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没白疼你一场。”云皇后欣慰地点头。
一边的琴明月却是坐不住了。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她总觉得这些人话里有话。
若是云皇后真的有心让云挽歌嫁进太子府,以云挽歌与云皇后的关系,怎么说也该是太子妃,如果说之前是因为琴琬的关系,那琴琬与太子退亲后,就该云挽歌顶上,怎么也不会轮到她。
转念一想,云家在后宫独大,圣上早就忌惮着,所以云家这些年才如此低调,若是云挽歌再成了太子妃,那龙都的后宫就真的成了云家的天下。以云家小心谨慎的性子,断不会把云家推到风口浪尖上,所以,大概是她想多了吧。
揣着一颗百转千回的心回到太子府,才刚喝了两口茶,她身边的嬷嬷就进来了。
琴明月眼角瞄了一眼,端着架子问道:“是药铺有事?”
嬷嬷毕恭毕敬地说道:“回太子妃,药铺那边的事,向太医已经处置妥当了,按照之前协商好的,我们每个月支付那边三百两银子,其他的什么都不管,他们若是要问诊、抓药,他们可以自己找大夫,若是要请我们药铺的大夫,诊费和药费一律八折。”
琴明月点头,也就是说,每个月三百两银子买断,其他的事他们都不管,比她预期的便宜了很多。
“向太医与那边谈好了,我们只支付四个月的银子,四个月后,重新安排大夫看看那边的情况,若是没有问题了,我们就不再支付这些费用,若是还要调养,费用再格外商量。”
琴明月松了口气。
还有两个月就到年关了,这事解决了,她也少了桩心事,年后那边的情况也稳定了,她也不用承当这么大笔费用。
见嬷嬷没有要退下的意思,琴明月问道:“还有别的事?”
“回太子妃,药铺那边的管事说,有批药材,比外面的便宜了两成,想问问太子妃的意思。”
琴明月皱眉,“我们有固定的药材商,怎么突然就换人了?”
她其实是有几分心动的,只是出于谨慎,多问了一句。
“太子妃,管事在外面等着您回话,要不,把他叫进来?”嬷嬷问着琴明月的意思。
见她点头,嬷嬷打起帘子出去了,片刻后,领着一名身体臃肿的男人进来。
“给太子妃请安。”管事艰难地跪下,再艰难地站起来。
琴明月很享受这种被人叩拜的感觉,先前淤积在心里的烦躁终是缓了两分,“你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回太子妃,这批药材来路正当,对方是多年的药材商,之前与奴才打过交道,这次是因为家里出了事,急于用银子,所以才找上奴才。”
“急于用银子,价格不是更应该上涨吗?”琴明月故意问道。
管事回道:“回太子妃,这批药材其实是送到‘悬壶’的,那人与‘悬壶’打了十几年的交道,一直是‘悬壶’的供货商,只因被对手暗中报复,抢了生意,又因为家里出事,急需银子周转,所以才找上奴才,想以比平时低两成的价格脱手。”
“这么好的价格,为什么独独找上了我们?”琴明月追问。
倒不是她有多会做生意,她只是小心谨慎惯了,越是便宜的事,越是蹊跷,琴明月深谙此道。更何况,她前儿才赔了银子出去,这么好的事就落到她头上了,她才不相信自己的运气那么好。
万一是设计她,设计太子的呢?
管事的认真组织了下逻辑,才说道:“回太子妃,是这样的,那人叫陈光庆,是个药材商,祖辈上就一直与‘悬壶’做着生意,也算是这一行的老卖家了,之前收购了一批药材,还没来得及脱手,就被几个对手联合打压价格。这批药材,陈光庆基本上把全部身家都押上了,因为今年冬季一直没下雪,按照以往的经验,立冬一过恐怕就要迅速降温,而且比往年都冷,感染风寒的人肯定不少,所以才收购了这么多药材,现在全积压下来了。而陈光庆的儿子因为与人打架,摊上了人命,陈光庆五十多岁,就这么一根独苗,自然要想尽办法把儿子保下来,疏通关系,打点官员是笔很大的花销,所以才急于想把手里的存货出手,可之前因为被同行打压的事,那批药材很难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买家。奴才也是因为以前与陈光庆打过照面,他又知道奴才是在给太子妃办事,所以才找上奴才。”
对手再强硬,也不敢与官家作对,更何况是太子妃,所以别人不敢吃下的货,琴明月可以。
管事的生怕琴明月不相信他的话,立即补充道:“太子妃,这个命案是京兆尹受理的,奴才找人问过了,确有其事。”
这下琴明月算是放心了,“药材可有问题?”
“回太子妃,药材绝对没问题,向太医亲自看过,是好药材。”
“这样,那你看着办吧。”琴明月终于松口了。
办妥了正事,琴明月起身,一手抚着小腹,一手撑着后腰。
嬷嬷见状,忙主动走到琴明月身侧,扶着她的手臂。
“你让人去查查云挽歌。”
“云挽歌?太子妃,哪个云挽歌?”嬷嬷一头雾水。
不是她孤陋寡闻,实在是云家把云挽歌藏得太好。
回想起云挽歌的容貌与气质,琴明月就感到强烈的威胁,再开口时,语气带上了杀气,“云家嫡女,云挽歌。”
嬷嬷一怔,似自言自语地说道:“老奴倒是听说过云家有个嫡女,只不过自小身子就不好,先是送到庄子上养病,后来被某个大师看中,一直跟着大师学医,那大师是个尼姑,也不知云家的人是怎么想的,竟然把一个世家嫡女送到尼姑身边。听说,云家的小姐跟着大师云游了不少地方,每到一处就免费为百姓看病,这些年做了很多善举。”
琴明月冷笑,“养病是假,脱离盛京的纠纷才是真,看病是假,博取口碑才是真。”
“还是太子妃看得透彻。”嬷嬷恰当地拍了个马屁。
琴明月阴鸷的眼底更加凛冽。
盛京的局势如火如荼,要是大家知道云家还有个这么国色天香的嫡女,云家还能低调地过日子?
云家已经有两个女人在后宫了,云挽歌这么出色,大家肯定会琢磨云家的用心,为了让云挽歌远离这些硝烟,云家的人很用心。
一个病怏怏的女人,怎么能进后宫,如何在后宫的纷争中存活下来?
有了这个认知,世家对云家的盯梢也就松懈了,给了云家更多的便利。
琴明月自小跟在琴东山身边,对官场上的事比一般的后宅女人通透几分,有一定的眼界与城府,所以对云挽歌和云家的剖析切中要点。
云家的心思,昭然若揭!
想到这里,琴明月心里就是止不住的悲凉。
为了章睿舜,她算计了琴琬,陷害了自己的父亲,到头来,她不过是个替代品,替云挽歌抵挡盛京的风浪。
琴明月不难想象,若是现在章睿舜的地位稳固,她没准早就不是太子妃了,或者,当章睿舜要除掉某个皇弟的时候,设计一场刺杀,然后她因为替他挡下一剑,给云挽歌让位,顺便还帮章睿舜除掉了对手。
一箭双雕!
琴明月嘲讽地笑了。
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她就替章睿舜设计好了局。
她现在还是“凤女”,章睿舜还得借助她的名号。
她还有时间。
收回涣散的情绪,琴明月在嬷嬷的搀扶下,到了卧房。
“太子妃的脚最近有些肿,要不要药婆子配两副药?”嬷嬷问着琴明月的意思。
琴明月摇头,“是药三分毒,又不是多大的毛病,你按照药婆子的方法帮本宫捏捏脚就行了。”
说完,她半躺在床上,脚支在床尾,半闭着眼睛。
嬷嬷艰难地跪下,帮着琴明月捏脚。
对于云挽歌的事,琴明月还不急,现在她还是凤女,而琴明轩也回来了,她有的是时间好好谋划。
都说六月天孩子脸,可冬季的天变得更快,不过一夜的功夫,盛京的街道上就积满了雪。
荔枝端着托盘,打着冷颤进门了。
“呵,外面冻死了。”荔枝把托盘轻轻放在桌上,转身准备进净房打水。
“让桂圆来吧,你去暖暖手。”琴琬朝炭盆的方向努了努嘴。
荔枝也不矫情,走到炭火边双手一伸,就着木炭的温度搓了搓手,走到床边,帮琴琬穿上外衣。
“小姐,您说,今年的天气是不是特别怪,前儿奴婢还说今年冬天一点也不冷,连火盆都没用上,今儿就有了积雪,想是昨儿下了一夜,到现在都没停呢。”桂圆朝窗外看了一眼。
雪比刚才又大了些,棉絮一般落下,才清扫出来的院子又积满了。
“一夜温度骤变,身体不好的老人和孩子最容易染上风寒。”琴琬温吞吞地说道。
“可不是吗,”荔枝担心地说道,“前儿温度老是下不来,就是风大了些,今儿就下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等会我们到主院去。”琴琬并不担心白芷水的身体,可那是她的娘亲,她理应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