽河与项怀章之间的资金往来。
结合梁锦天说过的，再加上项怀章透露的只言片语——
金泰一直在上网找寻类似的商业行为所代表的含义。
到现在为止，似乎绝大多数信息反馈回来的都只有一个意思。
洗钱！
整个飞龙集团就是一个大规模的地下钱庄！他们成立的公司，进行的各种交易，都只有一个目的，把不管是什么来源的庞大资金变成干干净净的，无论存起来，还是花出去，都干干净净，毫无压力的钱。
我的天哪！
金泰头一次知道自己陷进了多深的水里。
光他一个人就至少涉及到数亿的洗钱交易，那这些人呢？
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名字，一个接一个上前，或是转账，或是拿现金。
黄庆，万弘，马胜安，龙邦福，宗政裕，鞠泽毅……
每叫到一个名字，就会有人站起来。
金泰无法知晓是怎样丰厚的回报才得以发出这么肥美的奖金，事实上他已经被惊呆了。
“于小露！”
金泰看向于小露，她也有份儿吗？一定是的。
于小露平静地走上前来，在电脑上输入了自己的账号。
果然，是目前为止无法用手拿走的现金。
“恭喜，”刘飞熊笑呵呵地，“于小姐能力出众，想必于大老板一定甚感欣慰吧？”
于小露脸色微变，“他是他，我是我。”说完走回沙发。
刘飞熊讨了个没趣儿，揉揉鼻子，“金泰！”
“哎！”金泰下意识地答应一声，好像受惊一样跳起来。
“唰……”
全部的视线都投到他身上。
他们干嘛都这么注意我？
金泰心中急的大吼，他想不通，是自己做的事很大吗？才一年而已，再大能有多大？
刘飞熊用力拍拍金泰的肩膀，“干的不错，小金，你是我看好的人，来，拿着，这是你的。”
说着，他直接把地上的皮箱拎起来，交到金泰手上。
入手是沉甸甸地感觉，根据在项怀章家里看到的现金数量，这里差不多有两百万左右。
还没等金泰说谢谢，船体突然碰到什么东西一样。
“咚……”
震动很强，强到整个船体都狠狠地朝着一边甩了一下。
金泰忍不住朝后一仰，一屁股坐回到沙发上。
“怎么回事？”
刘飞熊大喝一声。
墙角上方的扩音器里有略带惊慌的声音，“老板，有一艘渔船撞在左舷，我们正在检查，应该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快点儿查清楚！”
“是，老板！”
“真他马的，各位对不住啊……”刘飞熊笑呵呵地，“我们继续，下一位该谁了？”
“嗡……”
金泰手腕上的金属球突然颤动了一下，发出只有金泰能够感知到的嗡鸣。
怎么了？
这是头一次小球主动动起来。
有问题？
一股危机感由心而生，金泰朝门口看去。
“嘭……”
舱门响了一声。
还有人来吗？
一个干瘦的身影没有任何脚步声，突然就出现在门口，谢顶，花白长发，牛眼，鹰钩鼻，大嘴岔，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嘿嘿嘿……”
夜枭一样的笑声，让在场的每个人毛骨悚然。
金泰上午才见过，正是胡不归，差一点儿就杀掉秦旺，差一点儿被金泰杀掉。
金泰手腕上的小球正在飞速吸收着原本的“丝线”，很快就贴在手腕内侧，只要金泰一声令下，它就是最犀利的武器。
“各位，半夜来访，胡某唐突，在这儿分钱哪？介不介意也算我一份儿呀？”
“原来是胡老爷，”刘飞熊的反应倒不是很吃惊，好像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怎么，不在四川的山里呆着，跑到这大海边上干啥呀？”
“刘老板是爽快人，胡某也不藏着掖着，”胡不归的目光瞄向于小露，“最近有点儿小麻烦，想把我的钱挪个地方。”
于小露的脸色微变，不过没有马上说话。
刘飞熊的目光闪动，笑容也冷下来，“胡老爷，过分了吧？钱放在公司里，当初就跟您说过，想什么时候动你说了不算，要是谁都可以想什么时候取走就什么时候取走，我这儿成什么了？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当初怎么不去银行啊？”
“嘿嘿嘿……”这老货笑这么难听，好像还很喜欢笑，“老刘，咱们合作可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要是那些钱真能存银行，说什么我也不会找到你头上，有道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老哥哥我最近确实是有急用，就当照顾一下老客户，你看呢？”
刘飞熊把目光投向于小露。
金泰一看刘飞熊的表现就知道要糟。
他不是老大吗？这个老头儿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么容易就让他让步？
还没等他说话，龙金城已经抢先一步，“不知这位先生需要多少？全部是绝无可能的。”
胡不归的手开始一张一合，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看着都瘆人，“嗯——也不多，十几二十个亿吧。”
“你他马怎么不去抢？”金泰爆了句粗口。
胡不归电闪一样的目光扫过来，却并没有马上动手。
看来他的眼睛虽然大，却不漏神，这个小子在公路上的表现还历历在目，所以他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
刘飞熊则对他的表现大感意外，若有所思地看了金泰一眼。
龙金城则和于小露交换了一下眼神，从对方的眼里，他似乎看出了胡不归并不是在信口开河。
“很抱歉，”龙金城说，“最多两千万，到年底了，所有的钱都进入了安全模式，要想重新调回来，你的资金至少要损失80%，对于我们来说损失也很大，洗钱是一门精深的技术，这一点当初我们也反复跟您交待过。”
“那——好吧，”胡不归收起了自己难看的笑容，“我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实在是事发突然，不过两千万实在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数目，老头子我人老了，不想再为了一点儿小钱委屈自己，想过好日子，也就只好让于小姐受些委屈。”
“你想干什么？”龙金城说着攥住于小露的手，却被她甩开。
“也不想干什么，”胡不归手握拳头，再也没有张开，“听说于小姐家世非凡，以你为人质，想必可以多凑些路费吧？”
说着，他正想动手之际，左耳微微动了动，头微偏。
船舱左前方通往舱底的楼梯，扶手下一只乌黑的枪口探出来。
胡不归张开双手，右手一正一反，变戏法一样在掌心就多出一枚一元硬币。
下一秒，硬币又不见了。
“噌……”
楼梯扶手下的不锈钢支架被切断一块。
“咕咚……”
楼梯上的声音表明下面那个只差一点儿就偷袭成功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于小露跳起来，刚摆出一个防御的拳架，刚才还离她有几米远的胡不归突然就到了面前。
“哈——”于小露吐气开声，毫不顾忌自己身穿洋装，起脚就朝胡不归下*身踢去。
胡不归嘴角扬起不屑的笑容，深吸一口气，就那么站在那儿。
“嘭——”
声音很大。
五公分的高跟鞋尖正中胡不归下*体，力道十足，连金泰都觉得下面一紧。
这招真是很不地道，可是有效。
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胡不归在这一击以后没有丝毫受伤的意思，他甚至伸出手，摸了一下于小露光滑的下巴，“小丫头，火气别这么大，乖乖陪我呆上几天，拿了钱我就走。”
于小露不作声，右拳紧接着带着风声朝胡不归脸上砸来。
“啪——”
又是一声脆响。
胡不归微微偏了一下头，就好像被人在脸上打了个蚊子，嘿嘿地怪笑，“有点儿意思，老夫这辈子还就是喜欢这个调调儿，来来来，跟我来，让你尝尝我老人家的手段，保管你一试就爱上，嘿嘿嘿……”
说着他就很平淡地伸手去抓于小露的手腕。
于小露明明看到了他的动作，可是在想躲闪的时候，却还是被抓住。
全身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封在某个地方一样，怎么也使不出来。
这种无力感让于小露失去了全部的淡定，露出一丝绝望。
“去！”
一声断喝传来。
然后就是一道银色的光影。
胡不归早有防备，左手表面的空气都发生了扭曲，显示此刻里面正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酝酿着。
电光火石之间，他抬起左手，挡在脸上。
“啪……”
比刚才于小露的打击可响得多了。
胡不归朝边上侧了侧身，转身对着金泰，目光似寒星。
飞出去的小球转了个圈儿又回到了金泰手中，被金泰夹在手指间。
看起来好像这个小球是金泰扔出去的，可是只有金泰知道，球是一声令下自己飞出去的。
看起来他也不见得比于小露强多少，至少杀伤力差不多，胡不归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但是胡不归面对金泰比对于小露谨慎多了，他双脚微错开，好像下一秒就要向金泰发起进攻，另一只手却丝毫没有放过于小露。
“她——”金泰指着于小露，“你不能带走。”
在这一刻，金泰豪情万丈，仿佛敢应对任何挑战。
胡不归犹豫了。
龙金城好像头一次认识金泰一样，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之色。
场面僵持下来。
“你说有两千万？”胡不归突然面向龙金城问道。
龙金城先是一愣，然后说，“对，两千万，不用经过公司，从我的私人账户直接转账，马上就可以给你。”
“很好，”胡不归突然变得好说话了，“我把瑞士银行的账户给你，马上转给我。”
“没问题，”龙金城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走到笔记本电脑前，按照胡不归的吩咐，完成了银行的转账。
胡不归检查了一下，“嗯，老刘，”他看向刘飞熊，“你的手下真是人才济济，看来我们的生意还能继续做下去。”
“胡老爷客气了，”刘飞熊黑着脸，“要是您再这么不讲规矩，恐怕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
“嘿嘿嘿……”胡不归再一次难听的笑，“老刘的脾气还是那么火爆，当心一点儿，怒大伤肝哦——”
说着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拉开舱门，走了出去。
走出去的一瞬间，谁也没有注意，他的左手抖的筛糠一般，手背上一个青紫色的疙瘩。
金泰看他离开也松了一口气，他悄然把小球按在手腕上。
那个灵性十足的金属球自动生出一条丝线，扣在手腕上。
能不打最好，这老小子明显是个功夫高手，动作鬼一样不可琢磨，小球是他现在唯一的手段，万一一个没挡住，他可不敢保证自己身上的铠甲能挡住他。
于小露揉着自己的手腕，看向金泰的眼神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龙金城则和刘飞熊对了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