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根伸手接过银票。只瞧看了一眼。便塞进了怀中。脸上却凶相不减。道:“例银必须立时交清。不容拖欠。可也是我‘明月会’的规矩。今日本师爷既然來了。只用两百两银子就把我走。哪有这般容易。”
华不石道:“罗师爷这般做。便是不肯给我们活路走了。好罢。今日你尽可砸了‘吠天楼’。大不了我们把这生意关张便是。”
罗根冷笑道:“你这生意既开了。就算即刻关张。这例银也是要交的。我看华少爷还是好好想一想。只须签下契约。把此楼五成股份转让出來。不就甚么事都沒有。”
华不石的脸色却也沉了下來。道:“三日之后。若我筹不到银两。便按你所说转让份额。现在却是不行。罗师爷非要欺人太甚。我们也只有以死相搏。这几条命你们若有本事。只管取去就是了。”
此时只听得后面的一扇门“咣噹”一声被推开。一个铁塔一般的身形走了进來。正是朱洪。这壮硕的少年一步步走到近前。护在了华不石的身前。一言不。目光却犹如两道利剑。直盯在罗根的脸上。
这少年脚步粗重。甚至还有点蹒跚。但是被他的目光瞪视。一股透骨寒意却从罗根的后脊梁升了起來。以“断门根”多年为非作歹的经验。已瞧出这个少年是存心要和他拼命的。
而他转脸望向站在另一侧的曹暮云。所见到的是同样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眸。
朱洪和曹暮云都是经历过杀戮战阵的高手。如今虽然受了毒伤。一身武功无法施展。但是高手的气势依然存在。象罗根这等人物。在他们的瞪视之下。难免要心惊胆战。不寒而慄。
罗根开始害怕了。这对一向在大仓中城中横行霸道的“断门根”來说。确是很少有的事。他大声叫嚷道:“喂。你们想要干甚么。你们要是敢打我。‘明月会’的贺大当家定是不会饶过你们。”
他本是仗着帮派的势力前來收钱砸场的一方。又有打手跟班。可到了现在。先前那不可一世的威风却已消失无踪。反倒害怕起被砸的一方來。要搬帮主贺西楼出來壮胆。而他手下的两名打手。也同样显得有些畏缩。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而人若是连命也不要。任谁遇见都会害怕。此时朱洪。曹暮云。华不石三人。一个个都摆出了要拼命的架势。他们两人只不过是给人打工的小喽啰。实在犯不着去以命相搏。
华不石道:“我们不想做甚么。只想请罗师爷不逼人太甚。给我们一点时间筹钱。三天以后再來。”
罗根原本是下了决心。今日一定要把转让“吠天楼”五成份额的契约拿到手。可是到了现在。他却也知道多半是不成了。华不石和曹暮云均是一幅文弱书生模样。想不到态度如此强硬。而那个大个子少年明明连路也走不稳。却也是一幅拼命三郎架势。
按说他刚才已收了华不石的两百两银子。回去也能够有所交待。而如果真的拼杀起來。有性命危险不说。就算真能砸了“吠天楼”。杀死眼前这三个人。训狗坊不能再开张赚钱。对于“明月会”來说也沒有任何好处。
所以。罗根也只能退让一步。说道:“好吧。就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可如果到时候还交不不出例银。要怎么办。”
华不石道:“筹不到钱。别说一半的‘吠天楼’。就算把整座楼都送给你们‘明月会’。我们也沒有二话可说。”
罗根道:“行。就是这一句话。”他冲着两名手下一挥手。道:“我们走。”
“断门根”带着人走了。
看着三个恶人出门而去。屋内的华不石等人才收起了拼命的架式。
虽然“吠天楼”暂时保住了。可是危机却并沒有过去。因为要想在三天之内筹到八千五百两银子。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才了好一会儿。众人心中的忿怒才渐渐平息下來。此时的曹暮云已恢复了平素的冷静。他望向华不石。说道:“只有三天时间。我们实难筹到这么多银两。华兄可有高见么。”
华不石道:“曹兄说得不错。我们确是沒有八千五百两银子。而且‘明月会’既是要图谋‘吠天楼’。即便我们能筹到银两。只怕仍是无用。”
海红珠急道:“那可怎么办呢。三天以后。那断门师爷还会再來。到时候沒有钱。他们定会砸楼的。”
华不石道:“既然沒有银子。若不想把‘吠天楼’交给别人。就只有与他们一战了。我先前拖延三日时间。只是想要利用这几日做些准备。”
那位“断门根”罗师爷本就不是良善之辈。而“明月会”要强行霸占“吠天楼”。更是欺人太甚。对付这些恶人。苟且忍让是沒有用的。
华不石的父亲华天雄本是黑道起家的魔王。行事一向专横霸道。心狠和辣得很。这位大少爷出身在“恶狗门”中。从小就耳濡目染。当然深知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道理。这罗根和“明月会”这般欺上门來。他又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地交例银。
曹暮云恨声道:“只可惜如今曹暮云武功已失。无法与人拼斗。否则哪容这帮无赖逞凶。”
华不石却摇了摇手。道:“曹兄毒伤未愈。此时切勿强行出手。不过我就不相信。在这大仓城中‘明月会’便能一手遮天。就沒有比贺西楼更强的人了。”
曹暮云道:“华兄言之有理。我们只须找到能对抗‘明月会’的人。许以重利。想來并非不能与他们一战。”
“吠天楼”能够赚大钱。在大仓城里人人眼红。而这“吠天楼”突然间冒出來。由两位文弱书生主持。并沒有足够的力量自保。这亦是所有的人都知道的事。
在这城里窥觑“吠天楼”的人想必也不只有“明月会”一家。与其等着这些人找上门來。不如主动与他们结盟。展自己的势力。
这便是华不石心中的打算。当然。象“明月会”这种全不讲理。一來就想把“吠天楼”一口吞掉的帮派。并不是可以妥协结盟的对象。
此时这位大少爷不禁想念起“千花坊”的依依夫人來。只因为现在他最为需要的。便是情报的來源。而他们新到此城。人生地不熟。所有的时间却只有三天。如今之势。必须在这几天之内。在城中寻找到可以结盟的对象。才能组织起足够的力量对抗“明月会”。这实属不易。但如果楚依依在。华不石却相信她定会有办法的。
沒有别人相助。也只有依靠自己。
华不石正与曹暮云商量。如何探听消息。寻找门路。此时却只见那位“易通行”的驯兽师傅臧冬从门外走了进來。
先前海红珠跑到后院去找华不石。在旁边一起训狗的臧冬便已瞧见了。而华不石匆匆离开。许久也不回來。臧冬便也往前面小楼而來。他刚刚走近小楼。就听见了厅内华不石和曹暮云与那“断门根”的争执。于是沒敢进來。而是驻足在门外观望。直到罗根领着人走了。他等了好一阵子才走进屋來。
臧冬自也能猜得到。那罗根前來定沒有好事。多半是上门敲诈勒索。不过他现在是暂留在“吠天楼”中。可算是外人。确也不便于露面参于。
此时他走进前厅。却见屋内的几人全都神色肃然。便开口问道:“刚才臧冬瞧见那‘明月会’的罗根來了又走。可是來找‘吠天楼’的麻烦么。”
华不石还未及答话。海红珠已说道:“可不是么。这下我们的麻烦可大啦。那断门根要我们交八千五百两银子。不然就要抢走‘吠天楼’的一半份额呢。”
臧冬吃了一惊。道:“他怎会向你们索要这么多的银子。”
海红珠道:“他说新买卖开张。第一笔收入要全给他们。其它的生意要抽三成五。还说这是甚么‘明月会’贺老大定的规矩。哼。真是比强盗还可恨。”
臧冬道:“城东‘明月会’我倒是知道的。帮主贺西楼确实是城中的一霸。不过哪里有他说的这等规矩。若如此抽成。这城里的商铺只怕全都开不下去了。我看那罗根是故意找碴。想要强占‘吠天楼’才是真的。”
华不石苦笑了一声。道:“我们自是知道他是借口图谋此楼。反正这所谓的规矩是他们‘明月会’所定。他说要交多少银子都是一句话而已。唉。看來这几日我们须得设法应对此事。训练虎牙也只好先缓一缓了。”
臧冬道:“华少爷不必客气。训狗之事也不急在一时。”
他想了一想。又道:“那罗根如此可恨。简直是欺人太甚。以臧某看。你们倒是可以到‘万金堂’去告他一状。只要司马城主肯为‘吠天楼’作主。便是‘明月会’也不敢把你们怎样。”
听了此话。华不石未动声色。曹暮云却已垂下了头。别人不知道。华不石和曹暮云却都很清楚。这座大仓城的城主大人。“万金堂”的堂主。化名为“马峰”的司马逐风。早已经死在了粤境的南泉庄。而且杀他的人正是曹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