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南。
永贝里。
作为奖南的老牌街道,这里离文物保护单位只差一步,石头砌成的房子,红瓦屋顶,殖民地时期的风格里又掺杂着一些本土特有的风味,你可以说这是不伦不类,但是很快就会被这种很特别的气息所迷住,尤其是当一天中的清晨和晚上,薄雾笼罩,人声嘈杂,偶尔传来几十年的老作坊几十年都没有变过的吆喝,历史的厚重,人文的味道,全都在里面了,这个时候,哪怕是一碗没有牛肉的牛肉汤面,也能品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来!吃饭喽!”张雪在厨房里招呼着,把最后一盘辣椒炒鸡杂端上桌。
“吃饭喽!”丫丫欢呼一声,从里屋奔出来。
张雪一把抓住,照她的小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洗手去!”
丫丫不情愿地扭头跑向洗手间。
金泰也跟着从里屋出来,脑门上用水彩笔画着个王字,鼻子上点着红鼻头,看的张雪先是一怔,然后捂着肚子大笑。
“哎哟,天哪,你这是怎么搞的呀?哈哈哈……”
金泰不好意思地揉鼻子,“那啥,玩猜谜输了……”
张雪把他牵着到卫生间,顺手轻轻掐了一下丫丫,“玩起来没个正形!”
“咯咯咯……”丫丫看着金泰,吃吃地笑。
用沾了水的毛巾,张雪给金泰小心地擦着,金泰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扑面而来的女人香,还有点儿厨房里的油烟味儿,小丫丫在洗手池里起劲儿的搓着手,抬起头,看他俩的样子,突然张嘴来了一句,“大哥哥,你做我爸爸好吗?”
被这突然而来的童言童语打断,张雪瞪了她一眼,“别没完没了啊,洗完手去饭桌边上等着去。”
“哦,”丫丫听话地走出去。
“小孩子就是喜欢乱说话,别介意啊,”张雪羞怯地。
金泰倒是不在意,他帮着张雪把散乱的一络头发拢到耳后,轻叹一声,“要是我那时候能成熟一点儿该多好,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你这么好的女人。”
张雪脸微红,正想说什么,敲门声突然响起。
“姐!开门哪!快热死啦!”
张雪连忙放下毛巾,想要去开门,金泰突然冲动地把她抱住,在她的唇上用力地吻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我早想这么干了,上高中的时候就想来着。”
张雪打了一下他胳膊,脸更红了,“一帮臭男生,一天到晚都想些不正经的事儿!”
说着,她不自在地拢着头发,吼了一嗓子,“来啦来啦,张子刚你个臭小子!非得赶在饭点来是不?”
金泰从卫生间出来,收起笑容,看着张雪打开门。
张子刚抱着一个西瓜,从外面走进来,看到金泰,很意外的样子,“哟,你也在,来姐,接一下,重死了。”
张雪黑着脸,“自己拿厨房冰箱里去,你来的可真准时,正赶上刚做好。”
张子刚厚着脸皮呵呵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就是缘份哪!”
张雪拿这个弟弟一点儿招都没有,“收拾收拾,一起吃吧,自己拿碗去!”
“哎——”
张子刚乐呵呵地去厨房。
张雪回过头,带着歉意看着金泰。
金泰倒是不在乎,“人多就是热闹,好久没跟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了。”说着拉着她的手,回身朝客厅里走。
张雪挣了一下,没再坚持,“你胆子大了好多,是不是在外面经常用这招泡小姑娘?”
金泰淡淡一笑,“没有,说出来怕你不相信,生活不易,有今天,没明日,对美好的事情,不想放过,因为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就再也没机会了。”
“听你说吧,”张雪的语气显然是不信。
金泰不想解释什么,该怎么跟她说呢?异能者?血族?宇宙飞船?什么也不知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菜是家常菜,金泰几乎找不到什么可以拒绝的借口,全是他爱吃的。
“真香啊……”张子刚在厨房就夸张地大叫,“姐,我求好几回你都不做给我吃。”
张雪脸又红了,拿起筷子,给金泰挟菜,“别理他,他就这么个人,没正形。”
“姐你又诽谤我……”张子刚拿着碗筷走过来坐下,四下寻摸,“没酒吗?”
“没有,”张雪又黑着脸,“只有可乐,要不?”
丫丫在一边抱着可乐瓶子幸灾乐祸地笑,“舅舅,分你一点儿可以,晚上给我讲故事。”
“切——”张子刚悻悻地撇嘴,“你这丫头,白疼你了,就知道讹我。”
金泰始终微笑着,看着这一家人,这曾经是他无比向往过的事,却在今时成了奢侈,人都说有钱就有幸福,可真有了钱,幸福又在哪里呢?
客厅里的电视播放着当地新闻,升腾的雾气,还有一地的瓦砾,还有陈思诚灰败的脸,拼命地躲着镜头。
“报应啊!”陈思诚好像突然受不了了,他仰天大叫,“报应啊……”然后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大哭起来。
金泰给丫丫夹了一块鸡肉,喝了一口可乐,面无表情。
张雪倒忍不住扭过头,“这人怎么了?不就是倒下一栋楼吗?又不是他家的?”
“就是他家的,”张子刚看了金泰一眼,“新楼,保险公司还没投保呢,就倒了,这下他赔大了。”
“豆腐渣工程吧,”张雪不以为意地,“嗨,跟咱们小老百姓没关系,来,吃菜,阿泰,我手艺还可以吧?”
“相当不错,”金泰赞叹,“难怪丫丫这么胖乎。”
“我不胖!”丫丫抗议道,“再说小时候胖不算胖!”
“呵呵呵呵……”
天色暗淡下来,一顿热热闹闹的晚饭告一段落。
收拾完碗筷,张子刚跟丫丫一边看电视,一边不厌其烦地抢遥控器。
金泰不顾张雪的阻止,帮她一起在厨房洗碗。
有了刚才的小亲密,两人之间一时有点儿尴尬。
“这回回来,还走吗?”张雪打破沉默。
金泰不想骗她,“得走,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张雪的手顿了一下,又恢复自然,“也好,奖南地方太小,找工作不容易,发展空间也小,还在江南吗?”
“不,”金泰微微摇头,“美国。”
“美国?”张雪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美国?”
“还能是哪个?”金泰笑了。
张雪明白了,“哦,真挺远的。”
金泰一时居然无话可说。
厨房外传来脚步声,张子刚走到厨房门口,“姐,我得上班去了,有事儿打电话啊,”说完,朝金泰点了点头。
金泰善意地回应,他知道这小子不会走多远。
外面的门响了一下,张子刚关上门走了。
最后一个碗刷完,张雪脱掉塑胶手套,“走,到客厅去吧,今晚就动身吗?”
“怎么也得明天吧,”金泰不能告诉她,他想走,什么时候都可以。
坐在客厅里的小沙发上,张雪无意识地弄着遥控器,看得出来,她心思不在看电视上。
金泰怜惜地把她揽过来。
张雪倒在他怀里,突然无声地抽泣起来。
金泰能理解她的心情。
其实细想想,两人分别也不过四五年,生活却有如此大的变化。
“丫丫是我姐姐的女儿,”张雪细细地说,“我姐得了癌症,她男人知道以后直接失踪了,她死的时候攥着我的手,把丫丫托负给我,我离婚,就是因为我老公对丫丫不好,我就是死也不能委屈了她,这是我姐唯一的牵挂。”
“我知道,”金泰轻声安慰着她,“你呀,就是太善良,善良的让人心疼,我妈不只一次跟我说,等大学毕业,说啥也要让你给我当媳妇,有你这样的好媳妇,一家子人都跟着享福。”
“没那个福气喽,”张雪自嘲,“当初你咋就那么狠心,人都说心狠才能干大事儿,现在你有了大事业了,我却——”
“跟这个没关系,”金泰拿起她的手,在手上摩挲着,那不像是一个正值妙龄的女人应该有的手了,粗糙,还有细小的裂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以前娶你,柴米油盐,平淡,充实,没什么可说的,现在——出了这个门,我还能活多久,全凭运气。”
“你不是说已经没事儿了吗?”张雪担心地问。
金泰笑着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你还是那么单纯。”
“我是不是挺傻的?”张雪瞪起眼睛。
“不是,”金泰心疼地吻上她的唇,把言语化为行动。
张雪生涩地回应着。
一切都这么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入夜,街道上安静了许多,忙碌一天的街坊邻居们甚至都没有了寻求娱乐的欲*望,只求炎热快点儿过去,可以让人睡一个安稳觉。
张雪家里的灯熄灭了。
过不多时,金泰从楼道里走了出来。
沿着街道,他信步走着。
张子刚从街角一辆警车里探出头来,定定地看着他。
金泰并不觉得惊讶,走到车前,停下脚步,“还没走?听墙角可不是个好习惯。”
“职责所在,”张子刚没了刚才的玩世不恭,军人的冷峻显露无疑,“兴发大夏的事儿是你干的?”
金泰没有正面回答他,“想跟你就跟着吧,就是离的远一点儿,免得一不小心,溅一身血。”
说着,他继续朝前走。
张子刚钻进车里,才刚发动车子,就看到金泰径直走到机动车道,站在路中央,左右看看,默不作声。
还没等张子刚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从漆黑的天空中突然劈下无数道闪光。
闪光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张子刚再睁眼细看,不由呆住。
不知何时,围绕着金泰四周,有几具尸体倒在地上,黑色作训服,手中拿着奇怪的枪。
金泰这时才又朝着他的车走过来。
看着他傻傻的表情,金泰见怪不怪地,“知道我说的没错了吧?转告你的上级,我跟蜀山派不死不休!”
说着,他又离开,刺眼的白光从他身上显现,等白光过后,人也已经消失了。
回到飞船上,金泰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干掉几个黑衣人而变得多好。
蜀山派的反应速度有点儿过快了,而且,陶潜似乎完全忘了与他的约定,现身奖南不过几个小时,就马上来了一队人马想要干掉他,这跟陶潜在美国放他一马的反应截然相反,要不是有飞船保驾,他现在铁定无幸免之理。
“回去吧,”金泰想想还是放弃了立即报复的打算,“小玲,你这里有制作能量球的工具吗?”
“没有,”小玲回答,“只有母舰上才有,而且在离开的时候,材料也不足,只有那波塔星球才有,地球上没有可以合成的材料,自从联络意外中断以后,我们派出的联络船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都再也没有回来。”
好吧,又有不一样的地方,金泰可以造出来的材料,与小玲说的明显不同,而小玲说的更像是他们跟地球上的人类一样,都一起被封闭在了地球上。
从最近的消耗速度来看,维持飞船正常运转需要的储备五百颗还算是少的,他总不能隔个几天就把飞船放到外太空中去吧,那样会让他的弱点过于明显,一旦被人利用,他铁定无生还之理。
看来只好再辛苦一点儿了。
金泰用意念让小玲在飞船上开了一扇窗,有点儿留恋地看着下面的街道。
张子刚正在用手机汇报着现场的情况,没有人有兴趣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张雪的家里灯依然是熄灭的,金泰甚至能够想像,张雪在激情过后,甜美的睡像,正如当年高中时,她午休时枕着胳膊,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能给她打点儿钱吗?”金泰问。
小玲会意,“是可以的,你打算汇入多少?”
“一百万吧,”金泰想了一下,“从我的私人帐户转帐,不要直接转进去,多绕些圈子。”
“明白,主人。”
飞船又升高了一点儿距离,化作满天繁星中的一点,无声消失。
此去一别,相见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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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奖南市两千公里外的某个小镇,陶潜在一家火锅店里阴沉着脸放下手机。
良久不语后,他把桌上的菜和肉一盘一盘地倒进滚烫的红油火锅里,在里面涮了涮,然后就在周围食客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夹起一筷子就往嘴里送,完全无视那吓人的温度。
“哇……”
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被吓哭了。
陶潜却似若无感,他像一个饕餮的食客,尽情地大嚼着,嘴里含糊地骂着,“艹你个瓜娃子金泰,这才分开多久就特么这么厉害,当初就该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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