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灵风扛着马、黑着脸,在半径上顿了顿,心中虽是羞愤欲死,但毕竟多年教养在身,又不愿堕了自家宗门之风。
当下只好在心中默想前贤,成大事者,忍常人之不能忍,方才稍稍平息心中的尴尬,低声道了一个“谢”字后,
随即便以更快的速度,向着汴京城大步而去。
他身边引起此番恶果的好友与奴仆,此刻也不敢上去帮忙。
唯恐彻底得罪了顾子复这位神仙人物,把火继续发在自己又或者好友(少主)身上,到时候反倒是他们的不是。
因而一个个努力缩小自身的存在感,灰溜溜的跟在周灵风后面,悄声向着汴京城赶去。
秦谨身后的那些属下,此刻见着原本当与自家少爷决战的藏剑阁大弟子趾高气扬而来,灰溜溜地被马骑着而去……
众人虽是神色肃然依稀,但此刻一个个却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唯有秦谨面色不改,白衣随风微动,神情依旧冷峻。
只是目光不可觉察的在扫过顾子复之时,不禁露出几分狂热。
周灵风一干人影,很快便彻底消失在众人眼下,但秦谨带着自己的手下,却是始终未去。
随着汴河之畔渐渐归于最初之清静,除河水澎湃外再无他音,顾子复观景临风,神色自若。
这一干训练有素的刀客见识过顾子复之手段,自然知道他绝非是个好惹的人物,此刻眷留不去,心中难免忐忑
只是秦谨不但是京联帮大弟子,更是他们的直系头领,京联帮的规矩颇为森严,秦谨不动,他们也不敢动。
许久,伴着哗啦流水之音,顾子复头也不回的淡然道:“你怎么不走,难道还要我请你走不成。”
秦谨肃然拱手作揖:“前辈乃是呵气成风的武道真仙一流高人,人间难得一见,今日三生有幸,晚辈也想向前辈讨教一二。”
顾子复剑眉一挑,随意伸手一扬,一道流离之剑光凌空飞舞,剑气凛冽,杀意逼人,晃人眼目,转瞬间分云破空,直上九天。
随着顾子复将那剑指轻轻向着秦谨一点,九天之外的琉璃神剑瞬间应声而落,剑光飞向秦谨,如丝如线,只轻轻一绕……
秦谨的脑袋便已然被剑光凭空削断,大好头颅横飞于天穹之上,只因这一剑来得极快,秦谨竟是丝毫痛苦也没有。
唯有头颅在半空中旋转着,看到自己无头喷血之尸身后,眩晕的大脑忽然生出种种悔恨,然后眼一黑,四大皆空。
等他再度睁眼开时,二人站在原地不动,顾子复淡淡的望着他,平静的道:“你若出手,我不介意把你刚才经历的事情变成现实。”
秦谨犹豫再三,本来握紧的刀柄、青筋暴露的右手缓缓松开,到底千古艰难唯一死……死后重生,再继续求死,那就是脑子有病了!
所以他稍微沉默了一二,最后还是一声不吭的调转马头,带着松了一口气的一众刀客,向着自家京联邦所在之地而去。
…………
汴京城门前。
以从自家仆从身上撕下的一块衣襟遮面的周灵风,此刻在一众行人好奇的目光中掷下骏马,神色愤愤地看着黄衣少年。
黄衣少年面露讪讪的神色,正准备舌绽莲花,开口解释,然而羞怒交加的周灵风却是听也不听,直接带着一众下属转身而去。
便在这时,一道赤色光芒自不远处飞来,落在地上后光芒散去,却是现出了个瘦削的和尚,那和尚本欲直入汴京城。
但就在他经过黄衣少年身侧之时,和尚忽然轻轻的咦了一声,带着三分好奇三分炽热的道,“小子,你身上为何会有一缕仙道灵风?”
这和尚自蜀地而来,颇通占卜之法,前些日子他曾在蜀地渝州城中,感应到过一股宝气,那宝气无主,但威力极大,
似是什么尘封的前古仙人之法宝出世,虽已被人取走,但却无法炼化,和尚推衍出此事后,登时自觉此宝与自家有缘……
当下他耗费极大心力,以占卜之法卜出顾子复此行之终点,随即便毫不犹豫的动身,向着这帝都汴京而来。
只是汴京浩大,又有龙气封锁万法,他虽小有手段,但却始终未能寻到那件宝物之正主,好将之取来回归真主,以和天道。
这和尚颇为固执,又深知自己所推演出的那件宝物定是上古奇珍,自是不愿放过,数日以来他以行遍汴京,甚至开始至蔓延外地……
但却始终一无所获。
直到今日他回城之时,自那黄衣少年身上沾染的一丝风气处,和尚心中忽而有感,默默推衍一二后,便直接沉声开口喝问。
黄衣少年见到这瘦和尚化光飞遁之声势,竟是一位厉害的剑仙,当下脱口答道:“我在汴河之畔曾见过一位真仙人物,呵气成风,
您说的,可能是在那染上的。”
“当真?”
和尚心念一动,顿时有感。
黄衣少年道:“千真万确。”
说着,他又顺便将自己先前之经历,向那和尚坦言道出,当然,掀起那番恶果之因,自是已被他自然而然的掠去。
‘呵气成风?年纪不大的青年?’
和尚在心间暗暗思量,小小年纪,想来也不可能修出什么大神通,又如此于人间厮混,恐怕亦非是什么高门大派之弟子。
也对,若他修为高深,背后又有师长撑腰,那么那件宝物、恐怕早就已经被他炼化了,既是未能炼化,那他纵有手段,也不会太过!
这样一想,敌我双方之形势已然渐渐通明。
便是那青年能催动那件上古珍宝千百分之一的威能,和尚也丝毫不怕,这些时日以来,他可不仅仅只是毫无收获的四处寻找。
他耗费了不菲的代价,却是在这汴京城中,向着门中某位前辈换来了一件秘宝,虽然只能动用一次,却也足以降服一件上等法宝。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此身虽作和尚打扮,但却讲究的是——见性是功,随意是德;念念无滞,随心而动,即为功德。
因此在感应到那股宝物的刹那,他便打上了杀人夺宝的主意。
此刻,一切思量已闭,和尚微笑着,一面带着黄衣少年化作流光向着汴河飞走,一面亲切地问道:“你没说谎?”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狂风,黄衣少年听到和尚亲切的声音,不由自主道:“没有。”
和尚笑眯眯道:“那就好。”
不过须臾,话音未落,远离了帝都汴京的和尚放下黄衣少年,僧衣大袖扬处,一道黄光便已向着黄衣少年飞去。
那尚在半空中不断下坠的少年还来不及反应,剑光便滴溜溜的一转,刹那间,还未有个呼吸的功夫,落地处便已只剩下一滩鲜血。
正所谓龙不与蛇居,这黄衣少年能与那周灵风为友,身上自是也有着武艺在身,只因他实没想到这和尚身为出家人,竟然如此恶毒……
不但在半空中突然将他扔下,紧接着还用飞剑袭击,正处于甜苟状态的他没有丝毫的防备,轻易的就给和尚杀了个干干净净!
黄光忽而化作一道长虹落在和尚手上,光芒收敛,显出真身,那却是一把赤色飞剑,两刃泛起血红之色,随即消隐。
和尚满意的看着飞剑。
此刻以这名武者之鲜血为飞剑开锋后,他明显感受得到,这把师尊赐下的赤血剑,仿佛自沉睡中醒来般,凶光毕露!
他没出家前本就是个无恶不作、奸淫掳掠、为祸一方的大盗,拜在师门下习成了剑仙手段后,一向更是肆无忌惮。
如今身在帝都汴京帝界,城内之高人、大能数不胜数,和尚为人虽是嚣张,但能为祸一方却始终未被铲除,自然非是愚鲁之辈。
他此番既是已经有了杀人越货的主意,哪里还留得下他人,为免走漏风声,在斩尽杀绝之后,他便悄悄施展避水之法,化身融入汴河之中,顺流而下。
等到渐渐接近那黄衣少年所形容之地后,和尚心中突然想到,那件上古奇珍不知来历,或有奇能,若是不小心被催动……
自己最后即便能够成功翻盘,恐怕也会惊动这汴京城的中一众强者,介时自己虽能将宝物拿到手,但但想来也难以长久。
不若我先去接近那人,想办法直接封了那件异宝,到时候,我自是可以无声无息地斩杀那人,随后更是能够随意抉择是否遁走……
思及此处,注意已定,那和尚直接从心口处取下一面巴掌大的铜镜,暗暗将之攥紧在手上,随后纵身一跃,便来到了黄衣少年所形容的河畔。
只见浪花滔滔,清风徐来,一个身着白衣,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便站在他面前数丈之外,丝毫不见诧异与惊奇的看着他。
冷幽幽地问道:“你是谁?”
和尚道:“佛爷是谁不重要,把你从渝州城中杀死罗如烈等人的那件宝贝交给我,佛爷就饶你一命。”
说起那件宝贝,他在望向顾子复身上之时,目中贪婪之色难掩。
“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顾子复于心间推动大衍易术,转瞬便打破迷雾,得见真相。
他已明了,眼前这和尚乃是为在渝州之时,景天触动三千道尘之真威,翻手灭杀罗如烈等人所遗留的那一丝气息而来。
那和尚认定那气息之正主乃是一件上古奇珍,因而心中贪欲炽烈,一路想方设法算出他这一路之终程,先他数日来到汴京。
这是这和尚不过区区炼气化神之修,也敢在他面前张牙舞爪,送死逞威,真不知有什么依仗。
他却是不清楚,这和尚江洋大盗出身,本就是个亡命徒,杀人越货,从不眨眼。
此刻算定顾子复修为有限后,和尚自觉只要封了那件异宝,这不知修了几天道的青年,还不是随他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