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一通飞跑,到家的时候脸都白了腿也软了。罗老太太察看了秋谷的伤,赞扬杨雪处理得当,说不要紧之后就出门找药去了。那些蛇药分散在田间地头,要找齐要点时间。
罗老太太还没回来,秋谷的祖母和娘就哭着寻来了。原来秋谷的娘将斗笠落在了黄豆地里,喊闺女去拿,谁知道小姑娘竟然在路上被毒蛇咬了。
得知自家孩子没有性命之忧,两个女人松了一口气,询问秋谷事情的经过。秋谷委屈地将自己是怎么被蛇咬了,杨雪怎么帮她吸毒血,又是怎么一路疾走背着她回村的经过说了一遍。婆媳两个听完感激涕零,拉着杨雪的手不断地说着道谢的话,弄得杨雪都不好意思了。
罗老太太找齐了药材,洗净拿回家捣烂敷在了秋谷的伤口上,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秋谷的祖母背着孙女回了家,秋谷娘则坚持着去给杨雪挑那扔在路上的柴火担子。柴火事小,主要是杨雪的锄头还插在柴担里,那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罗老太太对症下药,一直坚持敷她的药,半个月后秋谷就活蹦乱跳了,秋谷爹娘为此提着东西上门对罗老太太和杨雪好一通感谢。机缘凑巧帮了一个小姑娘,这件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杨雪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今日无心种下的善果,他日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双抢时节到了,常家人开启了早起晚归走路带风恨不得自己三头六臂的模式。农忙时节,杨雪照旧和白氏他们一道吃饭。二房三房就没这待遇了,再忙也得自己做饭。
一年当中最忙的时节,常柏常松常红几个大孩子都去田里帮忙,常橙也在白氏的指点下在家里做饭。檀哥儿年小帮不上忙,孟氏家的晚饭只能靠罗老太太和白氏搭帮着做了。孟氏舍不得多花工钱请好的匠人起灶,那灶烧起来火不旺,煮饭费时也就罢了,烟雾还很大,罗老太太给她做了两顿饭,被熏得眼泪横流,气得大骂不止。
罗老太太因为要帮三房做饭,还要帮三房四房晒谷子,就让白氏负责大房那边的谷子以及做饭,自己和常蓝带着青姐儿和楠哥儿坐镇新房子。
楠哥儿虽然比青姐儿小着十多天,可个头比青姐儿高,身板比青姐儿壮实。两个孩子年龄一样又是一个人带,自然是吃在一起玩在一起。再小的孩子在一起都要打闹,有时候是为了多得一口吃的,有时候是为了争抢一个玩具。
这不地上凉席上,青姐儿拿着拨浪鼓在手里晃悠,正玩得高兴,楠哥儿却不乐意了。那拨浪鼓是杨家在楠哥儿满月宴的时候送来的东西,楠哥儿每日里玩都玩腻了。可小孩子都有这样的心态,自己的东西宁可丢在一边也不喜欢让别人玩。楠哥儿看到堂姐霸占了自己的拨浪鼓,立马不干了,吭哧吭哧挪过去就抢。青姐儿死命护着,却被壮实的堂弟一把推翻,拨浪鼓也给抢走了。
小姑娘立马大哭起来。青姐儿身子瘦弱,嗓门却大。常蓝哄了一通不见效,只好求助罗老太太。罗老太太正在孟氏的灶屋给他家做晚饭,热得汗流浃背不算还熏得眼泪长流。罗老太太急慌慌冲过来耐着性子哄了一通青姐儿,无奈青姐儿还是咧嘴嚎啕魔音穿脑。老人终于忍不住了,伸手在青姐儿屁股上拍了两下,气道:“不过被楠哥儿推了一下,又没跌到哪儿,就哭个没完,吵死了!”
青姐儿挨了打,越加哭得大声,罗老太太越发心烦,骂道:“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跟你那小家子气的娘一样不讨人喜欢!”偏巧孟氏挑着一担谷子刚走进院门,听到自家闺女的哭声罗老太太的骂声,孟氏后座牙差点没磨平。
老东西太可恶了,偏心眼瞧不起自己也就罢了,连带自己的孩子都受到歧视。前两天自己看到青姐儿鼻梁上青了一小块,问老东西,老东西说是闺女自己撞在了墙上。后来问檀哥儿,才知道是和杨氏家那小兔崽子抢一个桃子,被楠哥儿给推的。
和丈夫说这事,丈夫满不在乎地说小孩子嘛磕磕碰碰再平常不过,不过乌了一块而已,打什么紧。老祖母年纪大了,又要带孩子晒谷子还要帮自家做饭,哪里顾得那么多。她当时差点没气炸肺,她是前世造了什么孽,遇上这样的一家子,檀哥儿当初老被松哥儿欺负,如今闺女又被楠哥儿欺负。明明她的儿女是受苦的一方,可老家伙不主持公道不说,还打骂自己的孩子!
过于气愤,浑身发颤的孟氏差点没洒了谷子。孟氏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了心头的怒火,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堂屋走去。为了不被休掉,她在这个家里得夹紧尾巴做人。忍吧,忍到杨氏贼婆娘一家子滚出自家这房子,忍到儿女大了不需要老东西帮忙那一天就好了。
罗老太太对孟氏的怨愤一无所知,老人看到孟氏的身影大松了一口气,一边扶着腰从椅子上坐起一边大声道:“赶紧将谷子倒了,洗洗干净来哄哄你闺女,哭起来没完没了。三郎也跟着要回了吧,我得去给你们炒菜了。”孟氏恭谨地点头答应,眼睛却恶狠狠地盯着罗老太太的背影。
再说常子胜那边上半年的工程结束了,结算了工钱之后回到家,正赶上双抢的尾声,倒是扎扎实实地帮了几天忙。
楠哥儿已能走路了,小人儿粉妆玉琢,跌跌撞撞地走不稳偏爱走,斜倾着身子时刻叫人担心他会跌跤,大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扶他,他却屡屡甩着小手不满地抗议,小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常子胜因为老不在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惊见宝贝儿子不但会走路了,还能软软糯糯地一声声喊自己“爹爹”,顿时稀罕得不得了,一得空就抱着这宝贝疙瘩。仗着自己力气大,常子胜就是挑水也将儿子背在背篓里舍不得放下,结果这爷俩成了常家沟一道特殊的风景,见到的人都笑话常子胜宠溺自家儿子太过了。常子胜丝毫不以为忤,笑嘻嘻地乐此不疲。
八月白氏生了一个儿子,常家长辈都很高兴。虽说几个孙媳妇都生下了儿子,但长房仅只有柏哥儿一个男孩儿还是显得单薄了些,白氏再产一子弥补了这一不足,常家长辈觉得圆满了。当初杨雪生楠哥儿的时候,白氏没少照顾她。此番白氏坐月子,杨雪投桃报李,自然也是一得空就过去探望帮忙。
几妯娌近两年都生了孩子,唯独自己,橙姐儿都七八岁了,可肚子这些年一直没动静,马氏心里不由有些着急起来。一方面想着自家这两年最当紧的是起房子,不在这当口生孩子好。可一想着松哥儿没有个同胞兄弟,往后遇事连个帮手也没有未免势单力薄又忧心忡忡。
下半年蔡大郎承包了县城一个大户人家新祠堂的修建,常子胜他们集体转移到了县城做工。入冬之后闲了下来,常子胜捎信来,说是王大叔从京里给自家捎来了东西,蔡捕头娘子热情邀请杨雪带着楠哥儿去县城住上几天。正巧当初在河堤工地上和杨雪一块做工的刘大婶的闺女也嫁到了县城,她这些日子正在闺女家作客,也说想看看楠哥儿。
杨雪得了信,立马将鸭子托付给了白氏,自己收拾了东西,背着儿子赶赴县城。因为老王在信里交代,要捎信的人亲手将书信和东西交到杨雪手中,蔡捕头也就不好让常子胜代替。杨雪到了之后,京里来的人将书信和东西通通交到杨雪手上。
杨雪看了书信才知道皇上同意了庆王府请立世子的折子,王大叔已经是庆王府名正言顺的世子爷了,更叫人高兴的是老王的妻子前几个月已经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得知杨雪和常子胜的长子到这时该满一周岁了,老王特地从京里最有名的金玉铺子给孩子买了金项圈金锁各一个。老王在书信里道:“雪姐儿,你和常四郎都相貌出众,生出的孩儿模样一定极为出色。以你的聪慧,相信你的孩儿也一定是个读书的种子,你一定要好生教导他,让他走科举的路子,万不可以家境不够叫他埋没在了乡间。往后有什么难处,就写信告诉我,我一定尽力相帮。随书信附上二百两银票一张,望收下。”除此之外,老王还让人捎给杨雪绫罗绸缎各色尺头若干,有适合大人的也有适合小孩子的。
杨雪看完书信,感动得眼眶潮湿,喃喃道:“王大叔真是太仁义了,竟然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我何德何能得到他老人家这般厚爱。”
蔡捕头笑道:“老王这人虽然话不多,一般人难以接近他,但他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会全心全意地对待。杨雪你聪慧善良又孝顺,他欣赏你看重你再正常不过了。这些东西也是他作为长辈对你的一番疼爱之心,你只管安心收下就是。”
大家一道感叹了一番之后,杨雪当即写了一封回信托那人带回京城。此后杨雪在县城盘桓了几日,和刘大婶蔡捕头娘子逛遍了县城的商铺,方家大少奶奶的铺子少不得也去了。秋香已经嫁给了方家的一个管事,方家大少奶奶特地让秋香出府来找杨雪说话。
庆国公府的世子爷不远万里托人捎银票捎东西给杨雪,这事满县城的人都知道了,连县太爷娘子都特地将杨雪叫去说话,杨雪再一次被大家歆羡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