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听说青娥已是嫁到张家,忙到别院寻妹子。‘春’杏接出来,笑道:“二小姐今日早晨起来吃了半碗粥,中饭倒像长了胃口似的,吃了大半碗饭呢。”
早有人打帘子,里头一声递一声,轻轻的传进去:“大小姐来了。”
真真丢下书,笑着接出来道:“姐姐,两个外甥呢?”
真真若是伤心哭泣,或是不住口大骂,都不似现在没事人一样叫莺莺担心。
莺莺看着妹子,叹息道:“真真,心里不痛快哭两声也使得。”
真真笑嘻嘻道:“原是妹子看错了人,怨不得别人的。如今改过也还来得及,有什么好伤心的。妹子替外甥‘女’做了件小袄,姐姐来瞧。”拉着莺莺到她做活的暖阁里坐。
这间暖阁有半面墙镶的都是玻璃,极是透光。虽然天‘阴’‘阴’的仿佛要下雪的样子,屋里还是亮堂堂的。窗台上摆着几只‘玉’石‘花’盆,各‘色’琉璃珠子堆的半满,里头数茎水仙都打着‘花’骨朵。想是怕扰了香气,一个白‘玉’香炉搁在桌了,并不焚香。
莺莺只觉得房里有些清冷,翻翻桌上有一本《道德经》,强笑道:“你倒是清闲,我家‘玉’娃的小袄在那里?”
真真取过一只小包袱,解开来给姐姐看,里头一件小小紫糕皮袄,大红的缎上使金银线绣着小小的菊‘花’,笑道:“这个‘花’我绣了七八天呢,昨晚无事才缝好。”说话间,不由自主的想到王慕菲,不知他这几日如何。脸上就有些黯然。
尚莺莺把小袄当亮处看了又看,赞妹子:“针脚越发的密了。”就叫小梅:“包起来送到我那里去,合小樱小桃说。我在二小姐这里,有事叫他们这里来寻我。”
眼看着小梅去了。房里无人,她才道:“妹子,青娥她前日嫁把张家了,俱是素娥做主。你可了了心事?”
真真微微一笑,道:“青娥妹子嫁了。我再无牵挂。”虽然是笑,隐隐有泪光。
‘门’帘响处,李青书抱着他家‘玉’娃,后边几个‘奶’母和使‘女’众星捧月一般围着儿子进来。两个孩子进‘门’都朝小姨伸出手去。李青书冲莺莺使个眼‘色’,笑道:“孩子们找小姨呢,前边还有许多事等你,你倒在这里偷闲。”
莺莺笑看真真怀里钻一个,背上爬一个,脸上真‘露’出笑容来。她吩咐‘奶’妈们好好看着。合李青书出来,才出‘门’就问他:“什么大不了的事,忙忙的喊我出来?”
李青书苦笑道:“有人来求见尚家二小姐为妻。”
尚莺莺冷笑道:“谁家公子吃了豹子胆。前几日我妹子才写地休书,今日就敢来求亲?”
李青书变了脸。恼道:“还有哪家。是陈文才那个贱种。求到老祖宗里去了,老祖宗的意思。我家退过一亲回,他再来求倒不好不许他的。”
尚莺莺忙打断道:“这却奇了,我妹子又不姓李,你家有‘女’儿尽管许他。”
李青书道:“老祖宗也不曾面许,只是授意我许他,叫我说:我家丈人见在,小姨子地婚事自有丈人做主。就是不在她自家做主也罢。轮不到我做人姐夫的替小姨子订亲。”
“所以,姓陈地不死心,又要来求我?”尚莺莺站定,眼前一队捧着点心的使‘女’经过,一个带头的上来请安,笑道:“九少爷,九少‘奶’‘奶’好。”
尚莺莺因自家妹子被人瞧不起,心里极是不快活。认得这个使‘女’是自家房里的,又是合那陈家有亲,正好借她立威,甩手赏她一巴掌,又踢了脚,骂道:“狐媚子,当着我的面做出这样丑态来,当我瞎了眼呢。来人,打二十板丢出去,革她全家地差使。”
那陈小翠伏在地下不住磕头,哭道:“婢子不敢。”
李青书冷笑道:“你家堂哥哥好本事,都想合我做连襟呢,你有什么不敢的。多加十板,传九少‘奶’‘奶’的话,她全家都赶出去。”尚莺莺对李青书嫣然一笑,两个手牵着手回妹子院子里去了。那陈文才在外头厅里等了足有两个时辰,一个管家出来道:“你来的正好,这里有几个人你领下去罢,过几日养好了送他们到南洋种植园去做活。若是走了一个半个,唯你是问。”
陈文才还在发愣,却见他远房堂叔一家都垂头丧气出来,两个堂弟扶着被打的堂妹。看见他,那堂叔冲上来在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别以为你家赎了身就不是奴才!”
陈文才极是恼怒,待要发作又不敢,侧着身子让过一边,堂叔一家都恶狠狠的瞪他几眼才出去。
陈文才‘摸’出一两银子把该房管茶的管家,那管家不肯收,冷笑道:“咱们看陈老姨‘奶’‘奶’面上,叫你一声公子,你还真把自个当公子了?一日为奴,永世是奴。你家老姨‘奶’‘奶’只顾讨老祖宗的好,你就敢不把九少爷放在眼里?你痴心妄想来求聘,还当咱们九‘奶’‘奶’是四房地糊涂老爷夫人呢。”
陈文才来求亲,原是气不过,他费尽心机把姚滴珠‘逼’到绝路上去,反叫王慕菲捡了个大便宜。知府大人又偏向姚家去了,他已是气的发疯。幸好尚真真休了王举人,满城人都赞她高洁。所以他灵机一动,送了姑祖母一份厚礼,想求真真为妻,要故意给王举人和姚滴珠没脸。想来那尚二小姐已是嫁过一遭儿,又是‘私’奔过的,不敢讲究,有人来求必乐嫁。得了尚小姐为妻,那抢了他‘女’人地王举人还不气的背过气去。
谁知他想地极好,李青书两口子见都不见他,却把他堂叔一家都革了差使,堂妹***上那几十板。分明是打在他脸上,叫他看清自家地身份不必痴心妄想。
他想明白了,脸上又红又白。低着头灰溜溜出去。不过半日,满城就传说有几位公子到尚家求尚小姐真真为妻。尤其有名地是那位陈公子,苦苦求了半日,尚小姐嫌他是原是管家地儿子,连大‘门’都没有让他进。
这些话传到姚滴珠耳里,先就气了个半死。陈公子这样不长脑子行事,分明是说她姚滴珠不如人家一个半残的‘妇’人。王慕菲听说有人去求真真为妻,冷笑不已,再听说那位陈文才去求真真为妻,跳起来骂道:“他休想!”
王老夫人极是不伏气道:“这像什么话?你又不曾休了她,她不是自认为妾么,接她来家。”
王慕菲不好意思合娘老子说真真那封书信明是自请下堂,实是休书,含糊道:“我合真真又没有婚书见证。”
老太爷想了想。道:“话虽这样说,她合你几年夫妻,不过是赌气搬到娘家去住。不当有人去求亲地。”
王慕菲涨红了脸,吞吞吐吐。不肯作答。指着婚礼摆酒要请厨子溜走。老太爷就道:“我出去走走,你在家看好箱笼。莫叫雇来的那些人进来。”背着手走到一个茶馆,‘花’四个钱买了碗福仁茶,坐在角落里慢慢吃着。有个拎篮子卖薄面饼和牛‘肉’地小贩进来,笑道:“又有人到李家去求尚二小姐为妻去了,这一回,你们猜是哪个?”
小店里的人都笑道:“快说,我们每人买十个钱的饼和‘肉’罢了。”
那个小贩把盖着白布的篮子放到柜上,茶博士送了碗热水与他吃,他一饮而尽,笑道:“这一回是河东府的柳家。就是从前想合尚二小姐订亲地那家,头天听说二小姐休了王举人,第二日就把正房娘子休了,飞奔去李家求亲呢。”
一个人赞叹道:“今日这是第五个了吧。钱指挥使,刘守备、王同知,还有常州的苏二公子。我听说苏家和李家是亲戚,只怕会许他家罢?”
那小贩神气活现摇头道:“这几家前头娘子合妾都有儿‘女’,尚大小姐必不肯许的。”
王老太爷听人都说是尚真真休了他儿子,气的哼哼,用力咳嗽,从怀里‘摸’出十文钱来,喊道:“切十个钱牛‘肉’来。”
那小贩忙问柜上讨个小碟,切了一碟牛‘肉’送来。老太爷把钱握在手里,问他道:“那尚小姐休王举人,有什么故事,你说来听听?”
小贩伸手讨钱,笑道:“十文钱,你老给钱,小的就说一段。”
王老太爷不情不愿把钱数给他,那小贩笑道:“这位老爷必是不常出‘门’,不晓得这一段故事。世上从来都是男人休妻,似尚二小姐这般那是从来没听说的新闻。”
老太爷恼了,又‘摸’出几文钱丢把他,道:“快说!”
那小贩唱了个诺谢道:“尚二小姐做姑娘时不晓得怎么叫王举人拐了去。那时节王举人还是个穷小厮,拐了二小姐合数千金珠不晓得到哪里,穷的过不得才回松江。二小姐日日纺纱织布,养活那小厮,却是他运气,读书做了秀才。后来尚老太爷寻着‘女’儿,王举人中举俱是岳家力量,他不晓得感恩,反因尚家穷了要另娶那有钱的赛嫦娥为妻。所以尚小姐索‘性’写了休书把他。我家隔壁的金秀才就抄得一份呢,夸说尚二小姐文彩极好,虽然从前走错了路,却是个极明白地‘妇’人,说什么亡羊补牢犹未晚矣。”边上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笑道:“那休书我也抄得一份,实是写的好。尚二小姐本是好人家地‘女’儿,叫人拐了做了数年穷夫妻,巴结着叫夫婿中了举,是为贤。尚老爷当初嫌那王举人没出息,要‘女’儿改适,她不肯,是为贞。又因王举人另娶财主,她能肯成全,是为智。不肯做妾原是尚二小姐自重,可见当初被拐了去,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难为她想得开,寻常‘妇’人遇见丈夫纳妾,谁不是觅死寻活不肯。”
老太爷从鼻子里喷出向口冷气,咳嗽了几声道:“这话倒奇了,老夫我活了几……十年,也没听说过‘妇’人休夫地。想必是她勾搭上了有权有势之人。”
那书生拍案道:“老丈休要胡说!那王家地新‘妇’才是***。那小贩笑道:“客官莫气,想必这位老丈是外乡人。老丈,我们松江府比不得别处,‘妇’人抛头‘露’面的本来极多,谁家姑娘不学好,谁家媳‘妇’偷人,不消两三个时辰就传地全城都晓得了。从来没有听说过尚二小姐如何,所以才有这许多人去提亲呢,那尚家已是穷了,有钱的姐夫又有何用,自然是因为尚家两位小姐贤德贞淑,素来在松江府里名声极好之故。”
王老太爷冷笑道:“‘私’奔的也敢贞淑,原来松江的小姐都是这般贞淑呢。”
他这里抱怨,后头院子里茶馆老板的‘女’儿听见,合她母亲道:“妈你不是合我爹‘私’奔的么,这个老头在外头‘乱’说可恶。”看一边摆着一盆泡裹脚布的水,把布捞了出来,端着盆要进去泼。老板娘拦道:“随他去罢。”站在‘门’口,听见王老太爷连咳嗽带喘气在那里骂:“‘私’奔的***,几年都生不出儿子来,连婚书都没有,还敢摆出正房娘子的架子……”句句都点着老板娘的心事,老板娘越听越怒,抢过‘女’儿手里的盆,一脚踢开隔扇,满满一盆臭水把王老太爷从头淋到脚,揸着腰骂道:“这样‘乱’咒人家,你才生了儿子没***,生了‘女’儿都合人‘私’奔!”
王老太爷气得两眼直翻,老板只顾打躬作揖哄娘子进去,也不理他。众人因这个老头子不合时宜,都在一边哄笑,无人替他说话。老太爷气的说不出话来,身上又臭又冷,抹了一把脸,一路小跑回家去。
偏王老夫人因儿子也不在家,一把铁锁锁了院‘门’,不晓得钻到哪里耍去了。王老太爷从后院跑到正房都是铁将军守‘门’,又寻到前厅,再到外书房一圈转下来,儿子合老伴都不见。虽然是江南,十一月的天气也是极冷,好容易在外书房里寻到儿子一件皮袄,哆哆嗦嗦换了上身,下边还是透湿的,咬着牙脱了‘精’光。
王慕菲为了省钱,外书房平常不摆火盆。王老太爷‘精’赤着两条‘腿’,冷的直跳,想到厨房里暖和,把袄子裹的紧了些,一路小跑到厨院。
厨房里雇来的两个厨娘正一边做活一边说话,突然老太爷光着两条‘腿’进来,唬了一跳,其中一个生的略平头整脸些,就有些夏姬的风情,又有些红拂的眼力,还有三分与人结‘交’的本事,笑着凑上来道:“老太爷,您到里头烤烤?”一头说,一头伸出手来‘摸’老太爷的大那一个有些瞧不上,扭头出去,看见老夫人合一群人笑嘻嘻进来,忙跑上前道:“老太爷在厨房里呢。”
王老夫人怕老太爷骂她‘乱’跑,忙合老胡说:“走,咱们到厨房说话去。倒省的叫人再升火盆。”
一群人进去,正好瞧见老太爷缩在灶后,两条光‘腿’伸在火边,那个厨娘在边上不晓得说些什么,一只手还搭在老太爷光‘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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