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又阴冷的地牢中,气氛骤然剑拔弩张一般热络。
听着澹台彦毫不犹豫的回答,看得出澹台彦并不后悔火烧毓山,也并不在乎害死避世多年的苏未央。
言怿有些失望地看着澹台彦,本藏在手上的银针直直地指着他,冷笑道:“果然是你,那苏未央与璇教有什么关系,你为何如此狠毒?”
风浅哪里会想到这事件的转变方向,慌乱而摸不着头脑,却无比担心言怿与澹台彦的争吵误了事,让璇教众人发觉。
风浅忙软声劝道:“言公子莫要激动,澹台公子也并不想如此。澹台公子只是为了逼妖女出来的权宜之计,谁知道秋风连天火势难以控制,这才——还请言公子顾全大局,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出了这邙山再说。”
她话音方落,澹台彦不耐烦地将风浅推开,看向自己的表弟言怿,那个从小被人夸耀的孩子,那个素来夺走一切光芒的孩子,如今正手里攥着银针,想要刺透他的脖颈,只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妖女。
澹台彦朝着那银针走了两步,细细打量着言怿毫无惧色又倔强无比的神态。
而澹台彦骤然笑出了声,忽地变了神色,带着玩味的语气对言怿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当日也是这样用指着言怀言恂,将他们逼落山崖的吗?”
听了这话,言怿神色不变,一瞬不瞬地看着澹台彦,眸光却变得黯淡,他徐徐说道:“阿彦,你早知道是我杀了你的表兄们?”
澹台彦手中长剑出鞘,剑锋直指言怿的心口:“你不会真的以为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欺瞒过所有人吧,我那两个表兄什么样,你什么样,我再清楚不过。我的姨母对我很好,可却因为你,让她失去了两个儿子,让她撒手人寰。”
风浅惶急不已,却奈何不能立时阻挡,恐怕生了更大的乱子,只得在一旁慌张地看着言怿,又仔细听着地牢外的动静。
言怿却是面沉如水,脸上带着无比自然的笑意,缓缓说道:“我父亲尚是家主的时候,你杀了我没有什么好处,言家的家业也落不到你手中,何况言家也不会让毫无证据的澹台家动我。”
可如今不一样了,我父亲已不在人世,我亦尚无子嗣,在这璇教的大牢里弄死我,全当是被魔教杀害,不仅言家家业轻而易举落入縠中,就连武林盟主之位也唾手可得。”
所以,你又何必找什么为亲爱的姨母报仇,为自己并不熟悉的表兄们鸣不平的理由呢?”
听闻此言,澹台彦倏地笑了笑,并不否认,他的剑锋转了转,似乎在找一个好角度刺入言怿的心口。
言怿只是看着正在捂着嘴,震惊地瞧着澹台彦的风浅,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了风小姐跟来,这唯一的不是东紫阁的人,怕是也要死在这里了。”
听到言怿的叹息,风浅将目光从澹台彦身上收回,又看了看这样的少年,她的神色反而镇定起来,风浅摇了摇头,眉眼温柔而满带笑意,徐徐说道:“我不怕,只要能同言公子一处,阿浅如何都愿意。”
澹台彦不由得嗤笑出声,啧啧赞叹,像是听了世界上最有意思的笑话:“真是感人啊,言三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总是那么讨姑娘们欢心。我看洛莲九迟迟不动你,怕也是舍不得,如今还有风小姐愿意同你赴死,真是要做个风流鬼的。”
澹台彦仍是纨绔的模样,可那剑却毫不犹豫地狠狠刺向言怿,言怿虽下意识闪躲,可到底多日未眠、水米未进,身体的反应根本跟不上去
澹台彦手中的长剑直直贯入他的身体,没有丝毫的犹豫。
言公子——”风浅见状,遏制不住地惊呼道。
言怿嘴角渗出大片的血来,同胸口的鲜血连成一片,沾染在直裰上,看着触目惊心,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澹台彦却没有停下来的意味,手飞速抬起,正是还要刺第二剑的时候,却只觉得那锋利的银针带着刺骨的痛苦直直没入身体里,让他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
刹那之间,澹台彦便身中两针,一根没入前额,一根贯入后脑。
抬手之间,澹台彦重重地倒在地上,那来人莲步轻移,毫不犹豫地踏在他的躯体上,红色的纱裙在微弱的烛火里显得明艳而朦胧,她一步步走向言怿。
言怿虚弱地张开眼,尝试勾起唇角却扯出一个哭一样的笑容,他说道:“阿九,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见我。”
闻言,洛莲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又冷声道:“他们说你要死了,我甚是好奇,便来瞧一瞧英明一世的言三公子最后究竟落得个怎样的死法。”
言怿凝视着她,面上苍白却有些恍惚地笑意更浓。
他是如此的了解她,洛莲九越是笑,便越是难过心冷;越是面色冰冷,心底越是担忧无比。
洛莲九见状,摇摇头,颇为叹惋地说道:“本座还以为这是倾全武林之力来救他们的盟主,现在看起来你混得也颇为难堪,就这么几十个人还是来取你性命的。”
言怿虚弱地笑了笑,复又说道:“我还没得到你的原谅,阎王还不敢收我的贱命。”
话音方落,他的唇色却越来越苍白,渐渐由苍白变为乌紫,言怿终是撑不住似的,重重晕过去。
这剑沾了毒。”风浅连忙去看那伤口,检视言怿的瞳孔,眉头攒成一处。
什么?”洛莲九骤然变了脸色。
风浅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立时冲洛莲九跪下:“风浅出身医书世家,还请教主准许我留下来为言公子医治。”
洛莲九撇过头,脸上已然带上漫不经心的笑意:“你凭什么认为本座会允许你留下来救他,本座恨他入骨,巴不得他早点死。”
风浅仍是目光恳切,重复着那句话:“还请教主准许我留下来为言公子医治。”
风浅不住地冲她磕头,她的鬓发散乱沾着地上的稻草,脸上的血分不清是她的还是言怿的。
洛莲九只觉得十足的烦躁,她看了眼渐渐没有血色的言怿,赌气似的,冷哼一声:“你留下吧,本座先留你们一条命。”
说完,她只觉得心头恶心无比,头也不回地出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