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玕亭中,洒金梅畔。
李慕玄身着青色道袍,满脸喜色的恭贺一袭白衣的龙涵璃:“恭喜师姐修为大进!没想到启灵玉液功效如此强大,师姐如今神息纯然,犹同渊海,让我有种面对金丹修士的错觉!”
龙涵璃洒然一笑,白衣红梅、玉洁冰清,便如九天仙子,落下凡尘!
李慕玄一时呆住,随即便反应过来,笑道:“想不到这灵液还有美容之效!如今师姐冰肌玉骨,恍若天人,想必二师兄见了也要倾倒啊!”
龙涵璃听到李慕玄如此不加掩饰的赞美,两腮微微晕红,嗔道:“你这小猴儿,知道什么天人!不要胡说!”
玩笑开过,李慕玄收敛笑意,说着:“慕玄能在南中谷得遇师姐,何其幸运!只是筑基未成、游历未完,还需继续前往河洛城,于河洛汇流之所寻求筑基机缘,这便与师姐道别了!”
龙涵璃听了,微微伤怀,犹豫了片刻,却自怀中取出一枚鸽蛋大小的紫色圆珠,说道:
“慕玄你是一心求道之人,但有一息尚存,便永不止步。你既然想去河洛灵眼悟道,师姐有此物相送,你在灵眼之地随身佩戴,可能会有所帮助。”
李慕玄收起圆珠,温声回道:“多谢师姐相赠,师姐也要多多保重身体!启灵玉液虽好,终究是外物,不可倚重。望师姐能借灵液之助,洞明本心……”
“慕玄,你天赋异禀,身具惊世之才,但自古天人相争,都留一线之机,还望你筑基时莫要一味求全,反遭不测啊!”
“师姐勿忧!此去山高水远、前路茫茫,然我等修道之人,持心正念,自然百无禁忌!”
说着,李慕玄向龙涵璃躬身道别,起身时顺手摘取一枝金梅,俏皮的在龙涵璃眼前晃了晃,转身离去。
“你也去吧,小吱吱!”龙涵璃抚摸着吱吱的小脑袋,轻声说道。
吱吱点点头,最后看了龙涵璃一眼,足下腾云,追上李慕玄,落在了他的肩头。
南中谷口,虚空之中:
一位身着儒衫的清秀书生对着身旁的魁梧大汉问道:“大哥,你就这么让他走了?你不是说要让他学会我们六人的全部剑法吗?”
顿了一顿,书生接着说道:“他可是老祖宗所说的希望啊!虽然我不太明白……”
身披兽皮、面容英武的大汉摆了摆手:“二弟,这种事情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之前我想要传他剑法,只不过是想留一份香火情分,如今感受他身上的气息,才知道老祖宗都已经安排好了,不用我等多事……”
“原来如此……那你说他真的是……”
“二弟慎言!这事以后不要再说了!这次我们兄妹六人能够出来,就是天大的机缘。一定要多加磨砺,证得剑道!”
“是!”
…………
开阔的官道上,李慕玄一身黑色劲装,腰佩蛰藏宝剑,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纵横驰骋,好一位少年游侠儿!
数日前,李慕玄走出南中谷,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二师兄的叮嘱:要以散修甚至凡人的身份、心情游历世间,才能见识到截然不同的世界。
想着师兄的教诲,李慕玄将星辰法袍变化为黑色劲装,取下头上的玉冠和玉簪,将玉簪把玩了一会儿,见上面铭刻的《蝶恋花》词依然清新如昔,微微一笑,收在了魔心之中。
片刻之间,李慕玄收拾整齐,翩翩游侠真可赞:
弱冠青丝绾,奔马疾如燕。腰佩明光剑,足下登云履!
这一身游侠打扮,还是李慕玄在一位宗门前辈的游记中看到。当年的他对那本“江湖”游记喜爱万分,先贤有云: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何其洒然!
那时的李慕玄倒不是喜爱这份洒脱,他更羡慕前辈游记之中描述的,江湖儿女四海为家、鲜衣怒马、快意恩仇的生活,没想到这次亲身体验了一把,纵横驱策间好不快意!
话说李慕玄坐下的大黑马,还是他在南中谷附近的平原上捕获的,由于常年生活在灵气浓郁之地,这匹大黑马身形高大雄壮、毛色顺滑如锦,乃是马群中的首领。
这匹黑马刚被捕获时还很抗拒,不防吱吱跳上马头,略略放出气息,黑马便四蹄软倒、伏在尘埃,半晌之后才挣扎着起身,变得乖巧听话起来。
吱吱十分高兴,认为这是他头一个驯服的小弟,得意的坐在黑马头上,不愿下来。
李慕玄也乐的由他,借助魔心将全身法力收敛起来,再运起和光同尘决加以掩饰,即使金丹修士,也丝毫看不出破绽,只会把他当做凡人。
李慕玄下定决心,这一路上就以凡人身份行至河洛城,如此一路纵马急行,也要有数月时光才能到达。
这一日,李慕玄驾驭黑马,奔行在大道上,心里犹自揣摩着玄奥道法。
突然,前方凭空升起一道绊马索!路边的草丛中也传出一阵鼓噪之声。
李慕玄眼疾手快,以心神驭使黑马,凌空腾起,越过了绊索。就在黑马再次落地、向前奔去时,前后又是三四根绊马索出现,而小黑收势不及,眼看就要被精光闪闪的细铁索绊倒……
“刷刷!”
一道清亮的剑光腾起。李慕玄沉腰下马,左手抓住马儿的长鬃,右手挥剑,一道剑光瞬时挑断了前方的两根铁索!
黑马奋起四蹄,继续飞奔。李慕玄回身上马,看见几个精壮的汉子已然围了上来,便索性挽住马儿,略冲几步,立在了原地。
“你小子倒也识趣!是从仙谷的方向来的吧?”一位灰衣蒙面的高瘦汉子凝重的发问道。
这群劫匪难道是专门打劫从南中谷里出来的凡人?
李慕玄心绪低沉,不由想到饕餮巨口一张,便在南中谷造下无边杀孽的场景!
见李慕玄不说话,高瘦汉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中细长的雁翎刀,又是走近几步,出言恫吓道:“快!交出身上的所有东西!不然兄弟们并肩子上,你这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尸首都保不全!”
李慕玄心中杀意涌动:这帮匪类,为了一己私欲,专门在此杀人越货,手中不知有几多冤魂!其作恶之心与饕餮有何区别!
主意已定,李慕玄微笑道:“你们就这么有信心吃定了我?”
高瘦汉子戏谑的说道:“你小子,就算世家出生,打娘胎里学武,不过一二十年!大爷我日夕苦练、寒暑不绝三十载,你说是不是吃定了你!看你刚才的剑法是有几分样子,但是想跟我动手,差得远呢!”
旁边一个手持朴刀的壮汉狞笑道:“何用大哥出马,看我黑虎结果了他!”
高瘦汉子嘿嘿一笑,说着:“本来这小子可以纵马脱身,却偏偏停了下来,一看就是心高气傲、会点剑法的大族公子,易装打扮想游荡江湖?今天就让你明白,江湖不是那么好闯的!要拿命来填!一起上!”
高瘦汉子见兄弟们都慢慢靠近了黑马,也不再废话,直接招呼所有人一拥而上:劫匪还讲什么单打独斗?乱刀分尸才是他们最喜欢干的事情!
骑在马上的李慕玄将劫匪们慢慢靠近的动作尽收眼底,心里想着:正好用二师兄所传的《金阳剑法》吧,既做凡人,就当用凡间剑法!
李慕玄紧紧握住蛰藏宝剑,剑灵感受着李慕玄心中的杀意,变得蠢蠢欲动起来,眼看便要飞起刺杀!
慕玄心中微笑,却将这灵性稍稍安抚,飞身下马,迎战众匪。
一枚符文种子虽然在蛰藏剑中潜藏着,却没有激发出一丝威能,李慕玄也未动用半分法力神识,只凭肉身之力使出金阳剑法:
一片淡淡的金光升腾而起,洒向众劫匪,便如春日午后的细碎阳光,暖洋洋、细密密。
这金阳剑法,虽然只是世俗剑法,但由凡技而窥金系之道,隐隐然已有剑道雏形,再加上蛰藏渐渐臻至高阶法宝,即使威能不显,单凭本身气质,便已让这一剑脱出世俗樊笼,显出有如实质的光华来。
眼看着几道“阳光”洒然飘落,为首的高瘦汉子如见鬼神,双目圆睁,大叫道:“剑气!这……”话音未落,额头上便绽开了一朵血花,倒伏而死!
靠近李慕玄的六人尽数毙命,稍远些的三人大惊失色,转身便要逃命,李慕玄冷冷的看着他们,却也未作追击;这三人如蒙大赦,奔入旁边的小树林中,跨上三匹快马,却是分成三个方向逃跑。
果然是经年老贼!如此绝境,逃跑仍然有章法!李慕玄心中想到:今日放这三人离开,他日会不会有更多凡人丧生在他们手中呢?佛门说因果,道家求自在。罢了,这次本心不想再杀,便住手吧。
李慕玄心中这样想着,将光洁如昔的蛰藏剑收起,拍了拍黑马的侧脸,这才翻身上马,再次赶路。整个过程中,吱吱都缩在黑马柔顺的鬃毛中呼呼大睡,可谓万事不理。
大黑马身强力壮,疾驰中虎啸生风,越发显得神骏不凡。
这却是吱吱以神念传授给它一道修炼法门,引导其掌控身体,渐开灵窍,再配合李慕玄的灵气疏导,让这匹强健的黑马渐渐摸到了妖兽的门槛,再过不久应该就能踏足练气一层,正式成为妖兽。
这一日,马背上的吱吱在神念中和李慕玄闲聊着:“大哥,我传授的修炼法门不错吧?这才一个月,大黑已经快要成为妖兽了。要不是它灵智未开,修炼还要更快!”
李慕玄也传音道:“吱吱,这震天吼传承非同小可,自古法不可轻授,你也不要随意传法,当心所传非宜,反遭天谴啊!”
吱吱不在意的说着:“这只是最粗浅的法决,和咱们震天吼的传承搭不上边,我只是看大黑跑的那么辛苦,鬃毛又软,让我路上睡得很舒服,给他一些甜头罢了。”
李慕玄哭笑不得,这吱吱真是小孩子心性,不过说起年龄,他也的确是妖兽中的幼崽,虽然据他自己说,已然诞生八十余年,不算小了。
李慕玄与吱吱沿路看些风景,有吱吱这个好奇宝宝不断的问东问西,旅途倒也不显乏味。
由于黑马还不是妖兽,每天奔行四个时辰已经到了它的极限,能够坚持下来,还要多亏李慕玄每晚帮它梳理身体、补充灵气。如今一个月下来,大黑马已经瘦了许多,但是棱角分明的肌肉和炯炯有神的双眼都让它看起来愈发神骏,乃是名副其实的千里马。
眼看天色已近黄昏,李慕玄牵着筋疲力尽的黑马,向着路边一处破旧庙宇慢慢走去,准备那里过夜:一路上多是露宿荒野,如今能有小庙容身,已经算运气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