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鼓噪的那批人,立即噤了声,只用那目光偷偷的去瞧右相。
骠骑将军有些按耐不住,“各位大人,都看着右相做什么?难道要以右相之尊,前去招降?”
右相本来不想理会,却不想骠骑将军葛东来忽然的发了言,这一下,朝堂上的焦点都集中到了右相的身上。
礼部的杨尚书这时候慢悠悠的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军人的天职就是保家卫国。
如今有人作乱,自然是应该由兵部出面票拟,群臣商议之后,一起来参详个人选。
最后再请陛下圣裁,哪里用的上劳动右相大人?”
右相冷哼一声,算是应答。
兵部的官员们听到要他们票拟,立即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商议起人选来。
皇帝一看这架势,估计又跟赈灾一样,拖的不知何时去了,心中竟有些轻快起来,乐的他们在那里争辩。
这事情就这样一日日地拖了下来,大家都还记得洪庆元年豫州牧叛乱时的情形,看着打的凶猛,似乎不日就要攻下昊京。
谁知他们败的也突然,一下子就被山若水打的稀烂了。
若水从甘泉宫迎回皇帝的时候,其他人看着这似乎从天而降的女将军,真的是不能置信。
“山将军不是在东越州吗?怎么这么快就赶回来了?”一个官员不解的问道。
他旁边的那个矮胖的圆冬瓜是个五品员外郎,向上看了看天,轻轻道:“天知道。”
随后流言就开始不胫而走,说皇帝与这个山将军有着不一样的情愫。
紧接着,皇帝以山若水救驾有功,亲赐了她上卿之荣。
虽然说鸿音王朝不是没有在女官的传统,但毕竟是少数,尤其是把这荣耀赐给了一个旧相识,就难免引起人们的各种揣测。
最流行的版本是山若水靠着跟皇帝的特殊关系才混上了上卿的职位,根本就是个纸糊的将军。
了解事情本末的人对这些都不屑一顾,若是见证了春日骚乱的人,更知道若水在战场上,堪称是战神一般的存在。
没有敌人可以在她的剑下走掉,她若是拔剑,那人必死。
因而,说道要去带兵招降,各个都嘴上说的漂亮,真要派他去,就不是那么乐意了。
先是镇远将军徐贲被提名去劝降,难得的左相也没有意见。但他在临行的一夜,抱着家里的四个姬妾彻夜痛哭。
第二日,直接说染了风寒,再也着不肯出门了。
后来又选派了兵部战略司的主事方有信,虽然资历浅了点,但此人通晓方略,熟读经史,人送外号“小诸葛”。
可是,诏令刚刚颁发,他就上表奏请丁忧,说是父亲死了。
朝廷也不好夺情,只能准了他回去丁忧。
这一来,大家都知道招降的事情,怕是泡了汤。
好在象郡再没有传回什么不安的消息,就连晶河军也在出了象郡之后,就消失了踪迹。
有人说见到晶河军的旧部属,拿了遣散金回老家盖房置地;也有人说见了晶河军的副将任之行,说他出海去了茂隆做买卖;还有人甚至见到山若水的亲兵小邱,在洛州出没。
等到再一次下雪的时候,山若水依然没了消息,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姬繁生对着空荡荡的宫室,默默念了一句:“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宫人们却不理会皇帝的哀伤,都私下里议论纷纷,不知新春之前会不会有新主子入宫来。
猜测没有多久就得到了印证,皇榜还贴到了全国各处。
鸿音王朝是很讲究法度的,虽然要为皇后举行国丧,但中宫空虚,为了平衡各方面的利益。这一次的择选就扩大了范围,从京畿到地方,六品以上官员的女眷都可以参选。
消息传出,一些没有女儿的官员立即不开心起来,眼看着新的权力角逐就要上演,自己却没有立足之地,再加上地方上的豪强们也囿于官职而不能入选,两方面便蠢蠢欲动。
经过一番运作,圣旨便稍作了一些改动,六品以上官员的家眷可以参选,也可以保荐一名实力相当且美貌贤淑的闺阁女娘。
这一下大家都满意了,京畿道的府台大人在家里开心的合不拢嘴,他的官职刚好六品。
他盘算着女儿就算不能入主中宫,皇帝这般年轻,只要入了宫做嫔妃,一旦生了皇子出来,还怕不能直上青云嘛。
说句僭越的话,本朝也不是没有女主垂帘的掌故,哎呀,前途怎么就一下子光明起来了呢。
丙子之变来的突然,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朝中大势已定,后宫之事完全插不上手。这一次就不一样了。大家卯足了劲儿,要来一场真正的较量。
那些京中的贵族少女们,得到消息都兴奋不已,这举朝上下,还有比皇帝更尊贵的夫婿吗?孩子也比入宫更荣耀的机会吗?
她们一开始都为有了进宫的机会而欣喜异常,但很快就被这次选择的大规模给吓到了。
举荐一开,那就是不光是家世的比拼了,那些貌美的小家碧玉也可以借此进入角逐,真要比起才貌来,还真是让人惴惴不安。
太师家的孙女裴玉姒正值16岁,她在自家的花园里兀自伤心。
正巧表姐来瞧她,两个人对着早开的绿梅,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衡英姐姐,你说我能如愿进宫吗?”
“玉姒妹妹这般美貌,祖父又是司空大人,贵为太师,何愁不能入主中宫?”
“姐姐又打趣我,要不是姐姐早早嫁了,如今这京中的美人,谁能比过姐姐?”
“谁有我命苦呢,早早嫁了,却也早早守寡。
妹妹不一样,大好的机会在前面呢,听说皇帝很是年轻俊朗。”
一边说着,这位表姐的嘴角就挂起了一抹新月般的恬静微笑。
“皇帝年轻俊朗,自然有更多的女子盼着进宫侍奉,那些民间的女子们,还不知怎样出色呢?”玉姒绞着衣角,低下头去。
“你不必如此多虑,才貌固然重要,要得了皇帝的心才算本事。
你我生于簪缨之家,从小听得见的,都是如夫人和夫侍们争宠的故事,真要用起来也不比她们差。
这些就不是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所能懂得的了。”
衡英摘了一朵绿梅,簪在玉姒的鬓边,“绮年玉貌,如此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