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城下,攻守的双方都在磨刀霍霍,一方决意要将锦州城一鼓而下,另外一方则想尽办法,期望能撑久一点,能多撑几天便是几天。
宁远城内,却仍然是一副太平景象。建奴南下的消息此时还没有传来,加上如今已经接近年关,城内众人正准备欢庆新年,自然能有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督师府内,这些天袁崇焕也正在大宴群客。随着时间越来越靠近年关,前来送礼的人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紧要。
刚进正月,自己便把五十万两银钱分别送去京师的靠山们。这些靠山自然也会意思一下,纷纷派了亲信前来回礼。虽然这些回礼值不了几个钱,不过来人都是靠山们的管家、子侄一流。袁崇焕自然要借机交际一下,希望这些人以后能多多在自己靠山面前说说自己的好话。
这天中午午宴之后,酒足饭饱督师大人便坐在府内的大厅之上,旁边一堆大小官员,陪着闲聊。如今这种时节,离封印还有几天,衙门中又没有了公务。官员们得闲之下,自然要来袁督师座前应酬一下。这种场合,当然也少不了程本直以及梁稷这些文人。
官员们一个劲的拍马,变着花样奉承着督师大人。程本直等文人则时不时的凑趣,抛出一两个笑话来。不管好笑不好笑,厅内官员们都会附和着笑起来。被这些笑声所感染,袁崇焕一个下午都是笑口常开。
也不知道谁讲了一个笑话,众人正在开怀大笑呢。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急匆匆的跑进一个亲卫。厅内众人见到亲卫火急火燎的样子,心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于是一个二个的都安静了下来。
亲卫进了门口便跪在地下,开口禀报道:“大人,锦州急报,右屯急报。建奴大军尽出,前锋已经到了锦州城下。”
厅内大小官员听了这个消息,一个个都是大惊失色。建奴围了锦州?又要打仗了?也不知道宁远会不会出兵?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自己。大厅内开始响起了嗡嗡声,官员们低声交谈起来。
中午的酒宴上喝了几杯,袁崇焕原本已经有了几分酒意,被亲卫的这番话吓了一跳,体内的酒份化作了冷汗,全数流了出来,人也清醒了几分。
强压住自己颤抖的双手,袁崇焕强撑着对着下面的官员们开口道:“都回去。此事不要到处宣扬,总之一切过了年再说。”
官员们朝上面拱了拱手便往外退去。见到袁崇焕说的是“都回去。”程本直、梁稷二人也只能提腿往外走去。亲卫没得到吩咐,照旧跪在地上,等着大人接下来的命令。
袁崇焕却突然反应了过来,自己把官员们赶走便是想和谋士们商量对策,如今怎么把谋士们也赶走了?便赶紧在台上开口道:“程先生、梁先生留一下。”
早知你会如此,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找咱们这几个谋士商量对策。程本直便同梁稷两人停住了脚步,走回了厅内。
待到大小官员走光之后,袁崇焕便对着程本直、梁稷开口道:“二位先生,如今可如何是好?建奴竟然年前就来了,咱们什么准备都没有,这下如何是好?”
见到台上大人失态的样子,亲卫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戳聋自己的双耳。如今大人的丑态被自己看到、听到,可不要事后杀人灭口才好。自己的同伴里面可是已经有几个死的不明不白了,自己可千万别步他们的后尘。
梁稷同样吃了一惊。
程本直心里却大喜,大汗终于出兵了。
见到袁崇焕的形状,梁稷便赶紧开口道:“大人,当务之急便是问清锦州的情形,如此咱们才好计较对策。”
袁崇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便回头对着亲卫开口道:“到底是何情形,还不说来?”
亲卫连磕了数个头之后,便开口道:“回大人,小人也不清楚。半柱香之前,锦州、右屯先后派人前来告急。”
梁稷便上前一步,对着亲卫开口道:“来人何在?”
亲卫见识梁先生开口了,便回答道:“两批人马如今都在府外候着。”
梁稷便开口道:“速速叫进!”
亲卫听完此话,便抬头看着袁崇焕,等着袁崇焕的反应。
袁崇焕挥了挥手,亲卫会意,便退了出去。少顷之后,便带着锦州、右屯两处告急的人马就走了进来。一路上从锦州、右屯急奔到宁远,途中根本不敢休息,因此两批人都是狼狈不堪。
一见到袁崇焕,锦州信使便立马跪下开口道:“督师大人,建奴大军已经到了锦州城下。求督师大人速派援军。”
程本直却跳出来对着亲卫开口道:“可曾验看过众人腰牌?不要是建奴派来的奸细才好!”
亲卫便开口道:“回程大人,小人已经验看过。都是咱们辽东军中的人。”
梁稷便站了出来,对着信使们开口道:“建奴总共来了多少?皇太极自己亲自来了?领兵大将都有哪些?你们出发之时,建奴前锋已经到了何处?”
听了这些话,求援的信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己连一个建奴都没见到,不过是大帅说建奴来了,就把自己派来宁远求援。至于面前这位大人提出的这些问题,自己不清楚,只怕大帅也不一定清楚。
梁稷见状,便开口喝到:“情形到底如何,还不详细说来?”
无奈之下,信使们只得回复道:“回这位大人,小人们出发之时,建奴的侦骑已经到了锦州城下。至于其它,小人们一概不知。”
建奴的情形一问三不知,你们来求个毛的援啊!万一只是建奴哪个大将吃错了药,派几百精锐出来渗透一下,你们也敢来求援,说建奴围了锦州?
程本直却对着袁崇焕开口道:“大人,此事大为可疑。咱们在广宁前边修了那么多堡垒,即使一两个没来得及传出信息便失陷,也会有其它堡垒传出信息,将建奴大军的情形传递到锦州,为何锦州来人一问三不知?”
袁崇焕便看向程本直,开口道:“程先生的意思是?”
程本直便开口道:“如今年关将近,建奴也要过年的。只怕是哪位将领派人出来打草谷,掠夺物资以备过年之用而已。锦州只看到建奴侦骑,连建奴前锋都没见到,怎么就断定建奴大军尽出了?唯一的解释便是建奴来人不多,顶多几百人而已,故此才能避开咱们的堡垒。”
袁崇焕点了点头,这话说的有理。辽东的大小堡垒可是自己的得意之作,哨以传递烽火,堡以迟滞建奴,城以克敌制胜。多么绝妙的主意啊,秦始皇那是没有碰到自己,倘若秦始皇手下有自己这么聪明的人才,还修个毛的长城啊,只需要在修长城的地方修点堡垒就行了,这样算下来费用可低到哪里去了不知道。
有了这些堡垒在,建奴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倘若建奴真的大军尽出,锦州城中必然能知道建奴的军情,怎么可能一问三不知呢?还是程先生说的对,估计就是建奴小队出动,派了几个侦骑到了锦州城下,大言吓唬了祖大寿一番。于是祖大寿和何可纲便信以为真,急忙派人前来告急。
这种小事也来劳烦自己!自己可是忙的很,京师王大人的管家早上递了帖子,请自己赏光晚上去畅春楼宴饮,哪里还有时间理这种小事。于是袁崇焕便站了起来,开口道:“拉出去各打三十军棍,赶回锦州、右屯。程先生你替本督修书一封,发往锦州、右屯,严词斥责祖大寿、何可纲一番。身为掌管一方的大将,竟然如此大惊小怪。”
能被派来宁远做信使求援的,往往都是将领的心腹,自然有几分忠心,想求来援兵去救大帅。见到督师大人不肯相信,众人急忙磕头道:“督师大人,小的们没有说谎。建奴真的已经大军尽出,就要围了锦州了。”
袁崇焕却不肯相信,挥了挥手,开口道:“拉下去。”
门外进来一群亲卫,来到信使们跟前,两个夹一个的便把几位信使拖了出去。
信使们不敢反抗,唯有一边被拖出去,一边开口大喊:“督师大人,求你派兵去救锦州(右屯)。”
信使们被越拖越远,很快门外就传来了军棍的噗噗声,以及信使们的叫痛声。
袁崇焕回头看了程本直、梁稷一眼,开口道:“原来是虚惊一场!祖大寿此人胆量怎么如此小,几百建奴就把他吓成了这样。二位先生也下去休息吧。”说完之后,便转身往二门走去,打算回去眯一会儿,留足精力好应付晚上的宴饮。
程本直、梁稷二人朝袁崇焕拱了拱手,便也朝门外走去。程本直心里是明白怎么回事,梁稷心里却在疑惑,要说建奴没有出动大军,这祖大寿、何可纲可是宿将,不可能同时派人来求援;要说建奴大军尽出,怎么锦州、右屯两地连建奴的具体情形一点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