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紫依还没来得及高兴好姐妹应芊茹终于软化,准备接受应铮的感情,京里八百里加急快报就送到了武安侯府门前!
太皇太后病重,急召怀德公主回京!
难怪华国公府培养的“信使”这次没有宫中的快报早到,华国公府日渐没落,宫里的事想必也是得不到什么最新最快的消息!
拿到快报后,怀德公主恨不得马上出发回京!霍紫依连忙让人找宇文昱回来,商议过后就是全家回京探望病中的太皇太后!
因身无实职,武安侯一家回京并无任何需要特别安排的事,所以只用了半日准备,得到快报次日就出发了。
临行前,武安侯府的事交由管事陈棋负责,也询问陆文秋是否要跟着一起回京,陆文秋思量了一下后摇摇头,“我也不过刚到南疆,就不回去了。”
其实近半个月来,陆文秋被南临城府尹请去多次,意在南临城内办个学堂。
之前霍紫依为了不让瑞哥儿断了学习,在陆文秋离开后就请了位先生入府教课,当时几家官员的子弟都跟着受了益。
后来那位先生因家中有事也离开了,宇文瑞多数时候是跟父亲学些东西,要不就是跑去狮堡跟那里的先生混混,陆文秋回来了,他才算是有了正式的先生。
陆文秋可是前尚书左仆射,当年在京城也是高中解元,他最适合教学生了!
府尹就想着开办学堂或书院,给南疆培养一批文士,改变一下风气,同时也能算到他的政绩里去。
陆文秋也不好靠着武安侯府吃饭,倒也想着做些什么,府尹的建议有些打动了他。
武安侯一家匆匆上京,陆文秋便开始与府尹筹办学堂。
日子过得很快,陆文秋忙着办学堂的时候,阿朵娅又进城来看望霍紫依和瑞哥儿、顺哥儿,到了府门口才知道武安侯一家十多天前就离开了。
阿朵娅有些失落的走在南临城的街道上,她总觉得路人用异样的眼光偷瞥自己!只要她回视过去,对方就连忙避开视线!
她也不过是二十几天未到南临城来,难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奇怪?
“大娘,来碗茶。”阿朵娅找了一间茶摊坐下来,从布袋里掏出自带的干粮,要了一碗茶。
茶摊的大娘利落的倒了碗花香茶放到阿朵娅面前,然后就用极为同情和惋惜的眼神看着她。
阿朵娅拿过茶喝了一口,刚想咬干粮,就被大娘的目光看得不自在。
“大娘,您这样看我作什么?”阿朵娅放下干粮,仰起头无奈地问。
大娘不好意思地假装忙碌擦桌子,“哎哟哟,哪里的事!我只是觉得公主你长得漂亮哩。”
自从阿朵娅与宇文昱那一战时自称是“公主”后,南临城的百姓都真把她当作了“蛮夷公主”!
阿朵娅的脸上飞起红云,这个称呼她想甩也甩不掉了。
吃着干粮、喝着花茶,阿朵娅不再作声。
可茶摊的大娘却是忍不住坐到了阿朵娅的对面,“公主啊……”
“大娘,您还是叫我的名字吧。”阿朵娅险些被茶水呛到,抹了抹嘴后尴尬地道,“这是齐地,况且我也不是什么公主。”
茶摊大娘摇头道:“您是利乌族的公主,又不是大齐的公主,这样叫又怎地?”
“……”阿朵娅无语,只能低头继续喝茶。
“公主啊,您的命也真是够苦的。”茶摊大娘心疼地拍了拍阿朵娅放在桌上的手。
嘴上叫着“公主”,但南临城的百姓却都把阿朵娅当作美丽善良的原住民姑娘。因她常带着族人到城内来做买卖和买东西回寨,所以大家对她都挺熟稔的。
“你说这侯爷夫人也不给你介绍个靠谱的男人!”茶摊大娘有些惋惜地道,“听说狮堡的应堡主和他那位义姐好上了?前阵子你们还在城里出双入对的哩,太不像话了!”
阿朵娅越发的尴尬起来!
应铮和应芊茹的事她也知道了,因为应铮派人往寨子里送了谢礼。
阿朵娅打心眼儿里替应铮高兴,有情人终成眷属在他们利乌族也是值得庆贺的事!她将自己绣了一年的毯子当作贺礼回赠给应铮……
“听说您为了挽回应堡主的心还送了一条绣了一年的毯子?男人啊,一旦变了心是没办法挽回的!您那条毯子拿到城里来卖少说也得值六七两银子,给他真是不值了!”茶摊大娘忿然地道。
“大娘……”阿朵娅觉得自己再不解释,事情就越发的被描黑了。“我和应堡主只是朋友。”
其实她真没多想,当初只是为了帮忙,自己也明白和应铮不是真的相亲。虽然她一直也很钦佩应铮,但一开始就没往男女感情上考虑,人家又是心有所属,所以阿朵娅没当回事儿!哪会想到如今被传成了这样!怪不得一路上大家的视线都很怪!
被人同情虽然不错,可也令人很尴尬啊!仿佛她被应铮给甩了……
“大娘明白。”茶摊大娘理解的又拍了拍阿朵娅的手,把心里的话说完了,她也就畅快了!
阿朵娅还想再进一步解释,但茶摊大娘已经站起身迎接另一位客人了!
“陆先生喝茶啊?”大娘热情地对走过来的男子打招呼。
“嗯。”那人往桌上扔了五个铜子,坐在了阿朵娅对面的位置。“再来一块糯糕。”
阿朵娅皱了皱眉。这茶摊依有四张桌子,其他三张都空着呢,怎么就非得坐她对面啊!她心情正不好啊!
头也不抬,阿朵娅从荷袋里摸了两个铜子放到桌上,就准备起身离开。
“阿朵娅姑娘。”对面的男人出声叫住了阿朵娅。
阿朵娅一愣,扭头看去。
对面坐着的男人长得实在是太好看!面白唇红、星眸挺鼻……偏偏这么好看的容貌却不显得阴柔,儒雅之气衬得男子周身仿佛有一团光晕!
这么好看的男人看一眼是不容易被忘记了,但阿朵娅偏偏就忘记了他是谁!
“呃……您是……”阿朵娅不好意思地歪头认真想了一下,但没想起来!
陆文秋抿唇一笑,“在下陆文秋,武安侯府上两位小公子的先生。”
“哦!”阿朵娅指着陆文秋瞪大眼睛,随即又笑弯了双眼,“原来是你啊!”
也不能怪阿朵娅没记住陆文秋,实在是只见过一两次面而已,当时她的注意力又不在他身上!
既然认识,如果转身离开就有些不礼貌了,阿朵娅又坐了下来。
茶摊大娘端来陆文秋要的茶水和糯糕,视线在两人身上溜了一溜,然后捂着嘴偷笑地走开。
“阿朵娅姑娘今天进城是来看侯爷夫人和两位小公子?”陆文秋和气地问。
“是啊,但不知道他们有事返京了。”阿朵娅遗憾地道,“我还带来瑞哥儿最喜欢吃的腊肉呢。”
陆文秋垂眸喝了口茶,心里却有着别的思量。
应铮和应芊茹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大概,也知道了霍紫依请阿朵娅假意和应铮相亲是为了刺激应芊茹。哪成想应芊茹不上当,反将了算计她的那几个人一军!
好在的是兜兜转转有情人终成眷属,应铮自己努力赢得了与应芊茹一年真心相处的机会。从两个人多年的感情上来看,应芊茹只要突破了年纪的心障,二人的佳期也是不远。
原本这是值得庆贺和高兴的事,偏就把阿朵娅推到了尴尬的位置!
霍紫依已经让人放话说是为了促成狮堡堡主与义姐的感情才请阿朵娅帮忙,但显然外人只当是侯爷夫人心慈替阿朵娅打掩护!
毕竟南临城内住着的百姓大多是齐人,对女人名声还是挺看重的。阿朵娅之前死了一个未婚夫,现在又被应铮给“利用”,好心人是会同情她,心思不正的反而说些难听的埋汰她!
陆文秋与府尹忙着办学的事时,少不了要接触一些城中的官户、书香门第和富贾之家,其间拿此事来嘲弄作谈资者也不在少数!听得陆文秋不免要为阿朵娅抱不平!
“阿朵娅姑娘,你不必在意一些人的无稽之谈。你为人善良,肯帮应堡主和应姑娘,促成了一段佳缘,是功德无量的事。”陆文秋安慰阿朵娅道。
阿朵娅愣了愣,听陆文秋说什么功德无量,细一品他的话才明白这是在安慰自己。
脸上又是一红,阿朵娅垂下头羞涩笑道:“谢谢先生,其实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闲言碎语早晚会消失的。”
陆文秋心头一紧,越发的同情这个异族女子了!
“话不能这样说。”陆文秋淡淡地道,“虽然阿朵娅姑娘不在乎,但你毕竟是做了好事却被人说得难堪,实在不应该!”
阿朵娅抬起头,不明白这位长得俊美的先生为什么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谢谢你。”阿朵娅感动的握住陆文秋搭在桌上的那只手,“你和侯爷夫人一样,是个好人!”
陆文秋被阿朵娅握住手时就是一怔,手背感受到的不是女子细腻柔滑的掌心,而是微微刮擦的粗糙。一时竟是忘了男女授受不亲这一礼节!
阿朵娅握完了手、道了谢,又从随身的布袋里摸出一块干粮放到陆文秋面前盛着一块糯糕的碟子里,“这是我亲手做的肉末饼,别嫌弃!”
放下干粮,阿朵娅抬头看了看天色,就起身向陆文秋告辞,她在傍晚前还要赶回寨子里去。
直到阿朵娅走了,陆文秋还愣愣的看着面前那块干干的肉末饼。
茶摊大娘笑眯眯地走过来,指点道:“这肉末饼看着干巴巴、硬实实的,沾着粥或茶水吃很香的!”
陆文秋脸上也浮起红云,讪讪地向茶摊大娘道了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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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武安侯一家不在城内,但阿朵娅还是经常进城来,因为山上的果树、寨子里的织锦都积攒得差不多了,她要带着族人下山卖东西。
除了固定卖给霍紫依名下那几间收货铺子的东西外,剩下的还可以卖给同样赶大集来收南货的各地商人。
在同一个城镇里,难免就会碰到面,阿朵娅总是会热情的向陆文秋先打招呼。
后来听说陆文秋要在南临城办学,阿朵娅心思就活动起来!
利乌族的人虽然会说齐国话,但懂齐国字的却不多,更没有想过参加齐国的科考!侯爷夫人曾说过,如果是利乌族的书生参加科考金榜题名、又被派回南疆当官的话,也许原住民的日子就能更好过一些!
于是,阿朵娅借着赶大集的工夫,就找到陆文秋,商量着能不能也让他们利乌族想读书的孩子一起进学堂!
陆文秋自然是愿意,办学堂也不单单是为官家和有钱人家的孩子,城内想学习的寒门子弟和城外利乌族山民家的孩子都可以到学堂来上课!
学生入学都是要给老师束修的,官家和有钱人家给的是钱,但拿不出钱的就给老师送肉、米、面等吃食,或是给老师家送柴等物。
阿朵娅得了陆文秋的答复,分外的开心。
接触得多了,陆文秋也就渐渐习惯了利乌族人大方的接人待物方式,不再觉得别扭。
这一日傍晚,陆文秋在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学堂里走了一圈,心想着下个月初就能开学纳生了,他心里也有几分激动。
“陆先生?”一名佝偻老者不知何时进了未关院门的院子,朝背对着门口的陆文秋唤了一声。
陆文秋回身,看到老者后拱手道:“正是陆某,这位老丈您有事?”
老者一身普通百姓的打扮,背虽驼却未拄拐杖。
“小老儿是大集口上卖烧饼、茶面面的谢老头儿,敢问一声陆先生是不是认识城外那位蛮夷公主?”
“呃,老丈说得是阿朵娅姑娘?”陆文秋在大集上碰到过两次阿朵娅,两个人驻足聊过纳生的事。
“正是正是!”老者略显激动地道,“今儿下集前,有几个泼皮子在小老儿的摊前吃东西,他们只当小老儿上了岁数耳聋眼花,就说了些丧天良的话!他们说今天看到蛮夷那些人卖了不少东西,来的人又不多,就算计着下了集出城去抢人家的财物!那位蛮夷姑娘是个好人啊,经常光顾我的摊子,有一次我腿疼还送了他们族内的秘药给我,我可不能看着他们被那帮混帐给欺负了!”
老者把自己听到的都告诉了陆文秋,并请他帮忙!
全南临城的百姓都知道这位陆先生曾当过官,现在是武安侯府两位小公子的先生,又与府尹大人常来往!来找他比去衙门跟那些官差打交道要强上百倍!
南疆这几年在武安侯暗中相助与调停下才使得原住民对朝廷和齐人的厌恶与排斥减少许多,就连这定期开市的大集也是武安侯向府尹建议给扩大和修缮了一番,并鼓励山民也拿货出来换卖,才有了如今繁荣的景象!可有些人就是奸懒馋滑惯了,只顾着自己,却短见的看不到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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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朵娅带着族人一行七个人卖完了最后一筐货,心情喜悦的赶着骡车出了南临城,准备回山上的寨子里去!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讨论着这次哪些东西卖得好等等。
过了平地就是山路,阿朵娅他们刚上山没多远,从两旁的林子里就蹦出十来个人,一个个蒙着脸、提着棍棒和刀叉!
阿朵娅和同行的族人先是一愣,随后就是满脸的煞气!
他们可是曾经与大齐朝廷的军队交过手的利乌人,特别是阿朵娅还曾击败过两位统领!
从腰间抽出弯刀,阿朵娅一行七人迎上去!
那十六七个人本就是城内的泼皮无赖,平日里抢孩子糖、踢老人筐,调|戏小姑娘家、远远的呸声寡妇门的货色,哪里是阿朵娅他们这些经常在寨子里练刀练弓的山民们的对手!
陆文秋带着官差赶过来的时候,就看阿朵娅脚下踩着一个泼皮、手里掐着一个无赖,两个大男人嗷嗷求饶喊救命!把一帮赶来救人的人看得直发呆!
“谢谢你。”官差收拾残局时,阿朵娅笑弯了眼睛看着陆文秋,“要不是你们赶过来,还指不定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去呢!”
“……”陆文秋只觉得面对坦荡荡的阿朵娅,自己总是无话可说!好像说什么都是矫情!
“哦,对了!”阿朵娅想起什么似的从布袋里摸出一个鼓鼓的荷包来,走到陆文秋面前打开,从里面摸出一块银角子。“听说你们齐人官差出来一趟都得有辛苦钱,这几钱银子拿去请他们买几样小菜就酒吧。也请您替我们谢谢他们。”
轰!陆文秋的脸就像被人狠狠的给抽了一巴掌似的,又热又灼!
没接阿朵娅手里的银子,陆文秋扭头就下了山!
阿朵娅莫名其妙的看着陆文秋疾行而去的背影,只好亲自把银角子给了那几个官差中的一个。
本来这只是个小插曲,谁知道陆文秋却被那些个泼皮无赖给恨上了!从牢里出来后就四处造谣:京城里来的那个教书先生和城外寨子里那个死了男人的蛮夷婆娘勾|搭上了!
一时间,原本要送孩子去学堂读书的大人们都犹豫起来!总不能把孩子交给名声差的先生去教吧!学堂竟开不了课了!
陆文秋却是不在乎这些,面对府尹的赔礼道歉他只是微微一笑。
武安侯府的管事陈棋早就派两个下人来学堂帮忙,月初学堂开不了课却也不耽误下人们收拾打扫,陆文秋端坐在学堂的授案前,看着空荡荡的学堂有些怅然的感觉。
并不是怅然没有学生来听课,而是在想着武安侯一家是不是已经到了京城?如果进了宫,是不是与莲姐儿……不敢多想,也不愿多想!
陆文秋虽然与霍紫依接触并不多,但他有着一颗灵慧的心!霍紫依无论是温柔淡笑、还是高傲冷然,她对任何想伤害自己和家人的人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武安侯一家临行前,陆文秋叹息地恳请侯爷夫人能对莲姐儿的过分行径大人不计小人过!也请武安侯看在莲姐儿同样是侯爷外甥女的份儿上给那孩子留些余地。
虽然武安侯和侯爷夫人都答应了他,但陆文秋却无法预料莲姐儿会做到哪一步!如果太过分,恐怕……所以,他才把全部精力都投到了办学堂上面,结果却是这个样子。
“陆先生,外面有送学生来学堂的人。”一个下人匆匆跑来躬身道。
陆文秋从案前站起来有些发怔,哪里有什么学生会来呢?
“先生,我们来上课啦!”阿朵娅弯着双眼走进院子,她的身旁站着五个手提束修的男孩子。
望着阿朵娅那如同冬日暖阳般的笑容,陆文秋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勾了起来。
“进来吧。”陆文秋朝那五个穿着利乌族服饰的男孩儿招了招手。
男孩儿们看了看阿朵娅,在她点头后先是恭敬地向陆文秋鞠躬行礼,原来把手上的束修交给了院中的下人,才垂首上了台阶到了学堂廊下脱下鞋子进入学堂内。
阿朵娅笑着向陆文秋摆摆手,就转身帮着下人把束修拿到后院去。
陆文秋望着阿朵娅和下人的背远去,才转身准备进屋上课,但他发现--自己的手怎么抬起来了?方才他是回应了阿朵娅的挥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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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爷是个慢热的男人,细水长流型。但他的心中恐怕没办法一心一意的对阿朵娅,他们会是真正的相敬如宾。
不要用现代人的眼光来衡量古时男人的婚姻观,他们可以娶不爱的女人,并敬重对方。也可以一辈子单身……
下一章要插些侯爷与夫人在京城和现任顾皇后之间的故事,然后就是完结了。不写太多番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