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八】
众人被吓住了,甚至有人当场失禁了扑倒在地求饶。
还有人试图举箭射|杀,迟衡回马,一个凶狠扫视大喊一声:“滚!滚出飞雁崖就饶了你们的狗命!”
瞬间的窒息之后,有人开始逃散。
虽然都知道迟衡没有兵器,打不了多久,但谁知道会不会生出意外呢,毕竟凶煞当前,谁也不想自寻死路,还是逃命要紧,反正主将吴止赦都死了,能捡一条命就是万幸。于是,剩下的人也都无心再打,纷纷拔腿就跑,依然是魂飞魄散地逃命去了。
看着那些人后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石韦握紧长枪,忽然腿一软,单膝跪在水里。迟衡飞身下马,急忙扶住石韦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石韦,挺住!”
石韦大颗大颗的汗往下滴。
只见他:大腿上的血汩汩往外冒,那态势停都停不下来,迟衡连忙将他抱起跑到一处平地,嘶啦一声把自己的衣服撕成布条,飞快地绑住要害,先给石韦止了血。
石韦闭着眼睛。
迟衡按住他的大腿,查看伤势。
万幸的是,弓箭无毒,伤得也不深。迟衡让石韦抱紧了自己,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抽出随身小刀,一狠心将肉剜了,拔出血淋淋的弓箭。三支箭都拔出来后,迟衡从马兜里掏出金伤药为他敷上。至始至终石韦都咬紧了牙齿,哼都没哼一声,只是脸色泛白,嘴唇都咬破了。
背上也全都是血。
十分可恐,迟衡解开已破碎的衣裳,将血肉模糊的伤口清理干净。
有兵士闻声跑过来,迟衡肃着脸,令他们将四处搜寻一下看看有没有余孽。待一切都处理好后,迟衡为石韦披上干净的衣服,将他抱在怀里,安静地看着那苍白的半昏迷的脸,百感交集。
迟衡杀过很多人,也救过很多人,可刀再快都救不下想救的人。
这一次,是天意弥补。
那从没有见过却相似的场景,怎能不心酸呢?迟衡低下头,抚摸着石韦干涸的唇,只是瞬间,泪就想滚了下来,可惜眼眶干涸,无泪可流,只有发抖的手昭示着奇迹竟已发生。石韦睁开眼,惊讶地看他,虚弱地说:“没事,我还活着呢……”
迟衡勉强笑了一笑,口里调侃:“那是!那些小毛贼能怎么样!在我还不知道刀怎么拿时,石将军已经功成名就了。”
“……又如何?”
“彼时,我是绝对想不到,石将军还有这么虚弱的时候。”
“……徒有虚名而已。”
不是徒有虚名,而是虎落平阳,迟衡将石韦往怀里搂了一搂,想抱紧却不敢用力,下意思地贴近石韦的脸。在这炎夏,他的脸冰凉。
吴止赦一死,段敌那边又放出投诚则宽大为怀的话,被围困的将士彻底失了斗志,人心惶惶,军心越发散乱。趁夜,岑破荆及容越发起了进攻,一举拿下,顽抗者寥寥无几。
至此,飞雁崖之围彻底解了。
大敌已除,面对三支锐军段敌难免心生感慨,毕竟都曾算是他的老部下。待庆功宴吃完,席上,段敌先饮了一杯说:“多谢此次纪副使慨然相助,让我得以脱此困境。他日,炻州若有难,我段敌义不容辞。”
迟衡敬了一杯:“唇亡齿寒,炻州岂能独善其身?”
酒一旦喝开,有些将领前来敬酒。
迟衡推辞不掉,索性都喝完了,一口气喝了两坛酒,借着酒劲,迟衡将杯子一顿,声音慷慨:“段将军,都是颜王军一脉而出,你也看到了,郑奕和封振苍利用的就是颜王军四分五裂,逐个击破。倘若我们这一战胜了,再散开来,郑奕铁定卷土重来,那今天兄弟们拼死是为了什么?”
段敌脸色不好看:“迟衡,你这话什么意思?”
“如今段军全军疲乏,实不宜再战,但郑奕的攻击不会停止。我们炻州军也怕久不作战,军都废了,纪副使遂有个提议:不如让我们来替段将军,把郑奕大军赶出元州。”
段敌质疑地望他:“有什么条件?”
“一,不可同室操戈,我们绝不占元州的半分土地;二,元州以外的疆界,各凭本事,谁占了算谁的!”
段敌笑了笑:“请神容易送神难。”
迟衡也笑,目光扫过众将领掷地有声:“在元州的土地上,段将军还能信不过吗?再者,纪副使和我等将领想要的绝对不是元州,而是郑奕的人头——血海深仇,这,不消多说吧,还请段将军三思!”
而后又豪饮了数杯酒,迟衡告退。
七月的星空,星辰璀璨。
迟衡坐在一块石头上,仰望星空。
不一会儿容越也出来了,步履踉跄,旁边一坐,往迟衡身上斜斜一靠,扶都扶不住,长发肆意飘散,敞着衣裳露出半截青龙纹身。容越指着星辰笑道:“在哪里看夜空都一个样子啊。在垒州守得太辛苦,我很喜欢征战沙场的畅快淋漓!”
“守得辛苦是因为势单力薄。”
容越眸子一转:“迟衡,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你不是说救一时之急吗?咱们又拿什么替他们打仗啊?咱们若耗在元州,夷州怎么办?我的垒州怎么办?这两个可都摇摇欲坠!”
“假如——我说假如让你放弃垒州,你愿意吗?”
“不愿意!”容越瞬间起身,语气激愤,“你准备牺牲垒州来支持元州和夷州吗?我耗费了那么长时间,经营到现在你该不会付之一炬吧?若是这样,我立刻引兵回垒州!”
迟衡将他压下去,笑道:“怎么会,我试探你的!”
容越气呼呼地躺着,眼睛瞪圆了:“滚一边,这种事情就别试探了!我绝对不会答应的,死也不答应!哼哼,别忘了,垒州可是乾元军的大本营,万一纪策翻脸不认人,你还得跟我滚回垒州呢!”
“行行行,说着玩的。”
迟衡逗了一会儿,容越始终很警惕。
迟衡只好很无奈的摊手:“咱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颜王军一点点没了,是不?”
“那你就忍心把垒州往火坑里推?”
迟衡笑着躺他身边,岔开话题:“不管什么时候段敌都端得住啊。”
容越撇嘴:“要不是看在同袍的份上,我早趁火打劫了,最恶心就是他那爱理不理的样子,也不看谁替他拼命啊!就他被吴止赦围住的窘境,哼,咱们轻轻推一把他就灭了。”
“他不能灭。咱们能攻但守不住。”
段敌在,元州是稳的。段敌被灭了,郑奕就嚣张了。
“你、岑破荆、石韦,趁着郑奕被击退的劲头,继续强攻下去!郑奕现在急于攻打西边各州,乘着兵力还没抽过来时,将他彻底驱逐出元州,是最佳时机。”
“说得容易,那段敌怎么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迟衡信心满怀:“段敌缺少统筹,不会经营战略,专断独行,爱硬碰硬,不会以退为进,看看那么多强将一起挤在飞雁崖就明白了。郑奕掐住了他的弱点,所以派了重兵重将把他堵在飞雁崖!咱们一进来,棋局就变了,咱们要快,兵贵神速,别等郑奕改变策略了!”
“……啊?”
“我们已和矽州麻行之连横,他纠集兵力,在矽州与泞州的边境缠住了郑奕的部分军队,所以郑奕想从泞州抽兵力是很难了。如此一来,你们只需猛攻,郑奕肯定招架不住。以及,最重要的是,郑奕意在西部数州,对元州还没有分出心思,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容越眼睛一亮:“咦?什么时候你把这些事都安排好了?太贼了!对了,只我们三个领兵?你呢?”
“我要去夷州探一探。”
“干吗要走,等咱们几人合力把元州攻下后,你去夷州我回垒州,不是更势如破竹?!”
迟衡笑了:“因为,我想到个法子,保你的垒州万无一失。”
“咦?真的?”
“封振苍一手攻夷州,一手攻垒州。我们若是在夷州发起反击,就算是围魏救赵,他就只能保一处了。他会选择夷州的。因为垒州再富庶也没用,无险可扼、易攻难守、于远奚全局来说无用,这是为何它不是兵家必争之地的原因。”
容越斜视他一眼:“哼!既然不重要,待会儿我就把兵啊粮啊都收回垒州。”
迟衡哈哈一笑:“垒州很适合被诸州包围着,不被战事骚扰,自给自足就很不错。所以,要想保住你的垒州,就得把周围全打下来,它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正说着,岑破荆也出来了,口里嘟囔:“段敌那一群人个个是酒缸啊,喝酒啊喝水,让让,让让,给我腾个地!可惜了,庆功宴石韦没能来,咱们几个可得把功领了。”
迟衡跳了起来:“就说缺点什么,原来把这一茬都忘了,我得去看看。”
“走什么呀,话还没说清楚呢。”
容越起身要拦,岑破荆拽住容越的袖子嗤的笑了:“容越,你就别瞎搅合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不行。他跑得这么快,你一个半醉的人能追得上?!”
“见色忘友!”
岑破荆砰的躺下了,心情愉悦:“你就让他忘吧,总比一天一天要死不活的好。”
进去时,石韦正侧卧在床上看书,着一袭米白色的薄寝衣,脚搁在床边的椅子上,受伤的大腿伸得直直的,伤口上的布条还有血迹。
“腿好了些吗?”
“都是皮肉之伤,要不了三天就能好。”石韦将书卷合上放在床头。
“郎中呢,今天都没有换药吗?”
迟衡仔细地查看了伤口,按住石韦的大|腿就替他解开布条。石韦的腿一动,没来得及说不要,布条已经解了一半了,他只好抿嘴不言。恰此时郎中进来了,端了一盆草药水进来:“迟将军,让老夫来,石将军的伤口需药水洗一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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