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周遭的异火戛然而止,那些苍龙和异火立刻如一道雄浑激烈的巨龙卷轰然一声,疾冲向天,没入一片深邃的天空当中。
失去了异火气海相抗,天苍云海图那浩荡的烟云登时向着丁逸狂卷而来,天地也为之变色,足下浩瀚的竹海亦是在一瞬间分崩离析,烟云巨浪滚滚而来,无情的扑向那怀抱少女的孤寂身影。
望着眼前那张心痛的脸庞,林月瑛不由欣慰一笑,有气无力道:“逸儿……我也许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义,可我只知道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你……咳咳!纵然你有再多的危难,无论何时何地,我仍然还会这么做的!”
林月瑛忍不住一阵剧咳,那惨白的面容似乎又失去了几分生气,咳嗽间嘴角上赫然溢出一丝鲜红的血,直令丁逸一颗心沉到谷底。
原来自己并不孤单,这一刻有你便足矣,还怕他什么刀山火海千难万险,他的心此刻已被融化了。
当空中那波澜壮阔的烟云滚滚而至,眼看便要将二人无情的吞没,丁逸的心却是十分的平静,那一双已逐渐消逝血光的眼,只静静的凝望着怀中的林月瑛。
此时,云鹤真人赶忙疾挥袍袖,在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的撤去了天苍云海图那不可一世之威。
周围便是一阵出奇的安静,壮丽的山巅之间恍若只有二人紧紧相拥。
“逸儿,我有点冷,想睡一觉!”
丁逸感到她那娇弱的身躯似在不住的颤抖着。
他立时强忍着已是万分虚弱的身子,咬紧牙关道:“瑛儿姐姐我不许你睡觉,我还想要吃你做的玉竹羹呢!”
林月瑛凄然一笑,一口鲜血呛了出来,螓首立时一歪,倒在丁逸怀中。
“瑛儿姐姐,你一定要挺住!”丁逸心中痛如刀绞,当下也不顾自己那已是十分微弱的九转天龙心法,也不管什么气竭之危,探掌便向林月瑛体内渡了过去。
虽然自己的气息一经进入她的体内便如泥牛入海一般再无声息,可当他看到林月瑛那还在微微起伏的胸口,立刻精神一振,也不知道从哪里涌上来一股真气,竟是一时间源源不绝的输入她的体内,堪堪护住她的心脉。
“一定要坚持住!”蓦然间脑海中一个念头立刻闪现而出,心中立刻又涌起了一片希望,只要有玉清门的仙天玉露,她一定会相安无事。
心念一动间,再不犹豫,怀中紧紧抱着她,那天阴杖此刻也是恢复如常,一片乌青闪耀,当下领悟到了丁逸的心意,立刻载着他向着远处茫茫群山飞去。
却说玉清门掌门关沧海探手接过玄青长锏,那长锏复又变作了青叶拂尘的样子,面上却是万分震惊,他做梦也想不到原本可以在这样绝佳的良机之下结果了丁逸的性命,偏偏算那小子命大,竟有人替他挡下,一时间他也想不明白那丫头究竟是如何冲到了近前。
而另一边,只听苏星河怒喝一声,拼着亦是受了重创的真法,就要追赶上去,却被身边云鹤真人劝阻住。
“由他去吧,瑛儿师侄尚且在他手上,我等也不可轻举妄动,况且此子似乎在拼命为她疗伤,我等此刻前去势必也会影响到瑛儿师侄的安危!”
听到云鹤真人一番话,苏星河只得望天长叹,悻悻拂袖,再不做声。
了空和了真大师此刻也是狼狈不堪,经过方才一番激战,只觉体内那异火仍是挥之不去,当即也是一阵无可奈何,双双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云鹤真人身前,道:“云鹤仙友,此次一役我等也有损伤,还是尽快安抚为好,眼看邪魔之力愈加强大,我等正道更要团结一处,同仇敌忾才是!”
云鹤真人那一双波澜不惊的苍目只望着丁逸离去的方向缓缓点了点头。
而此刻众人间却唯独不见了关沧海的身影。
群山叠嶂,肃穆静默,万里连绵的天苍山之间,丁逸紧紧抱着林月瑛,疾疾飞纵在幽谷深邃的山涧。
林月瑛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呼吸亦是越来越微弱。
不多时,云海崖上那令人心悸的阵阵天雷之声已滚滚传来,此刻周遭那一片滚滚的烟云直被深渊之下强烈的飓风撕裂的支离破碎,此时的乾坤风雷大阵之下竟是一个无比巨大漆黑的漩涡。
而丁逸此刻正不顾一切的将体内的九转天龙心法渡入林月瑛的体内,豆大汗珠已是完全浸透了他那残破的衣衫,丹腹中那近乎已透支的真气仍在不断的超负荷注入林月瑛的体内。四颗灵珠之气早已荡然无存,不知道消失在他体内何处。
“瑛儿姐姐,坚持住!坚持住!”
他不停的念叨着,为怀中的林月瑛鼓励,只是自己却感到体内极度的空虚,那时的他若不是被林月瑛所唤醒,恐怕此刻已经完全被灵珠之气的异火所吞噬,丧失心智,后果不堪设想。
所幸体内的九转天龙心法并没有完全泯灭,在被林月瑛感化驱散了那强横的灵气之后,才得以回复本性,化险为夷。
只是此刻也不大好过,眼看那被异火气海所吞噬掉的的九转天龙心法已然微弱却还要勉力运转堪堪护住林月瑛,渐渐的,他已然难以坚持,仅凭着惊人的毅力和不灭的信念护住她的心脉。
渐渐地,丁逸的只感到体内好似被完全抽空了一般,脑中的意识也逐渐变得一片空白,明显是气竭的征兆,可是他却怎能放弃,那只渡在林月瑛身躯上的手却仍然不愿挪开半寸。
忽然间,一股恶寒狂袭而来,丁逸浑身只感到一阵无力,当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躯,体内所有的气力似乎在一瞬间被硬生生的抽离了去,当下便将林月瑛紧紧的抱在怀中向着脚下一片苍茫的山巅跌落下去。
天阴杖在危急时刻终究升起护住之意,飞掠在丁逸身下,载着他与林月瑛缓缓飘落在云海崖边的巅峰之上。
此刻的他只认凭林月瑛趴卧在自己的胸前,自己想要动弹一下却发现浑身一阵软弱无力,他试着挣了两挣却终究没有坐起身来,只仰面向天大口的喘着粗气,只是心中那为了救林月瑛的信念仍是如烈火般的强烈。
蓦然间,他只觉眼前一道玄青光芒忽然映入眼帘当中,人形显现而出却是关沧海那一张阴狠的笑脸。
“小贼,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只见他身畔的青叶拂尘冉冉悬浮在他的身边,只待他的催动,此刻他若是对丁逸痛下杀手定然是易如反掌。
而此刻关沧海经过方才一阵拼斗,已是真气损耗不少,面色一片苍白,若不是他体内有着极为深厚的修为,此刻怕是与其余正道弟子一般无二,被异火冲击,受了内伤。
丁逸心中一沉,眼望关沧海,拼尽全力尝试将体内的气息运转起来,却感到丹腹当中空空如也,早已涓滴不剩,干涸多时,虽然如此他的面色却毫无惧色,当即一双阴冷的目光死死盯着他,恨声道:“无耻小人,你想怎样?”
关沧海此刻亦是有些气喘,听到丁逸发问,却忽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深深的得意之色,随即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一定就是当年丁清河的小贱种,今日我便要斩草除根!”
丁逸只用一双如野兽般阴狠的目光瞪在关沧海面上忽然一声冷笑,笑声中充满了悲怆与不屈,毅然道:“我早该想到当年我爹娘之时一定便是你在暗中使坏,真可惜我爹当年瞎了眼,认你这个狼心狗肺之辈当做师弟!废话少说,要杀就杀,莫在满口喷粪我怕污了我的耳朵。”
关沧海听罢顿时火冒三丈,怒叱道:“好个嘴硬的小贱种,我这就杀了你,自此也算是替天行道!”言罢十指大张,青叶拂尘在关沧海的催动之下,那万千青丝宛如一根根极为锋利的钢针透着阴寒的锋芒。
丁逸却蓦然紧紧将双眼紧闭,似乎多看他一眼也觉得反胃厌烦,直将怀中的林月瑛无力的揽在怀中,一阵深深的悲凉浮上心头,叹道:“瑛儿姐姐,不管怎样在临死之时还能和你在一起,丁逸了无遗憾矣!”
青叶拂尘那锋锐之气寒气逼人,丁逸只感到面前一阵阴冷袭来,心中却是一片深深的宁静。
却见那充满激荡之气的青叶拂尘忽然硬生生的停在了丁逸的面门前,关沧海的面上似乎闪过一丝狡黠,当下将青叶拂尘收在身畔,淡淡说道:“其实你也大可不必如此,这些事原本都是我们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完全没必要牵连在你的身上,我只问你一句,丁清河现在是否还活着?他现在在哪里?只要你乖乖的说出来,不但可以抹去与魔族有染之事,更可以光明正大的得到仙天玉露,来救你怀中女娃的性命,怎么样?”
丁逸正待受死,忽然听到关沧海如此一说,当下咬牙冷哼一声,满含嘲讽道:“伪君子!阴险小人,你就算将我碎尸万段,也休想让我告诉你爹的一切!你要杀就杀不必多言!我早已看穿了你那一套恶心丑恶的嘴脸!”
关沧海面上的肌肉跳动了一阵,一阵杀意拂过脸颊,立时叱喝道:“那老夫就让你和这丫头到阴曹地府相亲相爱去吧!”
“尽管放马过来就是,不过怕是你可要就这么一直提心吊胆的过活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的恶行会为天下所共知,没什么好下场的!”丁逸冷声哼道。
关沧海缓缓的捋着胡须,杀意更浓笑道:“也许会吧,只可惜你是看不到这一天了!现在就算我杀了你也完全是道义所在,你只不过是一个勾结魔族的妖孽之辈,哼哼!受死!”
言罢,身畔的青叶拂尘飞纵而起径直幻做一口玄青大刀,凌厉的杀气撕破空气疾疾向丁逸破空劈来。
丁逸面色毫无惧意,直将怀中的林月瑛勉力的揽起,数度的出生入死,已然令他能够坦然的面对,继而平静的向怀中林月瑛喃喃道:“瑛儿姐姐,看来我们这次真的要一起死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人生就是一片苦海,这样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不是么?重要的是,我们终于能够在一起了……”
那玄青巨刀已然劈至丁逸的面前,旁里忽然飞出一道白色的寒芒,一快锋利无比的冰锥赫然撞在那巨刀之上,强横的力道一震使得那巨刀硬生生倒飞而去。
关沧海探手接过变化回来的青叶拂尘,一脸惊异的望向当空,却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足踏一团幽蓝之气,迅疾掠来,身后紧紧跟着一个白衫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