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探那鬼屋回来之后,陈庆、周邵二人整整三夜都没敢熄灯睡眠。
而陈济或许是由于年幼的关系,对此却是不受任何一点影响。
是而,陈庆、周邵两人对此事忌讳莫深,从不谈及,就算旁人说起类似的事情,亦只是哈哈大笑而过。
而使周邵来到此地的那人,在周邵怒火中烧之下,遍寻小沛城中亦不得见之后,便消除了此念。
三日后,陈翎在相城击败孙权兵势的消息传来,陈震由此放松了紧闭的城门,让陈庆、周邵、陈济三人又能去城外游玩了。
或是那日之事造成的阴影,三人所找的地方都是曾经游玩过的,不向陌生之处去了。
这一日,三人就在陈庆的别院耍乐,忽有人报来,张郃的长子张雄前来拜访。
张雄其实也止有九岁而已,在陈翎开设私塾的那一阵,曾经与陈庆、周邵等人有过同学之谊,不是陌生人。
张雄此次从兖州境中远道而来,本是因文丑、逢纪被孙权歼灭,陈翎大军身陷前后夹击中,前来探听消息的。不过刚一入城,便闻得孙权兵败,失了一大将,也就不着急上火了,而是非常淡定的制了门贴,投送过来拜见陈庆。
周邵对张雄的印象不好,是因张雄这人像极了他的父亲,文武具备,无论是学文还是习武,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文可比陈庆,在私塾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学子,武艺方面,单以比试论,周邵虽然胜多败少,但每每张雄败北之际,他那眼中的耻笑之意,却怎么也不能从周邵的心中抹去。
周邵知道,这是张雄在取笑他只是一武夫而已。
听得张雄欲来,周邵从草地上站起来身来向着陈庆说道:“我回府去了!”
陈庆苦笑一声,劝阻道:“周邵,你理他做甚?”陈庆心中暗道着,都是小孩子,待将来长大以后,都是并肩作战的袍泽,现在一些小小的间隙,说不定会成为美谈。
踌躇了一下,周邵说道:“陈庆,你知道的,不是我胸襟不够开阔,实在是他太目中无人。”
陈庆颔首,周邵说的不错,张雄的确在为人处世上存在着那么一点瑕疵,不过有才之人总是这般的,像自己这类含而不显露的不多。
微微自我得意了一番,陈庆说道:“待他来了之后,我立即打发他回去,如何?”
周邵听得陈庆之言后,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是他与我之间的事情,陈庆,你不必为了我去得罪了他。”
陈庆摇头,看着一旁自个玩耍的陈济,再看向周邵,正色言道:“亲疏有别,我三人在一起算起来也有一段时日了。”
拉着周邵重新坐下来,陈庆接着说道:“张雄他不比你与小济,是我视之为兄弟的人,如今的他在我心目中,只不过是一同年而已。”
陈庆讲的很明白,周邵遂就坐了下来。
不过为了避免等会张雄过来之后,两人之间起纷端,周邵远远的避开了。
在一下人的接引下,一席锦袍的张雄缓缓行来,他的脸上带着笑容,见着三人在此之后,远远的就拱手为礼,言道:“陈庆、周…邵,小济,有礼了。”
似乎对于周邵,张雄同样怀着不明所以的情绪,他的这一见礼中,向着陈庆的,非常正式,陈济这一边则是相对从容,而到了周邵这里,则是有些轻慢无礼。
“哼!”周邵冷哼了一声,瞥了他一眼之后,自顾自的看向另外一边去。
陈庆、周邵、陈济三人本是乘凉跪坐在一张席子上,三人的面前有着各种瓜果解暑。小河流水、树木成荫,是个休闲之地。
命人重新安置下一案几之后,陈庆请张雄坐了下来,问道:“兄台此次前来小沛所为何事?”
这天气非常炎热,陈庆等三人又不是外人,张雄拿起一果子正解渴,听得陈庆问话,吞咽下去之后,说道:“本来是心忧家父战事,特来小沛,好及时闻知消息,不过车骑将军智算无双,一战溃灭孙权大军,由此可见,家父必无危险。”
“想起既然来到小沛,不与诸位相见就回转归去,实在有悖礼节,故而上门前来与诸位见礼。”张雄如此说着道,他一说完,就又拣了一果子含在嘴里,细细咂摸。
本来就无事,几个小孩子,还能有什么大事不成,陈庆如此念道着,将自己身前的一碟果子推向了张雄,说道:“张兄急欲归家?”
张雄摇头,含糊着回道:“其实家母要我留在小沛,与三位相伴。”
“哦!”
陈庆听的张雄这一言语,看了远处的周邵一眼,说道:“然,张兄心下之意是…?”
同样看了周邵一眼,张雄了轻叹息了一声,低声向着陈庆说道:“我知周邵对我误会颇深,留在此地诚为我所愿,然…”
能跟一方封疆大吏的子女生活在一起,现今已经九岁的张雄不是不知其中的缘由,不过正像周邵对他颇有成见,张雄亦看不惯周邵一向以众人之中最勇者自居。
这算是属于两人各有擅长一方面的少年之间的敌视,毫无缘由,就是心中存在那么一丝不服气。
此等事情甚为别扭,陈庆挠挠头,不知该如何为两人分解。
一时间,四人所在的小河边上冷清了下来。
过不多久,吃了一地果皮的张雄,站起身来,向着陈庆、周邵、陈济三人作别。
待及张雄走远,周邵才重新凑了过来,向着陈庆说道:“你看这人,只顾自己吃,也不留下点给我们。”
陈庆苦笑,张雄没来之前,也没见他与陈济猛吃果子,还不是因心中存在着那一丝不待见,才会这样说道。
摇摇头,陈庆整个人的身形矮了下去,躺倒在席子上,向着周邵说道:“不提张雄,你我父亲如今攻至寿春城下,以我的眼光来看,不日将会取得此城。”
说道此处,陈庆有些不舍得看了着别院一眼,接着对周邵说道:“寿春既下,不出意料之外的话,父亲的居城应该就在彼处。”
听着陈庆的说话,周邵明白过来陈庆讲的什么意思,他满不在乎的说道:“不就是搬家吗?又不是这一次,以前并州、许昌之时,还不是这样过来的?”
陈庆点头,转首看向陈济,继续说着道:“我还好一些,有长兄在邺城,而你与小济,这次战事之后,或许…”
温侯吕布攻占了徐州,寿春等地之后,整个局面将呈现出大半江山落入他之手的面貌。
而随着军中诸大将凋零,仅有张辽等一批大将的吕布或许会可能分拆陈翎麾下的将臣,毕竟一方大吏麾下的将校比之他主公都不遑多让,这肯定会让他起忌惮之意。
现在的这个几率或许只在半数之间,但若是等到吕布全部夺取了江东,陈庆敢发下誓言,吕布定然会这么办的!
以前或许是因并州将卒比较齐心,温侯吕布不好如此为之,但等到那时,眼看着这个天下即将掌控在他的手中,这些事情必然,也是必须的会被他提及。
何况的是从自己父亲从并州退出来之后,许昌一战中,河北没有派遣出一兵一卒,刑镣应该不算在里面,吕布消耗并州众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待及来到小沛,只有兖州三郡县可为招募士卒的后方,这样的局面,若说吕布没有为此提前布置,陈庆是不会相信的。
自己的父亲也是不省事的人,君臣做到这种地步,古往今来实属罕见。
吕布欲想重用之,却怕将来自己父亲闹出事来。
吕布他又不能不重用之,没有了自己父亲的那一战,吕布他寸土未得。
唉声叹气中,陈庆向着周邵言道:“若无意外,你待在邺城的时日,恐怕会很长很长。”
周邵听得不明所以,正待问之时,便听得陈庆呵呵笑了一声,他又言道:“周邵,听我的,将来一加冠成年,立即娶妻生子,这才能让你无后顾之忧。”
一头雾水中,周邵讶然着问道:“这是为何?”
陈庆乜视了他一眼,解释着说道:“你以为我兄长一直被留在邺城是为何?”
“你若是没有后嗣,你的父亲会让你上战场厮杀吗?”陈庆见周邵还不明白,又说了一句。
周邵听得陈庆这般说道,始悟,接着一脸的苦涩,似是问陈庆,又似是问自己,喃喃言道:“为何这世间的事情总是让人有一种被束缚的感觉?”
陈庆哈哈大笑一声,仰天躺下,说着道:“周邵,你想自由自在,甚难。”
陈庆正待继续说下去,一一为周邵解说其中,周邵忽有所悟,向着陈庆说道:“这么说来,你我父亲这次大战之后,或许会分开驻扎,而你我,小济三人则也会因此而分别?”
陈庆翻了一下眼,叹声道:“是啊。你现在才明白过来不成?”
周邵郝然,不过心中充满了惆怅之情,也就不在意陈庆话中带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