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似裂开一般的疼痛,丁逸醒来望着一片阴森凄冷那数不清的棺木,眼前一片黑影绰绰。
血神宗的深处似乎有无数的冤魂在张牙舞爪,不住的呻吟着。
蓦然间他的目光定格在面前一处高台之上,却见那蒙面人的身影正独自坐在那口巨大的竖棺前,背对着自己形同泥塑,一动不动。
丁逸拼命摇了摇头,这才使得眼前蒙面人那模糊的身形重叠在了一起,他缓缓的站了起来,向那高台之上行去,身形方才走进便忽然听到蒙面人那阴冷的声音传来道:“你是不是感到很奇怪?”
丁逸一怔,止住了身形,只望着他的背影并没有说话。
“那一日我将你带到此处之时威胁那些正道说他们的弟子正在我的手中,其实我只不过是吓吓他们,好脱身而已。不过我知道,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找到这里来!”
“那你准备怎么办?”丁逸淡淡的说道。
“我承认,我不得不羡慕你,那上古灵珠似乎与你有缘,看来我想要借助灵珠之力来与他们相抗怕是已经不可能了!不过……”蒙面人略微停顿,语气中充满了悲怆之意,道:“只要我尚还有这一条命在,就绝不会让他们轻易灭了血神宗。”
丁逸听到蒙面人语气中的坚决,不由缓步上前,却见那一张狰狞的兽脸面具正虎视眈眈的望着面前竖棺中的那具枯骨。
丁逸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心中有些好奇道:“难道你还有办法对付他们?”
蒙面人却未答话,直向那具枯骨缓缓伸出了一根枯瘦的手指,声音虽然充满了平静,不过说的话却令丁逸的心中并不平静。
“血神魔祖能有荡天撼地之法,若有宗门真的到了灭绝的那一天,我要用我的命来唤醒魔祖神威,来与那些正道中人决一雌雄,就算被他们剿灭,也一定要他们知道些厉害。”
丁逸耳中听到蒙面人那近乎令人心寒的语声,不由向那竖棺中的枯骨多看了两眼,却见那棺中的骨骸似乎散发着一股隐隐的煞气,那一双空洞的眼眶当中也好似有一阵幽芒闪动。
二人沉默一阵,却是蒙面人忽然向丁逸发问道:“我知道你昨日醉酒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那个女娃吧?”
丁逸一愣,一经他提起了林月瑛,心中便是一阵深深的萧瑟之意幽然而起,只长叹口气,只觉得头颅中那剧烈的疼痛又加重了几分。
丁逸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怔怔的望着血神宗山洞的深处。
“你恨他们吗?”
出乎蒙面人意料之外的是丁逸却摇了摇头。
蒙面人见状似乎很惊奇的“哦”了一声道:“为什么?”
“我只恨我自己!”丁逸沉声说着,声音中饱含着一股深深的无奈,“我恨我自己太过弱小,爹娘的仇也无法去报,明知道谁是最有可能的凶手,却没有丝毫办法找到任何证据,更是将师姐弃之不顾的离去,你说我自己难道不可恨吗?”
蒙面人静静地听着,在听完了丁逸的述说之后,却忽然摇了摇头道:“不,不对,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不够狠心,就像我一样,如果能够真正的狠下心来,这所有的一切就都不存在了!”
丁逸闻言只用一双吃惊的目光望向蒙面人道:“前辈你是说……”
“杀!”蒙面人只冷冷的吐出了一个令丁逸心寒万分的字。
“杀?”
“对!杀,不顺我意着杀!夺亲之仇者杀!夺妻之恨者杀!仅此而已,就这么简单!”
丁逸能够从蒙面人的语气当中听出了那一腔深入骨髓的恨意,面对同门被屠戮殆尽,在他的世界中也只剩下了杀戮。
“你以为只有魔门中的人皆都是大恶之人?他们只不过将自己的欲望和恨表达的直接一些,而那些正道之人何尝不是心怀杀戮,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只是他们将这股杀意和邪恶之念埋藏的很深很深,让你在不知不觉间遭受其害,可为可怕的是,在做出这一系列的坏事之后,他们往往反倒满口道德仁义,契合天理,可是这么做却比魔门更为歹毒!”
丁逸直把蒙面人的话记在了心中,他此刻说出的这一番话的确令人无法反驳,事实也确实如此。
因此丁逸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回想起自己之前的种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做不到蒙面人所说的那样,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难道这就是之后为他带来一切痛苦之事的原因吗?
想到此处,丁逸只觉得心头一阵无比的沉重,“听前辈一番话,好像真的是这样,看来我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蒙面人不由发出一声阴冷的笑声,随即便道:“随你!请自便!”
丁逸随即向蒙面人告辞离去,直向这深邃阴寒的血神宗深处行去。
此刻他满心怅然,心乱如麻,只想找个地方冷冷静静的安静一会,脚下未行出十丈,却蓦然看到身旁一处冷风呼啸的洞室内,一口白玉石棺却与其他那快要朽烂的木棺大不相同。而此刻这白玉石棺却并没有棺盖,里边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名身穿五彩霞帔,宛如出水芙蓉一般的女子。
丁逸不由心中好奇,缓步走到了白玉棺前,仔细的打量了一阵棺内的女子。
却见她似乎根本不像是已经死去,此刻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女子的容貌恬静温雅,一抹朱唇之上似乎还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是谁?难道她就是那位蒙面人所说被正道中人诛灭魔门而死去的他的心爱女子?”
难怪他会对三大正道如此的仇视,眼看自己心爱的女子死在自己的面前,却偏偏无能为力,这种刻骨铭心的痛和恨自然已是深入骨髓,无论换做是谁都会不惜自己的性命来将这腔仇恨得到平息。
丁逸喟叹良久,虽然他并不明白当年之事的来龙去脉,可是面对着眼前这具冰冷的尸体,他能够感受到蒙面人心中那深深的绝望和怨恨。
曾几何时,在齐云峰的伏龙池中,抱着林月瑛那冰冷的身躯之时,他也有过同样的感觉,可是他却终究没有放弃那一丝渺茫的希望,也许这一切正如蒙面人所说,自己的确是缺少了那份杀意。
一股阴寒的冷风自另一边的石室中传来,丁逸满心惆怅而入,却是一方近乎幽闭的石室,其当中除了一台冰冷蚀骨般的石台之外,便空空荡荡全无一物,四下里一片漆黑。
丁逸独坐在这方冷冰冰的石台之上,周围的这片死寂给了他些许的安宁,他明白这一切的关键都在必须要揭开玉清门当年之事上,只要此事真相大白,所有的一切便都会迎刃而解。
而最为关键的人物便是自己和石大川在仙木河底寻到的风四海本人了,如今想想果然如云鹤真人所说,此人的确是极为关键的人物,而这冥冥之中丁逸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一股未知的力量中促使着他去完成,这当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自己也说不明白道不清楚。
不过有一件事他却十分的明确,那就是自己一定要更进一步,变得更强,这才是他唯一能够摆脱这不利局面的钥匙。
借着四处的一片死寂,丁逸的心竟在一瞬间变得异常平静,此刻的他也许只有在这座毫无活人生气的死人墓中才能找到那久违的宁静。
不过他却并不在乎。
他下意识的翻找出那本九玄龙煞真诀,借着天阴杖那阴惨的乌青光芒,如痴如醉般揭开了书卷。
先前由于他体内深受那蛊毒的侵扰,凝练而出的天龙神煞似乎要比天底下所有的至邪之物还要强上几分,可自从他纳入了第四颗魔土灵珠之气,更是打通了周身关窍,完全能够驾驭灵珠之气后,他并没有尝试着凝练一番,究竟这龙煞真诀在灵珠之气的催动之下到底会有怎样的威力。
于是他开始摒除杂念,全心全力的催动起体内那浑厚的灵珠之气,径直运转自身,细细感受着那浩瀚的气息奔腾流转于他每一处关窍当中。
他心中默念龙煞真诀,缓缓闭起双目,眼前在一片无边的黑暗当中蓦然呈现出一片令人灼热欲焚的熊熊火海,却见一条浑身赤红的蛟龙是那样的壮硕,浑身燃烧着熊熊的烈焰在他的身前不断的盘旋着。
这条火龙十分巨大,面容狰狞凶狠,在他身边盘旋一阵,便忽然咆哮一声直向他铺天盖地一般冲来。
这冲击转瞬即逝,体内那瞬间灼烧却在弹指间消失匿迹。
其后便是一片汪洋大海,海面之上猛然跃出一条通体幽蓝的苍龙,激荡起一片滔天巨浪,在风口浪尖威风凛凛的翱翔,丁逸心中再不慌乱,心如止水端坐在一片破涛之上,直到被苍龙灌顶,这才一个激灵睁开眼来。
其后便是一片巨木森林,而后还有一座雄浑的山岳,均有巨龙腾飞,到最后无一不与丁逸的心智相冲,直到转为一片无边的宁静。
这时候,丁逸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来,他明白,方才那四条苍龙皆是对应自己身上的四颗灵珠,那些巨龙当真是蕴含着无上玄妙的上古神力。
而如今这些来自远古的力量,借助九玄龙煞真诀得以施展,也许这是世间由自己所创唯一的一种道法,只是此刻的丁逸却完全不知晓罢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次凝练了多久,他的目光凝视着石室内的黑暗,他的脑海中忽然呈现出自己那时候在巫族上古遗迹中的那个梦魇,林月瑛与庄玉轩的一切,现在想来那个梦魇竟然是真的!
想着想着,他的心中涌上一股阴狠的杀意。
也许这就是蒙面人口中所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