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云走到门口,顿住,没有回头,便就那么看着门外道:“你做事一向留有余地,可惜,顾玉梅惹你太过,所以你也不会有一丝留手了吧,不把人逼到绝路,你也不会罢休。那日,你把我引过来,为的也就是今天吧。愿望达成,你也不必再皱眉,装好人了。”
云依蓦地回头,张口想说什么,却在看到萧逸云冷漠的背影那一刻吞下了口中的话。
她很想问问,那个所谓的“引他过来的人”是什么意思。可是,她还是把话咽回去了,很显然,萧逸云那日过来,不是她先前认为的那样,是自己过来的,而是被人给引过来的,且他还认为那是她的人。
此时此刻,若是她追问萧逸云,那个引他过来的人那句话指的是什么的话,只会让萧逸云以为她欲盖弥彰,死性不改地想要否认。可是,那个人她真的不知道。看来,还有人在背后做着见不得光的事,只怕,就是冲着她来的。
云依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消失在墙角的身影,云依不可抑制地悲哀起来——萧逸云,你终究还是对我没有信任,这样的我们,就算是穷尽一声去纠缠,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啊!我要杀了你替皇后娘娘报仇!都是你害的!”
一个疯狂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劲风。可是,还未触及云依,便被夏荷一脚踢掉她手中的匕首,然后一个手刀,让她昏睡。
云依看了那宫女一眼,然后提步离开。
“冷宫里就只有顾氏一人吗?还是说那个宫女也是一道的。”
“原本是只有皇后要去冷宫,只是那宫女是个忠心的,誓死要跟着顾氏,主子看她们主仆情深,便默许了。”
“古来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能这般不离不弃,倒是个忠心的。那宫女叫什么名字?”
“莺歌。”
“莺歌,很美的名字。她许是已经做好了要替她主子报仇的准备,想要以死相搏,才会随身带着匕首,要置我于死地吧。”
夏荷站于一旁没有搭话。
“娘亲,我回来了。”
下家伙的声音一想起,云依便收了深思的模样,带上笑意,迎向那个小小的身影。
看到小家伙的样子,云依一惊,忙上前,蹲在天儿面前,抚着天儿被抓破的脸颊,看着天儿乱糟糟的衣服,焦急道:“天儿,怎么回事?你和人打架了?”
天儿眉头紧锁,看着着实不像是个年幼的孩子。
“娘亲,天儿不是故意要和人打架的,是他们不好,先是打翻了墨水,将天儿写的字毁了,之后还抢了娘亲给天儿绣的香包,还动手推了我,他们还说娘亲是……”天儿突然顿住,然后不再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云依也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天儿自小就冷静自持,这几年在皇宫里,性子更是沉静了许多,一点都没了小孩子的稚气。天儿绝不会随意出手打人,必然是那群小鬼挑事惹火了天儿。
云依抚着天儿的脸颊:“是他们看不惯你,所以抢了你的东西,你想忍忍就过去了,但他们却不肯罢休,对你动了手,更重要的是,他们说了娘亲的坏话了,是不是?”
天儿抬头看了云依一眼,然后再次低头。云依知道自己猜对了。自己的儿子,什么品性,她比谁都清楚。
抱起天儿,云依让夏荷打来水,然后抱着天儿坐在床沿,用浸湿的巾帕给天儿擦拭干净脸庞和双手,然后将膏药一点一点给天儿上好。
“他们说了天儿什么坏话了呢?”云依看天儿还在暗中闹着小情绪,便温和道。
天儿抿着唇,不肯说。云依心里软软的,这个孩子啊,肯定是怕那些话不好听,伤了她,所以宁愿自己一个人担着,不肯让她知道。
云依抱着天儿:“那让我来猜猜吧,看娘亲猜得对不对吧。恩,他们肯定说娘亲是狐狸精,臭不要脸了是不是?”
天儿睁大了眼睛看向云依,看那表情,云依知道自己说得**不离十。
“娘亲,他们都很过分,竟然那样说娘亲,他们抢我的东西我可以忍,他们对我动手,我也能忍,但他们不该那么说我们。娘亲明明和父皇是爱人,他们凭什么那么说你,还说我是野种。”
云依眼里闪过危险之色,却随即掩饰,然后望着天儿,神色越发柔和。
“那天儿是觉得他们说的都是错的,是不是?”
“恩,娘亲不是那样的人。”
“那天儿为什么还生气呢?”
天儿皱眉:“他们都那样说娘亲了,他们是坏蛋。”
云依被天儿逗笑,果然啊,小孩子还是小孩子。云依将下巴搁在天儿头顶,温和而认真道:“是,他们不好,但天儿对他们出手,就是对的了吗?”
天儿不说话了,云依继续道:“你和他们生气,那算是什么呢?恼羞成怒吗?既然他们说的都是错的,那还计较什么呢,是他们在污蔑人,品质低劣的是他们,我们又不损失什么,还和他们计较什么呢?”
“那就让他们说我们坏话吗?那他们看我那么懦弱,会不会变本加厉来乱说话呢?”
云依满眼欣慰,天儿不是做事不经大脑思考,冲动行事的。
“那你打了他们,就一定有用吗?你说说看你动手了之后,得来什么了?太傅有帮你说好话吗?”
“没有。”天儿的情绪变得极为低落:“他们好多人都帮着华妃的儿子来对付我,那个大将军的儿子,长得人高马大的,若不是他,我也不会被打到那么惨。”
“之后太傅过来了,他们在一边看好戏的,都说是我先动手的,还都统一口径,说是华妃的儿子不小心打翻了墨水毁了我的字画,我就不依不饶,对他辱骂,还对他动了手,之后他就被我暴打了。”
“我知道他是带头的,所以我被别人打,我也不顾,就死盯着他打了。他被打得比我惨,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来找我麻烦,哼!”
云依无奈:“那你呢,伤得又比他轻多少。你是专挑他脸打的吧,而他们,则是阴你,专挑你其他地方打的吧。”
天儿不说话了,云依叹息道:“好了,现在肯把衣服脱下来,让娘亲上药了吧。”
天儿无奈,他原本想,脸上那一道华妃的儿子抓出的血痕,是无论如何掩盖不住的,但身上的伤,他可以不让娘亲知道,不让她担心。
没想到,知子莫若母,云依把他看得透透的。
天儿也不忍着了,扑入娘亲的怀抱,委屈道:“娘亲,他们真的好过分好过分,他们说,我们别想赖着父皇,终有一天,他们会把我们赶出去的。呜呜,他们合伙欺负我,太傅还信他们不信我,呜呜,太傅很失望地看着我,说要去和父皇说说这事,要好好教训教训我,呜呜……”
云依听着天儿的委屈抱怨,也不再说什么,只一下一下抚着天儿的背脊,让他把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
好一会儿,天儿的情绪平复了,云依给他擦了脸,笑话道:“我们家的小花猫,爱哭鼻子。”
天儿不依:“天儿才不是小花猫,天儿才不哭鼻子!娘亲坏!”
云依失笑:“好了好了,娘亲不说天儿了,不说了。”
看着天儿嘟嘴的样子,云依心里亦是十分心疼。但小孩子的事,做大人的也不好过多插手,总不能跑过去抽那群小屁孩给他儿子出气吧,那也太没品了。
云依收敛了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天儿,娘亲待会儿跟你说的话你要记住。”
看着云依严肃的模样,天儿也正襟危坐,认真地点了点头:“娘亲说吧,天儿好好听着。”
云依摸了摸天儿的头:“天儿,你要知道,他们是故意针对你的,你今天的做法,并不是说不对,只是还是太过稚嫩,最终还是正中他们下怀了。”
天儿眼里露出疑惑,云依解释道:“他们明显是说好了才如此的,否则你们太傅问起怎么回事的时候,这么多孩子,必然会惊慌地各自找借口。那样的情况,只怕是早就说好的,就是为了让你动手,然后告你的状。”
天儿瞪大了眼睛。云依再次抚了抚天儿的头发:“傻孩子,你动手是他们最为乐意见到的事,他们可以借此诬陷你。”虽然这样对孩子而言很是残酷,可是,那也是天儿不得不面对的,作为萧逸云的儿子,注定不能天真烂漫地活着。
“那我该怎么办?”
“你该避开与他们起冲突。”
“但他们真的很过分。我要妥协吗?”
云依摇头:“不是让你妥协。报仇的方法很多,当即便忍不住非报了仇不可,并不是明智之举。”
天儿皱眉思虑,蓦然明白过来。
“娘亲,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夏荷在一边听得嘴角忍不住抽抽。她原本听云依劝大皇子的话,觉得极为有道理,感觉云依教子有方。可是听到最后,她就觉得有点惊悚了,教那么小的孩子这样的东西,真的好吗。这算是腹黑自娃娃抓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