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七八】
迟衡见容越跳下了,心忽然就定下来。顾不上说什么,他噗通一声一个猛子扎下去拼命游走。那怪物正吞赖臬,见食物要跑,咔嚓咔嚓咬了吞下,立刻又冲迟衡追了过去。
血腥味遍布。
容越一急也一个猛子扎下去冲迟衡游过去。离得近了,容越将手中的长戈奋然一扔。
迟衡跃出一接。
那怪鱼在他后脚跟的地方张大了嘴巴凶猛一咬。
迟衡脚后跟一麻,所幸无大碍。
容越见状,往怪物身上狠狠一扎,正扎在像鳍的那个地方。那怪物嘶嘶叫了两声,愤然甩尾就冲容越扑过来。容越往水里一钻,快游了几下。迟衡见那鱼攻击容越去了,高高举起那铜戈就往怪鱼身上戳了下去,铜戈最善钩杀,刺进去容易,抽出来和肉带血,只见黑色的血从怪鱼身上喷了出来。
那怪鱼痛苦地甩了两下尾,怒气勃勃,俯身又向迟衡扑了下过。
好机会。
这边容越瞅准怪鱼翻起的黑色肚子,竖起长矛往上一顶,矛头径直刺了进去。容越狠狠往外一抽,再一看矛,坏了,只剩下精钢制成的杆了,刚刚他用力过猛刺得过深,那矛头已留在了鱼肚子上。
那怪鱼疼痛加剧,搅起深潭的水,乱跃乱扑。
受到前所未有的挑衅,它已经彻彻底底被激怒了,速度像闪电一样,愤然一甩尾——像鞭子一样有劲,直直甩向容越。
容越躲闪不及,被它甩到了双腿。
顿时一股刺骨的疼痛涌上上来,容越不自觉地往水底沉了一沉,把腿一摸,骨折了一样。
那怪鱼高高跃起,冲着容越张大了嘴巴。
容越一急,忍住剧痛,径直扑了过去,在怪鱼即将咬住他的一刹那,他将断了矛头的钢制长矛竖起狠狠刺进了它的上颌。
也是他一股不要命的猛劲,那矛竟然戳了进去。
怪鱼从喉咙里发出咕咕的怪叫,狠狠闭了一下嘴,试图合咬断钢矛。
谁知钢矛没断,上颌反而被刺得更深了。
怪鱼痛苦地又张开嘴巴,容越却不往外抽戈,而是奋力往它嘴里的一个既像舌头又不像舌头总之高高翘起的地方一推。
那鱼儿再度狠狠咬了下来。
嘎嘣一声闷响,钢矛在它嘴里断了,容越呆了一呆,噗通一声迅速钻下水去。
另一边迟衡已经顾不上是勾还是啄了,见那铜戈不得劲,他索性横抡了起来,连勾连啄,在眨眼间已经下去了十数下,黑色的血从那怪鱼全身流出。迟衡抡得更快更狠了,那戈也锋利,眨眼功夫几十下都下去了,白色的肉黑色的血在深潭上横飞。
那鱼甩着甩着就慢了,不再追赶容越,反而想要潜下水去。
迟衡杀得正兴起,哪里肯放它走,眼看怪鱼就要逃了,他瞅准了黑色怪鱼身上,靠着肚子的下方,竟然有一块雪白雪白的地方。那里颜色与别处不同,定然不是寻常之地。迟衡赌上最后一把,用尽浑身力气狠狠往里一戳一推,如有神力一样,只见那铜戈带铜杆径直戳进了肉里,连戈头都看不见了。
怪鱼浑身颤了两下。
容越从水里钻了出来,同样握住了戈杆,二人一对视,骤然发力狠狠一推。那铜杆竟然全部没入怪鱼体内——这最特别的一块地方,正是怪鱼的致命之处。
只见那怪鱼发狂一般从水中跃起。
迟衡飞速往回游,容越的腿受伤却划不动。迟衡急忙又回来,拖住他的腰往前游。在他们游开的一刹那,怪鱼在空中翻滚了一下又砸入深潭,发出从未有过的一声悲鸣,像地动山摇一样。
二人拼命爬回岸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看着那怪鱼在深潭之上,重复跃了好几下,终于最后一次跌入深潭中,再没有起来。
翻腾起的巨大水声,在整个溶洞里久久回响。
两人惊魂未定。
容越扶着腿,汗流如注:“脱臼了?多亏只是鱼尾甩了一下,要是被他咬一口,恐怕就上西天了。”
“脱臼了?你忍一下!”迟衡抹了一把脸。
“什么?啊!”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再度响彻东龙溶洞,而后是一叠中气十足的骂声,“迟衡你这个混蛋,你这么突然干什么?使这么大劲干什么?轻一点你会死啊!”
迟衡无辜地说:“已经好了!一咬牙就过去的事,喊这么大声干什么!”
容越尝试着站了一下,还真好了。
二人才看看对方的狼狈样,浑身是水,和黏糊糊的黑血,迟衡是乱发湿了没什么,容越的长发,在湖里这么一折腾,可就恶心了,迟衡抖了一抖:“走,赶紧回。”
回?总觉得不太对劲。
岸边,被杀得半死不活的由都已经气绝身亡。
抬头一看,前方,围过来一排兵士,兵士的前方,站着逍遥的元州王。
元州王拍了拍手掌,由衷叹道:“好功夫,好胆识,精彩!连本王都看得惊心动魄,舍不得打扰这一场好戏:到底是葬身鱼腹呢,还是死在本王的手里呢,看来畜|生没用,还得本王出手啊,真可惜你们不是本王的人!”
看着一排排弓箭。两人心都凉了,出生入死原以为终于活了,忘记了元州王还活着,而且带着洞外的护卫都进来了,几十个精兵,个个训练有素。
“看在你们勇猛过人的份上,本王允许你们最后说几句话。”
最后?
迟衡捂住发疼的心口,浑身没有了力气,想抬个手都难,他看着容越说:“容越,我不该把你带过来,你在泞州,会过得很太平。”
容越道:“说什么胡话,生死同命,我认!”
迟衡握住了容越的手,抬头,看向前方,嘴边忽然一抹笑:“容越,咱们可以再跳一次潭,量他们也不敢跟着游下来。”
容越也笑了:“……我嫌里边恶心。”
“忍忍就好。”
“你够了,死了还跟那怪鱼在一起,嫌下辈子没鱼吃是不?”
开始还像话,越听越不正经,元州王怒:“哼!你们折我数员大将,赐你们一个碎尸万段,放箭!”
唰!唰唰唰!
密雨一样的箭离弦而出。
密雨一样的箭离弦而出。
但是,却并非射向迟衡容越,而是射向了元州王的兵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猝不及防的元州王和兵士们纷纷回身,才后知后觉发现颜王军的精兵早已经站在身后。
待要回击,精兵们的第二批弓箭带着阎王的催命符射了出来。
如暴风扫落叶,元州王兵士纷纷倒下。
到底是颜王军偷袭,占了上风,不等元州王兵士反击已经血扫溶洞,人与人之间的血腥对决和屠|杀,不亚于怪鱼的血染深潭。
胜败,一瞬翻转。
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很快只剩下元州王一人,躲在了石钟乳后边。
迟衡笑了:“元州王,你还在想该放什么毒吗?如果想同归于尽,也行。如果想活命,就出来,你是元奚王朝先帝的子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是不是?”
半晌,元州王缓缓起身:“本王愿降。”
曾经雍容的气度,如今只剩下颓败不堪,同样的锦衣,看上去失去往日的神采。
走出溶洞,容越以最快的速度寻到了一处小湖,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尤其那一头长发,恨不能揪下来一根一根地洗。最后,一身净衣悠然地坐在阳光下的马背上,阳光格外耀目,他格外意气奋发。
不过一个正午的时间,跟过了半辈子一样长。
“迟衡,最后那一下子,我以为这辈子就交代过去了。杀完怪鱼,一点力气都没有,再去抵挡元州王的箭,根本不可能的。”
迟衡笑道:“我也以为。”
好在,精兵,不是光等命令的精兵,也知道派人来探探迟衡他们久未回的原因。看清形势,随机应变,终将局势翻转,看似偶然,其实必然。
“平素练兵我就不赞同太死板,要都等我的命令咱们可能死好几回了。”
想来,真是后怕。
容越哈哈大笑:“要这么冤死了可真不甘心啊!”
迟衡的眸子迸出太阳一样的炽热光彩:“容越,假如精兵最后没有来,你也绝对不能放弃,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不到真正死的那一刻,就一定不会死。”
被那炽热感染,容越弯起嘴角,坚定地点了点头。
押着元州王,迟衡和容越领着精兵快马加鞭奔到了地姆寨。炻州王余孽兵士早被岑破荆一网打尽。
甘纳坐在地姆寨中央。
看着迟衡将元州王押了上来,忍不住对曲央赞叹:“颜王军果然厉害,若不是知道来龙去脉,本王定要以为你们是撞了八辈子运气才活捉了元州王呢。”
曲央不动声色:“岑破荆和迟衡确实厉害。”
“不要忘记你我的约定。”
曲央沉默。
岑破荆喜气洋洋,商议回炻州城去,迟衡道:“边界附近还有些乱匪,尤其是西界山附近一伙烧杀作乱,气势十分嚣张。这一走,朗将还得派人来,不如你押着元州王回去,我带兵沿着边界线,从北至南,肃清一遍,后边的大军就轻省很多了。”
岑破荆想了一想:“那这样,我带兵清余孽,你回去。”
“元州王更重要。”
一个元州王抵得上半个州,他若不除,来日兴风作浪更麻烦。岑破荆回去、迟衡留下,较为合理,倘若朗将有令,岑破荆也可送完元州王后回来。将具体事宜商定之后,岑破荆遂领着二百兵士押着元州王快马回炻州城,此事不表。
迟衡看着岑破荆的飞马绝尘而去,问曲央:“你真的不亲自去向梁千烈报一声?”
“报也无用,信中都已谢过栽培之恩了。”
“这与当面说不同。”
曲央执鞭转身。
迟衡无奈,他知道曲央现在都根本不会好好和他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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