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姬繁生在昊京的暖风中,册封美人、听着琵琶的时候,若水已经漫游在大海之上了。
星光漫漫,若水觉得那些星星都仿佛是姬繁生的眼睛,在一直陪伴着她的远行。
她时不时的抬起头来,看着满天星光,就觉得心中一暖。就像少时,每次归家都隔了墙去张望,而姬繁生总是在那里的。
船只在海上颠簸,若水一边摇晃,一边思索着该如何破解那个“新帝三年必崩”的谣言。
“将军,有鱼?”小邱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
“出海自然有鱼,喊什么?”若水被忽然打断了思路,有点心事烦乱。
“将军,我们已经进入归墟了,这还不够意外吗?”
“已经进入归墟了?”若水奔向船舷,看着漆黑黑的大海上并没有什么捕鱼的装置。
“在那边,有一条红尾杉鱼,是它自己跳到了甲板上。”
“红尾杉鱼?这可是多少年都没见过的神鱼啊。”若水又一次陷入沉思中,难道这也是上天给她的启示。
要知道,那些望气的术士从来不会擅传谣言,他们只会描述他们看到的东西。
不管是吉、是凶,是让人渴望期待的盛况,还是让人避之不及的凶难。
他们从来不会顾及人们的感受,摒除了起伏不定的情感,遵循最基本的望气原则——讲述真相。
若水从小就知道这一点,天象是人力不可扭转的。人类只有顺从天象的指引,才能安身立命。
因而,在姜太后用星命之说选了姬繁生去继承帝位,她只有送他去,尽她所能的帮助他。
如果这一切都是老天的安排,她个人的感受又有什么重要呢?
说好的此情不移,也不过是她自己的一腔痴愿罢了。
但是,随着她远离昊京,远离姬繁生,她的心开始绞痛起来。虽然明白天命的不可违逆,但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命,她做不到。
若是望气的术士说新帝三年必崩,那就是一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除非……
就像今夜,这红尾杉鱼,纵身跃上她的船。
她必须做点什么,她必须救他的性命,她必须抢在那个预言之前,做出改变天地的盛举。
过了除夕,就是大年。
和暖的天气预示着,春天已经到达昊京,一切都充满了新的希望。
宾州的冬日总是漫长,不像昊京虽然也有风雪,但春天很快就会到来。
舒太妃便总是感慨:“还没有穿够棉衣,天便回暖了。不知昊京的布商,日子过的是否艰难。”每逢此时,身边的宫娥都掩嘴偷笑。
今年也不例外,甚至比往年回暖的更早了一些。
舒太妃还没有机会穿那皮裘,就已经是揭过了旧年,进入了洪庆三年的怀抱。
后来的史官都带着难以言喻的心情书写着这一年的历史,从年初的和暖天象开始,就昭示了姬繁生作为鸿音王朝最后一位皇帝的不同之处。
他之前的安烈帝时,天气就要寒冷一些。
安烈帝生活奢靡,又后宫庞大,每年冬天烧炭的开支,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他忠烈殉国之后,史官们下笔时就温和了许多,似乎这一点坏习惯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从洪州城出发,若水沿着海岸一路向南,经过东越州之后就是会宁郡,她想进入归墟去看看。
如果她能一次又一次,平安的进出归墟,那么一切所谓天象,都是可以人为改变的。
若水勘测了这一路的航线,知道了潮汛的规律,更破除了归墟不可踏入的传言。
神圣婆罗洲东面是一望无际的归墟,也曾经让沿海的百姓尽享鱼盐之利,但自从一百多年前威烈帝之后,这归墟就变得狂躁不安,没有人可以踏入半步。
如果有人胆敢进入狂躁的归墟,那变会被归墟吞没,连船只都会跟着消失的无影无踪。
若水是个例外,她的船队在进入归墟之后,一切都风平浪静,并没有传言中的电闪雷鸣,也没有小山一样高的风浪和海啸。
白恒的信给了她方向,更给了她信心。
“如果你是那个与众不同的,上天选定来改变婆罗洲的人,那归墟算什么?征服归墟,将是你迈出的第一步。”白恒言之凿凿,他确信自己已经找到了要一生侍奉的天下共主。
在白虎之后,若水又制造了一个神迹。
而且这次不同于那檀珈山中的白虎说出人言,而是她带着普通的水手就踏入了不可征服的归墟,还带回来只有归墟中才有的红尾杉鱼,不是一条,而是整整半船。
在会宁郡,这一下子轰动了当地的渔民。
每个人都激动的喊着,“红鱼扑上船,女王青云端。”
没多久,这句话就不胫而走,传到了很多人的耳中。
那些读书人听了这话,却不能把这当成是一个玩笑。
地方官在收到了好几封举报信之后,只好向上呈报了这起不寻常的事件。明知道这件事会给自己带来纷扰,但会宁郡的地方官实在是没有选择。
这是涉及到皇帝尊严的大事情,女王的称谓对陛下可是大不敬。
若水将军失踪之后再次出现在会宁郡,这一次公开的亮相,必须得呈报给皇帝陛下。
等到这奏报一级一级传到昊京,经过了层层的审读、合议,最终到了姬繁生手上时,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
姬繁生并不知若水是在四处为他而奔走,他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忙碌。
乌延国就像一个悬在屋檐上的利剑,随时会挥下来,而自己是那个必须要抵挡住那把剑的人。
如果,要用一个人去拯救鸿音王朝,那就选他吧。
他不止一次的想过,所谓的天命是什么?是要用他去填满那玉芝山的王气吗?
开年之后没几天,边关就传回了好消息,说裴少将军,扫清了蛮寇,还抓了百十人的俘虏。
满朝上下都为这个好消息振奋着,礼部甚至事先拟好了封赏的表辞。
里面的溢美之辞听着就让人耳朵发红,但裴少将军是太师的幼子,不管怎样的吹捧也都显得不足为奇。
谁承想,没过几日又得到急报,蛮人部落大举来袭,将边城永宁洗劫一空,所有的百姓都被掳掠北去。
皇帝听了沉默了半饷,大臣们倒是并不意外,仿佛一切都在他们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