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望着城墙上突然出现的人,栾栾欣喜若狂。然而宸羽只是静静地站在城楼上,神色有些古怪。她也不管了,拉了小静急道:“小静,快救锦陌,他快没命了。”
小静抽出手只看了她一眼,便又望向风继:“父亲。”
风继一震,看着身边的你不同,声音嘶哑:“你,你是谁?”
小静笑道,“我就是小静啊,你的女儿。母亲难道不曾告诉你,我一直在等你吗?”
“小静?”风继皱着眉,头脑中闪过许多镜头,可他不曾见过这个人,更不知道小静是何许人物,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目光凌乱。
虹越微微一笑,“孩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吧,我可以饶恕你冒充神女之罪。”
“虹越!”小静目光一凛,“你难道要背叛明城?”
虹越笑意更甚,“从未效忠,何来背叛?孩子,你可问错人了,你若在不走,我可当真要治你的罪了!”
“你敢!”小静脸色十分难看,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怒道,“我是沧罗的公主,也是明城的神之子,你敢抓我?”
虹越大笑,“真是个疯丫头,幽镜,将这个亵渎神灵的孩子关起来。”
幽镜得到命令,迅速打开菱花镜,一道刺眼的白光瞬息而至。小静灵巧地翻身,躲过白光的袭击,更加震怒。不过片刻,两个孩子便缠斗在了一起。
而虹越显然觉得胜券在握,转头对风继道,“王不必担忧,臣必定会为王清除所有的不愉快。”
风继转头看看与幽镜打斗中的小女孩,有看看祭台上奋力扑火的青鸢,终于选择了相信后者,“明儿,明儿不会有事吗?”
虹越摇摇头,“若她真是明夫人,又岂会连这点小火都弄不灭。我的王,她是幽昙使者带来迷惑王的妖孽,您看她的左肩,有一朵妖艳的荆棘花!那是沙漠死海之花,她的到来会让沧罗变成一片黄沙。”
风继猛然怔住,是的,明儿是明城神之后裔,拥有超凡的能力,怎么会连一点点符火都灭不掉?
他看着青鸢的左肩,那里衣衫被烧破,正好露出了代表雪琉璃的血色荆棘花,那一朵被火光映得额外妖异的荆棘花?
“是什么才会有这样的印记,吾王难道忘了吗?”大祭司淡淡道。
轰隆——
风继连连后退,是,是……花妖?是那一年霍乱镜城的花妖?
沙漠死海之花,她会让沧罗变成一片黄沙的?
“不,她不是!你快放了她!”风继不信。
“吾王,符火点燃是熄不掉的,若她是常人,自然也不会被符火所伤。”大祭司依旧淡漠,没有出手救助的意思。
“对,是这样的,她一定不会有事的。那,那烧吧,烧死那些妖怪!烧死它们!”
风继瞳孔放大,已然语无伦次。青鸢疯狂地拍打着火焰,白色的衣衫已经烧焦,露出了晶莹剔透的肌肤。火势越来越大,将刑架上的人团团围住,青鸢再也顾不了其他,扑到他的身上,将他紧紧抱住,只能感受到曾经抱住他的那一丝手感。
是他。
可是为什么你一句话也不说?什么也不说,就悄悄地走了,你可知道,就在前一刻我还相信你还有救,我还能救你的!
烈火下,青鸢看着那熟悉的脸,用双手托起那张英俊的脸庞,缓缓流而下了眼泪。
为什么紧闭着双眼?是感受到烈火炙烤的疼痛吗?
“锦陌,你说话呀……”
为什么不说话,是他们对你用刑了吗?你已经说不出了?
“锦陌,你快醒来啊!他们要烧死你啊,快醒啊!锦陌……”
在烈火的炙烤下,青鸢的肌肤已经出现了融化的趋势,再这样,她一定会化的,像一滩泥水一样。
栾栾咬牙切齿地看着大祭司似笑非笑的表情,又看看小静,更让她气愤的是站在城楼上一动不动的宸羽。
她急得大喊,“姑父!宸羽!你还愣着做什么,救人呀!”
宸羽闻言,抬了抬眼皮,忽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踉跄着后退,竟是消失了踪影。
栾栾不禁大惑不解,这宸羽怎么了?
额,不管了,没时间了。
“小云儿,你有办法吗?”她拍了拍云兽的脖子,云兽便通灵性似的,轰然一声腾起,仰首怒吼一声,一口气将地上的火焰像吸水一样吞了个一干二净。
大祭司眼神一凛,爆出了骇人的精光。
栾栾一喜,“小云儿,你真厉害!”她说着赶紧冲上祭台,还不忘冲虹越扮了个鬼脸。
“我还以为镜城鼎鼎大名的祭司大人有多厉害,还不是敌不过我家小云儿的肚子!就你那点火,还不够填我家小云儿的肚子呢,是不是青鸢?”栾栾鄙夷,她伸手拉住青鸢,担忧道:“你没事吧?”
然,她话音刚落,只见火光熄灭,祭坛上那个被焚烧的人迅速变成焦黑。她脑袋下得嗡的一声,吓得说不出话来。
“锦陌!”
青鸢再也禁不住瘫软倒地,滚烫的眼泪一点一点落下,滴进地面烧焦的凹痕里,呲呲冒着白烟。
“青鸢!”栾栾大惊,连忙将筋疲力尽的青鸢扶起,看到刑架上垂着脑袋的人一瞬间变得焦黑。她恨恨地咬紧牙关,道:“青鸢,振作一点,只是烧伤了肌肤,可心一定有办法的。”
“对……他还没死……”青鸢喃喃自语,抬起涣散的泪眼,茫然地道:“他还没死,对吗……”
“嗯。”看着那张清丽的容颜上满满的泪痕,栾栾也忍不住心酸起来,只好昧着良心点点头。
怎么可能还活着,已经完全焦了,刺鼻的味道伴着雪风飘散在空气里,仿佛在送走残破的灵魂。
此时,风继见青鸢活脱脱站在自己的面前,大喜着迎了上来,“明儿,你当真没事?”
继而,他又用狠厉的目光盯着大祭司,质问:“虹越,这你怎么解释?她不怕你的符火,她就是明儿!”
显然已经气急,风继直呼大祭司的名讳!
而大祭司则是不动声色地回答着:“是。”
“那还不快让人将夫人接回宫里,好好疗伤!”风继大怒。
“幽铃,扶新夫人回宫。”大祭司淡淡吩咐。
“是的,大人,小铃这就去。”幽铃嘻嘻一笑,雀跃似的拉起青鸢,很是热情地道:“新夫人好!”
“喂,不许你碰她!”栾栾猛地打开幽铃伸过来的手,看到她手指缠绕着的风铃,惊叫:“带风铃草的小女孩!你,你……雪仙子……”
“栾栾……”青鸢被她一吓,似乎恢复了一些神智,她按下栾栾的手,虚弱道:“我们回去吧……”
“回哪儿?”栾栾不解。
“回去,回西海……带着陌,回去吧……”青鸢无力地落下泪珠,哽咽难语。
——若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她一定会阻止锦陌回来。
可是,一切都已太晚……
“不,明儿,你不能走!”风继一惊,拦住那个失魂落魄的女子,猛的抓住青鸢的双肩,瞪大眼睛紧张地问:“明儿,你又要抛下我吗?”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青鸢抬起泪眼,虚弱地笑:“沧罗王,我不是明夫人,我是青鸢,只是锦将军从西海带回来的雪琉璃,不是你口中说的明儿!”
“不,你就是明儿!我要你做我的明儿!”风继摇头,又带着癫狂的期许:“留下来,做我的明儿,好不好?”
然而,青鸢的眼神冰冷,蒙着的面纱早已焚毁:“我尊贵的王,你醒醒吧!你看清楚,我是青鸢,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你若爱的是明夫人,就请不要误了青鸢的一生!锦陌将军一死,贵国与我蓝魅之国的盟约也就此作罢,我也会回国将一切经过禀告国君!”
是的,她要回去,不是蓝魅之国,而是她的契主身边,竭尽全力去夺取雪琉璃碎片,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让这些伤害锦陌的人付出代价!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一场游戏,为什么雪琉璃会渴求力量!
原来一切都不是游戏的残忍,而是生命的残忍!
“不,你就是明儿,你一定是明儿可怜我孤苦一生,才将你赐予我!明儿,你别走,求求你,别走……”风继拉住青鸢,恳求,眼中尽是哀伤,从他的嘴唇轻轻吐出那三个字,竟然让人有一种心碎的感觉。
青鸢的心也不禁柔软了几分,她突然抬眼,冷冷地道:“我可以留下,但……我要他为锦将军的死付出代价!”
她指着大祭司,泛起从未有过的杀气。
“青鸢,你疯啦!”栾栾大惊。
幽铃目中也不约而同地闪过一线杀机,护在了大祭司的身前。
风继吃惊地看着她,有些为难,毕竟大祭司主宰的是整个沧罗的命运,只有大祭司才能够控制西海的邪物,控制落日潭下的幽昙婆罗花。
然而,大祭司却异常平静地先开了口,“听凭夫人发落。”
显然是没有料到这个大祭司竟然如此深沉,青鸢愣了一下,瞬间念头百转:“我要你救活他!”
仿佛听到了青鸢的话,绑在刑架上被烧焦的人突然抬起头,骨头发出碎裂的咯吱咯吱声。突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球,直直地望着在场的所有人,仿佛要在临死前看清这里每一个人的嘴脸。许久,那被烧焦的嘴唇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露出诡异的冷笑。
“锦陌?”
青鸢惊喜地扑过去,然而,指尖刚一触碰到那焦黑的肌肤,那张漆黑的脸包括那个原本完好的身体,陡然化成粉末碎了一地。咔擦一声,脑袋失去支撑,重重地垂落,摔在地上滚出老远,那两颗眼珠顿时失去光泽,从焦黑的眼眶中滚落出来,滚入了雪地。
“不!!”
青鸢嘶声力竭地大吼,绝望、痛苦和愤怒,那数不尽的哀伤一点一点撕裂她的心脏,摧毁着她最后的神智和意识,她扑进雪里只能捧得起那一堆的黑灰。
她捧着手心,看着那些焦黑的粉末,觉得昏天暗地。一场雪风刮过,带走了指间所有的骨灰,也带走了她对这个男人唯一一点的希望……
雪一直在下,似乎也在为这一生命突兀的结束唱着挽歌!
锦陌……
栾栾喃喃地唤了一声,竟觉得从没有过的脱力。
然而,这场杀戮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