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御书房,虽是阳光遍地,但是凌冽的寒风依旧呼呼的刮着,洛玉勉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掸了掸衣服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依旧是一副兵部尚书的儒雅模样!
外面的风刺骨,可是洛玉勉却不觉得,只觉得远比那闷热的御书房来的舒坦,转头看了看御书房,厚重的毛毡帘幕挡住了洛玉勉的目光,洛玉勉虽是心有不甘,但那里面是皇上相当倚重的老臣,远不是自己可以相比拟的,呼出一口白气,洛玉勉也不再纠缠,迎着刺目的阳光,大踏步而去!
御书房内,孝承帝却是紧皱眉头,看向沈阁老的眼神似喜,似忧!心内却犹如战鼓喧嚣,下一刻,就好似要从胸膛中跳跃出来一般!
“你觉得,此事可行?”孝承帝紧盯着沈阁老。
沈阁老却是没有直接给出肯定的答复,有些迟疑,捻着胡须思索道:“老臣也是借鉴前朝之法,具体可行不可行,还得慎重!”
“嗯!”孝承帝点头,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其实,前几日,在朝堂之上弹劾晋王,皇上就能看出一些端倪来!”沈阁老继续说道:“武将一派,多是向着晋王,而文官一派,多是主张严惩!”
孝承帝点头,看向沈阁老,微微的向后靠着身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自大梁开国以来,军权只授各州节度使,统兵不过三万,四镇将军统兵不过十万,位极人臣之太尉不得皇帝亲命,也不能调遣一兵一卒。我大梁崇文厌武,以儒家思想定乾坤,以商致财,以财守本,文官理政收税,才有那‘天元盛世’。可如今,这小小的晋王掌着天下的兵权,虽是陛下所赐,但若是狼子野心,岂不忧哉?”沈阁老一脸的痛惜,连连的摇头。
孝承帝也是一脸的阴郁,手指摩挲着手中的扳指,低声说道:“不错!这晋王麾下三十万铁甲军乃是当年先帝所赐,先帝驾崩之时,也没有交代这铁甲军该如何安置,以至于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握在了晋王手中!让朕,寝食难安呐!”
“是!那三十万铁甲军,其中有二十万镇守北疆,十万镇守晋王自己的封地忻州,明面上虽是我大梁将士,吃着我大梁的粮饷,可由于晋王独享兵权成为其家兵!恕老臣僭越。如今,晋王虽是没了兵符,但那铁甲军依旧是唯晋王之命是从!如此之患,皇上怎能放心?”沈阁老痛心疾首,颤着手,一派忠臣良将之风范!
“朕如何不知啊!”孝承帝站起身,慢慢的踱起步来:“可如今,不管朕派出多少监军,那铁甲军表面恭顺,暗地里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你叫朕如何是好?便是杀了一批,顶上来的,怕是依旧不服,难不成,还要叫朕杀光那三十万将士不成?”
“如此数量的将士,只能安抚,不能威慑,若是一味打压,这些个刀锋舔血的汉子,暴起反叛,倒是得不偿失了!如今边境忧患,这三十万将士派上
战场,也是能够抵上一阵的,更别说,这些人都是晋王费尽心血打造出来的精兵良将,轻易杀不得!更何况...”孝承帝眯起了眼,眼神悠长:“咱们大梁共十六州,与北疆接壤的就有忻州、云州、真州、定州、州、延州!其中有四洲疆域千里,矿业发达,物资丰盛,人口足有百万户,不可不谓之大州!而其中延州矿产丰富,大梁七大铁矿,三座在其;而晋王的封地忻州,盛产井盐,也算是极为富庶之地!”
“确实!这六州单是税收,就占当年国库收入近半!咱们大梁向来是收入的六成上交国库,四成留给自己自,足由此可见,这六州财力也是不容小觑!”沈阁老也是一脸的凝重,这六州向来与晋王交好,又接壤北疆,都在晋王的镇守之下,自是跟晋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孝承帝点点头,继续的踱着步子,靠近了一旁的火盆前,伸出手,像是畏寒般的伸出手,慢慢的烘着:“朕最担心的,还不是他的财力,而是除了晋王忻州的十万铁甲军以外,其他五州的节度使还各自统领了近十万大军!而这些个节度使,与晋王关系匪浅,每次具表上书,都言晋王如何英明,如何勇猛,如此说来,若是晋王真是有心造反,朕,还真是不得不防啊!”
沈阁老点头,皇上所忧虑的确实是有道理,这晋王虽还没有到拥兵自重的地步,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而且,现如今晋王再怎么猖狂,到底也不敢在三十万将士面前表露,如今这些个铁甲军还算是忠君爱国的,若是皇上毫无缘由的打压起来,怕是也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反倒将他们推到了晋王那边!
“所以,那日早朝之后,老臣回家思索了良久,才想出了这个计策!”沈阁老叹了口气,也是若有所思的说着:“前朝奉行此制度,还算成功,按照目前这个情况,这些武将的军权实在是该收一收了,若是这么由着他们下去,怕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些,朕如何不知!既然兵权已授,一切交由统帅全权处理,若无重大过失,如何解除兵权?朕曾想有御史大夫弹劾晋王,但在如今节骨眼上,如此大动干戈,会不会...”孝承帝思索良久,沈阁老所说,正是自己心里所担忧的,自己如此忌惮晋王,无非就是他手中握有的军权,以至于现如今晋王军中声望愈重,自己才不得不想除之后快!
沈阁老倒是没有这么多的忧虑,继续解释道:“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依老臣看,皇权即是军权,皇上只需令吏部、兵部多增散官之职,以高官厚禄,换取晋王麾下主要将领之实权即可。再者,刚刚老臣也说了,皇上也并不是夺权,只是不让他们专权,现如今兵权上交,只领官职,不履行实权!皇上还可以酌情加封官阶,增加俸禄!他们常年驻守边疆,难得与家人团聚,如此一来,倒是成全了他们与家人长聚的心愿,岂不是一举两得?”
孝承帝虽是没有说话,但是沈阁老的话,却在他心中激起了一圈一圈的水花,若是这事真像沈阁老所说的这么顺利,这晋王的威胁,倒是大大减轻了,今后,若是再动手,也不必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了!
“那,武将没有实权,如何领兵作战?平常训练又如何?”孝承帝拧着眉头,慢慢思索着。
沈阁老微微笑着,摇摇头:“日常训练,亦可仿效前朝之法,多设‘团练’,只练兵不统兵。将领只统兵而不练兵,平日里若无战事,他们也只领俸禄,并无调兵领兵之权!皇上既然给了他们那么高的品阶和俸禄,平日里又不用练兵,这对主帅的依赖自然就会减轻不少。”
“还有,若是真是如此推行,老臣建议,若是再起兵乱,皇上大可派文官担任统帅,一来压制武将兵权膨胀,二来战乱一结束,兵权又由文官上交,那样,就不存在迟交、不交兵权的状况了!而且,如今战乱甚少,需要领战的统帅也不多,到时候武将们领着虚职,拿着过高的俸禄,由着皇上点将才能上战场,这样一来,必定是个个奋勇争先,捷报频传,才不枉费了皇上的信任!”
“此法,听着甚好!”孝承帝颔首,可是面色依旧没有放松:“可是,此举,无异于从武将手中削弱兵权,他们如何肯乖乖的双手奉上?”
“自然是不肯的!”沈阁老捻着胡须,看向孝承帝,意味深长的笑着:“先秦时有‘二桃杀三士’的典故,殿下不如效仿此法,先调整正五品铁甲军断事官王宪的职务,擢升其为正四品明威将军领北疆三镇镇守之职,再授正三品铁甲军右军都督秦栎和左军都督马放正二品镇国将军之职,分领南疆缅阳节度使与东瓯越海节度使。虽是高官,但这些疆域尚未归我大梁,均是虚职。朝堂之上,我看着三人位晋王呼声最高,不妨先从他们下手。”
“这……”未等皇帝答应,沈阁老又说道:“那日,皇上已是牛刀小试,晋王自知理亏,自然不会让这三人反对陛下的决定,但这三个人的离去,无异于断了晋王一臂。”
“至于前军都督赵巷、后军都督王庭,就改授皇上您的两位殿前马军司指挥使、步军司指挥使,让他们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妙!妙!啊!这晋王自己领着中军都督一职,为的就是统领铁甲军,只是,把赵巷和王庭两人调派到朕的身边,会不会引狼入室?反而令晋王有了可乘之机?”皇帝不无担忧地说。
“陛下大可不必过虑,‘右军将军’云州齐家的六公子就是您手中的王牌,擢升其为侍卫亲军马步司都虞侯,一来是拉拢齐家这十万大军,二来这都虞侯只管官,不管兵,监管赵巷、王庭两人即可,也不怕齐六公子整天在皇宫里出入,闹出什么是非。”
“那这样一来,岂不是三十万铁甲军由晋王一人统领?”皇帝仍想不出这三十万铁甲军如何处理。2k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