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刚出了东宫,林苘霈便急忙到容铉的殿里去。一来,她不想在殿内停留过久,现在时日还早,不至于到了晚上惹人闲话。二来,她想到丽妃是容铉的生母,就觉的心中阵阵莫名之感,引得不得生安。
黄悌守在殿外,一屋子的侍女和公公们,倒是和东宫的光景相似,只是并没有东宫的人那般多,而侍女大多也是银曜自己的。秋灯大会并非平日的小宴小会,宫中的每人都得衣着得体,象征国家的国泰民安。
容铉为林苘霈挑了件淡蓝的薄羽和藏青的锦缎,颜色华贵大方,得体无比,碎玉和方才的宫人替林苘霈量了量,便赶忙回到司衣坊的锦缎宫,这妃子们,侍女们的衣裳要做的也是很多,她们都不敢怠慢,可毕竟时间有限,匆匆告辞后,容铉殿内的宫人们也都离去,殿里顿时只剩下林苘霈和容铉,及侍女二人。
“娘娘一会儿可是有什么事?”容铉还是那一身白衣,干净无比,桃花眼清澈透亮,微笑人畜无害。
“。。。无事。”林苘霈道,“容铉你不必叫我娘娘了。。。”
“也好,也好。”容铉笑道,“最近你可好?”
“我很好,就是上次那莫须有的事,让你还被禁了足,我心里实在不安。”
“你无需挂在心上,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他依然笑着,让林苘霈犹豫是否该开口问他有关丽妃的事。
林苘霈手里拿着茶杯,按着茶杯上的纹路。两人不免有些尴尬。
“有话直说既可。”
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容铉。。丽妃。。是你生母?”
“正是。”过于爽快的回答与平静的语调,让林苘霈有些惊讶。
“为何未曾听你提起过?你还是太子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啊!怪不得二人关系那么好。。”
“你不想知道,同是父皇的孩子,为何一个做了天朝的太子?一个做了银曜的太子?”
林苘霈不做声,看向他漆黑的双眸,依旧是笑着,容铉一定很难过,自己或许不该再问了才是,“算了。。。”刚想开口,被容铉打断道:
“你不想知道?为何一个从小锦衣玉食,一个从小在异域的风尘中爬滚,还在丞相府内过活?一个从小在爹娘的怀抱中长大,一个却只见过自己的生母几次。”他说着,语气却还是那般平静,林苘霈道:“容铉。。。莫要再说。。”
“你一定很难过罢。”林苘霈的双眸充满忧伤,“容铉,现在不应该笑,都告诉我,好吗?我为你承担一些痛苦,难过之时便该流泪,容铉,为何你不流泪呢?”
他倔强地笑得她心疼,像是东风里傲然挺立的红梅,然而却已似失了神般,春风拂面的微笑,不见一丝喜悦。
“哭?我早不知道哭为何物。”
“容铉。。。。”
“如今殿堂内,那个身着凤袍的女人,谁人不知当年皇帝强占额娘,封她为丽妃,和丽妃生下一子,是她偷偷送去的银曜,直到把自己的孩子立为太子,此事才昭告天下?”容铉道,“出生时便无爹无娘,直到去了丞相府才被当作是人看待。。。”
他那云淡风轻的语气,和口中道出的事实,让林苘霈委实震惊,若真是这般,皇后娘娘欠他的还算少吗?
“容铉”,林苘霈看向他的双眸,“恕我以往不知这些事,无法。。”
“知道了又如何?知道了你还是和太子成婚,不知道你还是和太子成婚,这是有何不同?”
林苘霈心头一紧,“我不是这般意思。况且这与成婚。。”
容铉叹道:“失态了。”
殿内二人又不言语起来,林苘霈的泪水夺眶而出,尤其是看见容铉那已不知道哭为何物的模样,想起儿时他对自己的种种好,顿感伤感。
容铉走到她身前,将她的长发挑起,“你为何要为我而哭?”
看见她那柔情款款的水眸,容铉的手颤抖起来,“为何。。。要让我一次一次。。”,他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此时也淡出了忧伤之意。
“容铉。。”她唤他,双眸里透出难过的光,“放下吧,放下吧。。”
听到“放下”二字,容铉又浅笑,而甩开了她抓他衣袖的手,“娘娘认为娘娘有什么资格让我放下?为了太子?为了皇后??”
“你恨他们,对吗?”
容铉笑道,眸子里透出阴冷的光来,“没错,我恨他们,我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死不足惜,还我额娘一个名分。”
“非要这么做吗?”林苘霈的声音已有些颤抖,而这般令人难过之事终究还是会发生,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到。
“皇上也是你的生父。”
“可他也是太子的生父!”他坚决的语气,让林苘霈啜泣不止。
“臣一日为人,便要一日与这天朝为敌,娘娘若是不愿背叛天朝,尽管去揭发臣,臣万死不足惜!”
碎玉为林苘霈擦拭泪水,也是难过的紧。
“我明了,明了。”林苘霈站起身来,额前的碎发已被打湿,“今日多有烦扰,还望见谅。”
“哪里的话,臣恭送娘娘,臣还有事,先行一步。”他也站起身来,留给她的,便是他那孤寂,背负了太多的背影。
今后不能避免为敌,既然如此,她便会尽力帮太子,也想让容铉早日放下。世间的恨,只于己最清,她确实没有资格让他放下,可太多的恨,迟早会将他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