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了秦古德的判断是极其正确的。
2005年底,借助“双冠王”的名声,俱乐部实实在在地打出了一系列效果极佳的宣传牌,包括了所谓的中德、中荷合作训练项目,直到2006年2月份时,媒体上还时常有报道“3月实德U15球员将前往四川基地接受德方教练的选拔,5月即将前往德国”,甚至有报道中国国奥队主教练德国人克劳琛将作为考察组的组长一同前往,而“考察结果将作为国奥队用人的重要参考”,这无疑让这次训练的价值又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然而到了3月份之后,有关中德合作的所有消息忽然在一夜之间便从各类媒体上消失了,甚至在已经开始普及的网络上都难以寻觅到一点线索。
开头轰轰烈烈唯恐天下有人不知,发展到中间却忽然悄无声息,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简直就是个诡异的灵异故事。
在这次辉煌的双冠王之后,大连实德开始加速陨落,从当初中国最强的八冠王逐渐成为一只保级队,并在2013年退出足坛,留下一地鸡毛。
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俱乐部的出资方之一在全国各大城市开始了大规模的扩张,几乎在极短时间内,便成为了中国房地产行业的领军企业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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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的夏天。
德国世界杯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嘭!”
甘井子公园里忽然发出了一声爆响。
许多人被惊了一跳,却发现竟然是球场里一座球门轰然倒地。
“我去!”刚才还站在球门下的门将刘垫座早已经一个前扑,翻滚到两米开外,他回头看了看自己刚刚的位置上那塌了一地的门框和门柱,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然后扭头朝场中怒声大吼,“秦古德!你想杀了我吗?!”
始作俑者连忙嘻嘻笑着辩解道:“这可不能怪我,谁知道这球门是个豆腐渣,只不过是足球击中了门框,他就承受不住……”
“少来!”刘垫座瞪了瞪眼睛,朝他伸出了胳膊,“你瞎啦?快扶我一把!差点被你吓尿了!”
“喔!”哈哈笑着的秦古德手忙脚乱地将两腿发软的门将扶了起来。
“不怪他骂你,古德你现在踢球怎么越来越野蛮了?!”卢江双手叉腰,一边传奇一边数落着他,“就我们几个兄弟踢着玩,你偏偏要来一脚全力的爆射。这么小的场地,你要是没瞄准、一脚闷在我脸上,我家老娘肯定要和你娘绝交!”
刘垫座附和着说:“我们好歹有个准备,就算被砸中了也不算什么,就怕把其他场地的人砸中,那就不好办了。”
“是是是!是我太放松了!”秦古德连连点头,“以后一定收着踢!”
十五岁的他,身高已经一米七三,体重也超过六十公斤,因为长期运动,身上渐渐结起了肌肉,尤其是两条小腿,黝黑粗壮,几乎比得上寻常孩子的大腿,踢起足球来自然十分有力。
“今天是踢不成了,”卢江看了看已经撑不起来的球门,摇了摇头,“各回各家,早点休息吧!半夜可是决赛!”
“好,”秦古德伸出左脚,将足球颠在脚上,“还是老规矩?”
“谁怕你!”卢江瞪了他一眼,“不过刚才我也被你吓得不轻,你得让我休息三分钟。”
“哈哈哈!”秦古德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他们两个人自幼在一个小区里长大,又都喜欢踢球,向来关系亲近,每次在外面踢完球之后,留有余力的他们便会带着球往家跑。虽然往往都是秦古德第一个回家,但卢江却没放弃挑战,这也算是他们之间一个小小的竞争游戏吧。
稍事休息之后,两个人便踢着足球踏上了归途,因为只提了半场时间,卢江的体力还算充足,勉强还可以追上秦古德,但到了最后100米时,秦古德却将足球往前用力一磕,整个人猛然加速,在追上减速的足球后又是用力一磕,奔跑的速度几乎没有停顿,立刻将还在三步一停的他远远甩在了身后。
“这个混球,什么时候开始学卡卡的大步带球了?!”卢江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却因为分了心,一脚把自己的足球踢进了花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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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秦古德一身大汗地回到了家里,却只看到悠闲看报喝茶的秦远山。
别看刚才他跑得挺快,但这种大步带球他也不过是刚刚学会了皮毛,还必须在注意力高度集中、没有丝毫马虎的情况下才能勉强施展,因此虽然只有短短一百米距离,精神和体力的消耗量却几乎相当于他踢了十分钟的比赛。
“乖孙子,你踢球回来了?”秦远山摘下了架在鼻子上的老花镜,笑呵呵地说,“你先去冲个澡,然后到厨房里取药喝,应该不烫了。”
“知道了。”他三下五除二就将身上的短衣短裤脱得精光,光着脚将足球也踢进了洗浴间里。
温热的水柱溅射在他的身体上,让他舒爽地浑身哆嗦。
冲完之后,他捧起老头子早就熬制好的药汤,“咕嘟嘟”一饮而尽,整个胃腹立刻升腾起一股淡淡的暖意,仿佛刚才的疲劳立刻有所缓解。
“我爸和我妈呢?”他洗完了药碗,才注意到家里只有爷孙两人,不禁有些奇怪,“今天是周末,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吧?”
“有啊,”秦远山微微向后靠在沙发上,“你爸刚才打了电话,孙冀海来看伤了,所以还得耽误一会。”
“哦。”秦古德下意识点了点头,一屁股在爷爷身边坐了下来,半晌之后才仿佛醒悟过来一样提高了声音,“爷爷,你刚才说……谁?”
“孙冀海啊,你别告诉我你没听过。”老头子看了他一眼。
“当然听过!他是我们大连足球的旗帜啊!而且现在全中国踢球踢得最好、挣的最多的足球运动员啊!”秦古德微微有些激动,“不过……他不是在踢英超吗?难道转会回国了?”
“呸,”秦远山拍了拍孙子的脑袋,“现在是世界杯时间,那有什么英超?何况他早就受了伤……”
“哦对!”秦古德的脑子终于恢复了正常,但随即又有些疑惑,“他就算受了伤,英国和欧洲难道没有医生?至于让他回到大连找我爸?”
“他又不是外科伤患,主要是肌肉劳损造成的拉伤,找我们只是想找些中医疗法,看能不能有所缓解,”秦远山解释道,“说起来……他恐怕也只是把你爸爸当成一个好一些的按摩师傅罢了。”
“肌肉劳损?”秦古德想了想,微微有些遗憾,“是不是不好根治?”
秦远山点头:“的确很难,不过只要治疗得当,也可以恢复七八成。对了,你也说了,他可是现在踢球最好的中国球员,你难道不想去请教请教?”
秦古德一愣,连忙将足球向门外一扫,整个人便随球一起蹿了出去。
自家的诊所距离居住的小区不过三四百米远,他还没来得及出汗就已经来到了门前。他左脚轻轻将足球踩顿,再向后一拉,脚尖顺势一勾,便颠起足球跨进了诊所的门槛。
他心中那点小小的念头只转了一转,便出声喊道:“爸、妈,现在都几点了,你们怎么还不回家?”
外室里孙小英正陪着一名年轻的女人低声聊着什么,见他忽然闯了进来,那女人稍稍有些尴尬,慌忙住口,白皙的双颊却隐隐泛起一丝红晕。
这样的情景秦古德早已经看得太多,有些病情即使面对医生都不好意思开口,何况还是异性,而且他现在已经是一米七几的大孩子了。
他微微有些失望:说好的孙冀海呢?!
孙小英倒也不在意,笑着朝儿子挥了挥手:“你踢完球了?赶紧回家洗澡去,瞧你一身是汗!”
“哪有!我刚刚洗过的!”秦古德翻了个白眼,在他娘眼中,自己这个儿子只要是出去踢球,回来后肯定是又脏又臭。
“哦,那你先等一下,我去看看你爸爸给小孙治得怎么样了。”孙小英朝年轻的女人点头示意,起身来到内室的门前,不轻不重地敲了几声。
小孙?秦古德精神一振。
里面传来了秦文斌的声音:“怎么了?”
“你先给小孙看着,我回家给儿子做饭了。”孙小英解释。
“好,我这里还要二十来分钟吧。”秦文斌回了一声,“让弟妹也去家里坐一坐。”
“这怎么好意思打扰……”那女人连忙摆手。
孙小英一边脱了白大褂,一边笑着说:“你跟我客气啥,就当串个门了!再说了,我家公公还在家里,他行医四十多年,手上的功夫可比你大哥深多了,等你大哥给小孙初诊完,再让他老人家亲自看一看。”
“那……那就太谢谢了。”年轻的女人不再推辞,也起身一同出了门。
秦古德一听孙冀海既然还要来自己家里,便也不再说什么,不紧不慢地绕着两个女人带起球来。
“嫂子,你儿子也喜欢踢球啊?”孙冀海的妻子找了个话题。
孙小英摇着头苦笑:“他爷爷和他爸爸都是球迷,把这孩子也带成了球迷。当初我儿子明明学习那么好,却非要去实德梯队踢球,我劝了半天,到后来却成了少数派……妹子啊,我可不是说踢球不好,”她顾及到对方的心情,又解释了起来,“只是全国踢球的孩子那么多,以后能有几个人会达到小孙这个水平?”
“是啊,”孙冀海妻子点了点头,“而且他们这些人,在电视上、在球场上看着风光无限,谁知道他们平时里吃了多少苦啊!”
“妈,你说小孙是谁啊?”秦古德稍稍放缓了速度,随口问了一句。
“哦,我刚才没给你说吗?”孙小英一怔,“就是在英国踢球的孙冀海啊,这是他媳妇王嘉雨。”
“哇!就是在曼城踢球的孙冀海吗?”小秦表演得非常浮夸,他瞪圆了双眼,大张着嘴巴,连脚下的皮球蹦出去老远都顾不得捞回来了,他转过身,作势就要往回走,“那可是我的偶像啊!不行,我要去见一见他!”
孙小英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脑门:“你个傻小子,他媳妇都去咱家里做客了,他还能跑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