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衙役说时迟那时快一拥而上,善保本能的双掌齐推两名衙役应声倒地,其余的衙役再也不敢上前。
贺老二大喝一声道:“你们怕什么,还不快给我抓住这个行凶的贼人!”然而饶是他破口大骂,其余的衙役却仍然不敢上前。
贺老二愤愤不平的说道:“都是他妈的酒囊饭袋,看老子怎么收拾这小子。”说着叱咤咤的就来扭善保的胳膊,善保身体微微侧斜,那贺老二扑了一个空,他嘴里骂道:“忒狡猾了这小子,害的你爷爷扑了个空,我逮到你非拗断你的脖子不可。”说完挥手就是一拳直朝善保的脸颊打去。
善保也不躲避,径直捏住了贺老二挥来的手臂,善保稍微用了些力,贺老二疼的几乎掉下眼泪。
贺老二又惊又怒,语气也不似先前那么嚣张,近乎求饶的说道:“你敢殴打朝廷的捕快,你可知道要受到什么惩罚,还不快快放开我。”
善保道:“大清的律例我懂,殴打朝廷官员发配三千里。”
贺老二道:“既是如此,你为何还不快放开我。”
善保道:“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只想请捕头大人听我一言。”
那贺老二手臂疼痛,叫喊道:“你说,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只是快把我的手臂放下,疼死我了。”
善保放下贺老二的手,说道:“我只想告诉大人,我绝非寻衅滋事之人,实在是因为醉香楼强抢民女在先,还请各位明察。”
贺老二吹了吹疼痛的手臂道:“你无凭无据,我怎能信你!再者说了,你带人打翻了醉香楼的东西,本捕头按照大清的律例应该缉拿你归案才是!”
善保看了看满院一片狼藉,分辨道:“我并没有让人打烂东西。”
贺老二指了指张麻子道:“他们可是你带来的。”
善保道:“是,他们的确是跟着学生一起来的。”
贺老二又道:“他们既是跟着你来的,你们自然就是一伙的,砸了东西你当然就是主谋了,此事事关重大,这些桌椅板凳加起来银两着实不少,你还是跟我们去顺天府衙门走一趟吧。”
贺老二刚才被善保扭了一下,心里甚是忌惮,他心里直骂张麻子给他扔来个烫手的山芋。
善保心里寻思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礼说不清,如若顺天府尹知道此事,必定能分清是非,也罢,不如我跟他们先回衙役,让他们府尹大人来搭救冯姑娘。”
于是说道:“我可以跟你们回衙门,但是你们必须把人从醉香楼里救出来。”
贺老二一听善保愿意跟他回衙门,心中大喜道:“这个是自然,你既然愿意归案,我家大人自然会明察,醉香楼里若真是干些不法的勾当,我第一个不饶。”
善保道:“好,我信你们跟你们走一趟。”
贺老二大喜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啊,还不快把人绑了带走,你们几个进去查查到底有没有强抢的民女。”
几个衙役一拥而上,把善保的手脚捆的结结实实。
进去的衙役一一回来禀报道:“大人,楼中确实没有被强抢的民女,她们都是被醉香楼买来的姑娘,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呢。”
贺老二瞪了善保一眼道:“听到了吗,人家是规规矩矩的合法商家,倒是你无事生非打烂了人家的东西,又打伤了官府的衙役,此事,哼哼,饶你有三寸不烂之舌,进了大堂也是无法抵赖的事情了。你们几个人搜搜他身上有没有什么赃物和凶器!”
“回爷的话,搜到一个钱袋。”一个捕快立刻从善保身上搜出一个钱袋赶紧递给了贺捕头,那贺老二拿在手里掂了掂足有几十两重,不由得露出满意的笑容。
“看你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还藏有这么多银两,难不成你还是个江洋大盗?这钱你从哪里弄来的,想必是外面偷来的吧,本捕头对付你这种伪装者最是痛恨,我先让你尝尝本捕头的厉害!”
说完一个眼神使过去,两个衙役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这些个衙役都是老油条,捆人绑人揍人都有绝活,专门找人身上的软肋打,打过之后还不留下痕迹。这一顿暴打过后饶是身强体壮之人也受不了,何况看着文弱如书生的善保,当时就瘫软了下去,不过善保倒是正能扛的住愣是一声没求饶。
“你这贼人,响起来了没有,钱是哪里偷来的,你家又是住哪儿。”张捕头摆弄着指甲盖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们怎么可以不过大堂,就私自打人,按大清律例,你们私设公堂可是要三年徒刑。”
众衙役听后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
贺老二一脚踩在善保的手上道:“告诉你,老子这里就是王法,老子现在行的就是大清律,你们几个再给他来点大清律例瞧瞧。”
一个捕头笑道:“爷,您就看好吧,我非让这小子尝尝咱们爷们的厉害。”
说完对善保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善保嘴里吐出一口鲜血道:“你们不过是几个不入流的小吏,竟敢如此行凶,就不怕朝廷的天威吗。”
贺老二笑道:“对付你这种穷酸贼人,我们根本就不需要讲大清律,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你也不打听打听,这醉香楼是你惹的起的地方吗,知道这醉香楼是谁照着的吗?现在告诉你也无妨,这醉香楼的背后就是咱们顺天府衙照着的,你现在闯进来不是自投罗网吗?”
善保心中又惊又怒,他实在无法想象这大清朝官员走卒背后竟窝藏有如此肮脏的事情,忍不住的高叫道:“我不是贼人!我是堂堂咸安宫官学的学生,这钱两是咸安宫发放的月俸,在内务府有账可查,我家居住在驴肉胡同,名唤钮钴禄善保,我是旗人。你们顺天府衙门还没有权力关押我。”
“呦,你还是个旗人,还在咸阳宫读书!你有何凭证啊,”那贺捕快听说此人是旗人在咸阳宫读书,立时酒意醒了一半,旗人犯罪除非杀人放火地方官员无权管辖,由他们各自旗主管理,咸阳宫他们在京城里是知道的,那都是当今有权有势的主儿才能去读书的地方,稍不留心就有可能得罪权贵。于是贺捕头心里不由的泛起了一阵迷糊。
“学生出来的匆忙,并没有带有凭证,”善保说道。
“你既然没有任何的勘核凭证,本捕头无法相信你说的话,我只能先委屈了你,把你压进顺天府大牢先行看管,等明儿个大老爷升堂审问再做安排,先把带进大牢。”贺老二吩咐道道,语气却不似先前那么严厉了。
“你们不能把我押进大牢,我明儿个还要去咸阳宫读书,我不能缺习功课,把你们顺天府的知府叫来,我要见你们知府。”善保一路声嘶力竭的喊道。
此刻他真是虎落平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种人在屋檐下的无可奈何的之感深深的刺激着他。
“嘿嘿,你这会儿就是叫破了嗓子也没用,我们知府老爷正在怡红院搂娘们睡觉呢。”一个捕快打趣的说道,“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只半柱香的工夫众衙役就把善保投进了顺天府的大牢,说是大牢连狗窝也不如,什么三教九流乱七八糟的人都往里面关押,吃饭拉屎尿尿几十号人都挤在一个号房里,想找块干净的地方睡个觉都不能。
大牢里到处充满着臭脚丫子味儿,还不时传来被打的皮开肉绽的犯人的哀号声,和大喊冤枉乞求申冤的叫喊声。
众衙役没有把善保投进拥挤的犯人中,而是把他投入了一个阴暗潮湿的牢房里。
善保一路喊叫:“放开我!放我出去!你们不能抓我进来!我没有犯法!”然而整个大牢里没有一个人理他。
善保喊累了颓然的倒在靠墙的一个角落里,突然的感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人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的渺小而又无力,而整个大清朝又是多么的不公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豪门望族吃香喝辣可以为所欲为,底层的老百姓只能苟延残喘温饱也解决不了,生命更是被别人肆意践踏。这还是所谓的乾隆盛世吗?善保想不明白,也不敢继续的往下想。无权无势之人只能被人肆意宰割。
就在善保陷入沉思无以自拔之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小兄弟,”声音是如此的恐怖和空旷,如黑夜中猫头鹰发出的一声哭叫,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善保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仔细的扫视了一下周围,没有什么不一样,正当善保纳闷时刚才的声音又一次的响起:“小兄弟,”此时善保才如梦初醒,知道这不是幻觉,是人的声音。这间牢房里除了他还有其他的人!
善保闻着声音搜索着声音的来源,隐隐约约中他看到在自己的左边的墙角里有个身影趴在那儿一动不动。由于牢房里甚是黑暗,他刚才进来时竟然没有发现。
“小兄弟,你过来,我是人不是鬼,你不要怕。”声音断断续续又飘飘渺渺如游离于天地间的一个尘埃,那是虚弱无力的人使出全身的力气发出的声音。
善保鼓足勇气向那个身影靠近,突然一股恶臭呛的他差点儿吐了出来。借着牢房外微弱的灯光他看到这个人蓬头垢面衣不蔽体,全身的肌肤没有一块是完好的,血淋淋的身躯正在艰难的蠕动,也许是失血过多,他面色蜡黄,善保鼓足了勇气问道:“老先生,您怎么啦?是他们把你打成这样的吗?刚才是你喊我的吗?”
那老人想挪揄一下身子,由于身体剧烈的疼痛,他不得不放弃了,他微微转了转脸来,善保只感到这副面孔是如此的恐怖,他两只眼睛处竟然是空的!原来他的眼睛竟被别人挖了去。
那老人似乎觉察到善保的心里变化,宽慰道:“小兄弟,你不要怕,我是人不是鬼,都是这群王八羔子把我折磨成这样的,可是他们休想从我嘴里掏出一个字来。”
善保心中又惊又怕,他撞着胆子再靠近些去瞧那张面孔时,竟觉得似曾相识,连这声音都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突然间他恍然大悟似的惊叫道:“老先生,原来是你!你可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