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桐湛想要将殷桐末藏的严严实实的,那样的话,就算有人想要害他也得先过五关斩六将才行。
可是殷桐湛做的这些事殷桐末哪里知道,殷桐湛甚少去看殷桐末,只不过是不想让人知道殷桐末的具体位置。
殷桐湛就算去看殷桐末了,也只是远远地看着,基本上都不现身。
可是谁能知道,正是因为殷桐湛这种过度的保护让殷桐末以为殷桐湛不要他了,让宫里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以为这个小王爷不会有好下场了,所以全都没有好脸色给殷桐末看。
这些都是殷桐湛不知道的。
那年,殷桐湛慧眼识才破格提拔了君若尘当上傲游左相,两人相见恨晚,成了忘年交,殷桐湛什么事都会跟君若尘讲,两人会一起探讨如何解决之类的。
就殷桐末这件事,君若尘是有观察过一段时间,觉得殷桐湛这样的方法有些不合适,想要跟殷桐湛说要给殷桐末在外置一座府邸,毕竟殷桐末也已成年,这样过度保护对他反而起不到一点好的作用,而那时国情基本稳定,如果是怕殷桐末有危险,可以暗中派人时刻保护着他就行了。
可是,这些话都还来不及说,殷桐湛居然突然下了决定,让殷桐末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原本,殷桐湛觉得这样的做法很好,也就没有跟君若尘提过,等到把人送走之后,君若尘才知道。
虽然这和君若尘的想法有些不大一样,但还是有一点略同,就是将殷桐末送出宫独自生活,只是不曾想殷桐湛会把殷桐末送到那么远的地方。
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殷桐末的表现一直很平静,所以殷桐湛也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原来殷桐湛一直都想错了,那个时候殷桐末看自己的眼神,不是恋恋不舍,而是深深的憎恨……
可是,三十年前的那场血雨腥风,整个皇室被血洗,唯剩殷桐湛抱着才那么点点大的殷桐末目睹着这一切,那种对视觉与感官上的冲击是旁人无法体会的,那时幼小的殷桐末在殷桐湛的怀里眨巴着清澈纯洁的眼神与当时的场面格格不入,却是深深刺痛了殷桐湛的心。
所以,那个时候,殷桐湛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守护好他这个唯一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可是,为什么,朕这么多年来难道一直都做错了吗?”皇上独怆然而泪下。
夜风习习,却吹不散忧愁。
第二天,皇上下旨宣远王爷殷桐末进宫。
大殿内,就只有皇上和殷桐末俩人。
“不知皇兄宣臣弟觐见有何要事?太子的事昨日君统领应该都跟皇上说了吧?”
皇上没有做声,只是从龙椅上起身,然后从那高高在上的位子上走了下来,殷桐末抬眉,与皇上四目相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盘算这殷桐湛想要做什么。
皇上走到了殷桐末的面前,先是微微一笑,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本就有了皱纹,这一笑皱纹更深了,殷桐末微微皱起眉头,实在是想不出殷桐湛这举动的意思。
“皇、皇兄?”
皇上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殷桐末额头上的头发,这才缓缓开口:“桐末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殷桐末眉头毫不掩饰地深深皱了起来,不明白殷桐湛这是在整哪出。
皇上收回手,“这么俊俏的脸可别总是皱着眉头,是皇兄不好,皇兄若是知道,桐末一直以来这么孤单,皇兄说什么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离皇兄那么远的。”
殷桐末往后退了两步,“皇兄在说什么呢?”
“皇兄在说什么难道桐末听不出来吗?”皇上背过身去,“皇兄在后悔啊,后悔从来没有与你沟通过,从来没有好好地问过你你要什么。”
殷桐末冷笑一声,“怎么,皇兄终于知道自己错了吗?”
皇上摇摇头,轻叹一口气,“是啊,皇兄错了,错在一意孤行,自以为给了你最好的保护,却从来没有想过这反而让你心生怨恨……”
“保护我?哈哈哈……”殷桐末大笑起来,“保护我会让我任人欺凌却从来不来看我一眼吗?保护我会让我一个人孤独地哪里都不能去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吗?保护我会让我觉得我不像是受保护而像是被监视吗?你根本就不是保护我,你是在担心我会抢了你的江山,你的皇位,你的傲游!!”
殷桐末的情绪这段时间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之前被君若尘刺激过一次,说出来憋在心里的话,如今,殷桐湛再次提及,而殷桐湛本身就是这个导火线,此刻殷桐末的情绪已经被全部点燃,他开始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而皇上的声音却是十分沉静,与殷桐末的歇斯底里形成鲜明的对比,“桐末,你真的不能原谅皇兄吗?”
“原谅你、哈哈,原谅你,这么多年,一句原谅就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了吗?”说完,殷桐末冲到皇上面前,挥起的拳头却没有落下,而僵在了半空。
殷桐末看到皇上憔悴的老脸上已经布满泪痕,他的心就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嘴上却不饶恕地说道:“别以为你这样子我就下不了手,我告诉你,我已经疯了,我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殷百楼和殷承楼的事都是我撺掇的,被自己的儿子害死最心爱的女人是不是很难受?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不是也很难受?”
殷桐末放下手,看到皇上颤抖的面容,让殷桐末充满了报复感,“不过这还不是最难受的,我知道你最讨厌的就是殇家的人,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可是你知道吗?我和他们早在十年前就合作了,为什么你一直找不到他们,那是因为我一直在帮着他们做遮掩,他们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活的好好的。”
“桐末……你怎可……”皇上心力交瘁地喊着殷桐末的名字话却说不出来了。
殷桐末却仍不肯停下来,继续说道:“还有,君若尘不是你最信任的臣子吗?你竟然将殷家最重要的傲龙令交到他这么个外人手上,皇兄,你真的是老了,老糊涂了,你知道吗?他君若尘就是你最痛恨的殇家人,而且还是他们殇家的少主,日后是要来抢你的皇位江山的!怎么样,知道了这些是不是觉得后悔极了?”
皇上颓然地一步步走回自己皇位,却没有坐下来,而是伸手摸向那金灿灿的龙椅。
“桐末,你知道吗?这个皇位朕原本不想要的,可是没有办法,三十年前的那场灾难,整个皇室就只剩下我们兄弟俩了,你那时候还那么小,而帝王也不是这么好当的,你也看到了,不能和心爱的女人白头到老,还得应付那些满是心眼的老狐狸,和那些只知争宠上位的女人,朕累了,朕真的累了。”
皇上做到龙椅上,“桐末,你说的那些朕都知道,朕是心痛万分,可是朕更痛心的是你,是我们兄弟俩本该兄友弟恭的,却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殷桐末硬气心肠,他对自己说不要被殷桐湛这副诚恳的模样给骗了,这么多年的恨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说散就散的去的。可是,皇上接下来的话却让殷桐末惊慌了……
“桐末,当年的情形你没有印象,可是皇兄不同,皇兄亲眼所见的血流成河,亲人们一个个倒在皇兄的眼前,所以皇兄怕了,皇兄怕失去你这个唯一的亲人,皇兄怕殇家的人再来伤害你,所以想尽办法保护你,把你护的严严的,可皇兄从来不知道你竟然以为皇兄是害怕你夺了皇兄的皇位,这些若不是君若尘告诉皇兄,那皇兄与桐末之间是不是要一直误会下去?”
“君若尘?”
皇上点点头,“其实,朕知道君若尘的去处,君若尘早就什么都告诉朕了,他的计划,他的目的,也多亏了了他才能让朕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这么怨恨朕,桐末,你能相信朕说的话吗?”
“不,我不信,不信!这都是你逃避罪责的借口,借口!”殷桐末怎么能相信自己这么多年来竟然是将皇兄的爱当做仇恨……不,一定是假的。
皇上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殷桐末瞪眼一看,竟是傲龙令,“傲龙令怎么会回到你的手上了?”
“朕刚才就说过,君若尘什么都跟朕说了,为表忠心他将傲龙令都给交还于朕了,他还说,有些事,你要好好地去问问那个叫殇仇阴的,问问他到底都干过什么事。”皇上再次将视线投向殷桐末身上,“桐末,我们都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皇兄已经没了皇后,没了皇子,这样够了吗?”
殷桐末敛眉,眼底一片混沌,漠然地看着皇上。
皇上继而再说道:“皇兄这个孤家寡人,如今就只剩你这个弟弟了……皇兄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你的心又何尝不是,难道你看到皇兄这样,内心真的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