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看,身侧高高大大的身影,不是罗天驰又是谁?
她惊喜道:“罗哥哥!”
罗天驰没有看她,却是看向站在小舟里的姑娘,那小舟可是姐姐喜欢坐的,可孙妍竟没有来请示就来动用它,真当这儿是他们西平侯府呢?他眼眸眯起来,手下不由自主用力,将骆宝珠的肩膀给抓疼了。
她轻哼一声。
他发觉,松开手,皱眉看着她道:“你怎得这么没用,被人一推能摔那么远?”
这话实在是莫名其妙,骆宝珠委屈道:“我没武功啊,我要有武功,早打她了,还会让她欺负嘉儿?”她越想越是恼火,伸手卷起袖子,又要往河边去,结果没走几步,脚钻心的疼,差些又摔倒。
他喝道:“一边待着去罢,就你这样儿,便追到她有什么用,你打得过她吗?还不是又摔一跤?”
说完大踏步就往里走。
骆宝珠忙叫丫环扶着她去看。
河边,骆宝樱正于孙妍对峙。
那孙妍是已故太子妃孙氏的妹妹,自小也是常往宫里来,不过性子霸道,大姑姑不太喜欢,故而孙氏只让她在东宫玩玩,几不去坤宁宫,加之那时年岁小,骆宝樱与她不熟,后来孙老爷被升任江西总兵,她也随着去了。这回许是才回京都,但模样没有变太多,左眉间有颗红痣,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冷笑道:“倒不知你祖宗晓得你把孙氏掌法发扬光大,专欺负小孩子,会有何想法?”
一开口就提她祖宗,孙妍大怒:“你是谁?敢这样与我说话?”
“我不是谁,可在宜春侯府,咱们都是客人,没有谁高谁低,嘉儿不小心踩到你是他错,可你出手伤人,更是错,你还推我妹妹,错上加错。”她盯着道,一字一顿道,“你给我从船上下来!”
“我凭什么听你的?”孙妍吩咐下人,“给我撑船。”
骆宝樱一脚就踩住了系在小舟的铁索,让船动不了,还让丫环一起拉住。
孙妍在上面气得跳脚。
这时候,罗天驰走了过来。
两人自是认识的,罗天驰叫她姐姐表嫂,论起来也算是表妹,孙妍以为来了帮手,叫道:“罗表哥,这两个不知是谁呢,带个野孩子把我裙子踩脏了,还不让船走,你快给我教训教训她们。”
骆宝樱听得暗自好笑,也有些惋惜。
可惜了太子妃这样贤惠的人,竟有个这样不懂事的妹妹,大约是最小的女儿,家里太宠,叫她以为整个大梁她都能横行霸道,然而这里不是江西,他爹在江西呼风唤雨,无人忤逆,她习惯了别人顺从,而这里可是京都!
果然罗天驰就发作了,冷冷道:“你给我下来,这船是我家的,你上去作甚?”
孙妍怔了一怔,暗想不过是只小舟,她坐一下又有什么?他竟然大呼小叫?莫非与那两位姑娘关系匪浅?可她任性惯了的,哪里甘心下来,被骆宝樱姐妹看笑话,一咬牙道:“这小舟值几个钱,大不了我买了,我今日就想在上面玩一玩。”
她赖在上面不下来。
罗天驰脸色一沉,走到船边:“你到底下不下?”
语气有威胁的味道,眼神也很吓人。
孙妍有些害怕了,眼睛一转道:“除非她们给我赔礼道歉,还赔我裙子。”
罗天驰笑起来,想到这孙妍不止把骆元嘉抓伤,推骆宝珠摔倒,还敢不听姐姐的话,他瞬时就做了决定,只见他把腿伸出来,猛地朝船身一踢。使出了所有的力气,非同小可,船身猛地晃动起来,顷刻间往右一倒,竟整个翻了过去。
众人都吓住了。
骆宝珠也呆了,结巴道:“会,会不会出人命。”
“出什么人命?”罗天驰挑眉道,“她会游水。”
孙家除了掌法闻名,孙老爷最擅长便是操控水兵,孙妍总与她老子在一起,又学武功不可能不会游水,骆宝珠仔细看去,果然瞧见孙妍从池塘里露出半个头来,正对着罗天驰大骂:“罗天驰你这混蛋,我非得告诉我爹去,小心你……”
水又淹到口中,她呛到,连声咳嗽。
骆宝珠扑哧一笑,夸道:“罗哥哥你太厉害了,竟然能把船踢倒呢,那人这回可受教训了,嘉儿也不冤枉。”她招手叫嘉儿过来,“快些给罗哥哥道谢,他给咱们出气了!”
嘉儿一无所知,两岁多哪里会计较人心,他甚至把刚才孙妍推他的事情都忘掉了,只姐姐说谢谢,他很乖的道:“谢谢罗哥哥。”
罗天驰摸摸他脑袋,又看向骆宝樱。
骆宝樱冲他一笑,问道:“你怎得一个人过来了?”
“哦,我是想……想看看小舟。”私心里,他原想请骆宝樱坐上去玩的,可被踢翻了,还坐什么?
骆宝珠这会儿正给嘉儿察看伤口,只见他脖颈上的血已经不流了,只有一道浅浅的痕迹,便用帕子掖了掖,柔声道:“回头擦点药就好了,还疼吗?”她看着弟弟的时候,混没有傻乎乎可爱的样子,倒是真像个大姐姐。
嘉儿摇摇头:“不疼。”
罗天驰瞧着,忽地道:“我看你伤得比较重吧,走,去我那里,给你上点跌打酒。”
他们练武的,那东西多。
骆宝珠笑着点点头。
一行人去正房,谁也没管孙妍。
路上遇到卫琅与骆元昭,两人才对弈完几局,这会儿边散步边说朝堂上的事儿,瞧见罗天驰与她们姐妹在一起,前者皱眉,后者则看着骆宝珠道:“珠珠你怎么回事,腿伤了?”
“遇到个凶姑娘推的,不过已经被罗哥哥教训了。”骆宝珠嘻嘻一笑。
卫琅询问:“哪家的姑娘?”
“孙家。”骆宝樱走过来,撇嘴儿道,“蛮横的很呢,抓伤嘉儿,还推妹妹。”
“孙家?”他挑眉,“莫不是西平侯府?”
“可不是!”
见她依着自己,他顺势就握住她的手掌,淡淡道:“西平侯在江西惹下不少麻烦,这才会被皇上调回京都,”他顿一顿,“你出气可出够了?”
若是不够,他可以趁火打劫。
骆宝樱道:“那孙姑娘都掉入池塘了,算了。”还不值得为她大动干戈呢,而且,那也是太子妃的娘家,不过她很好奇卫琅会用什么法子对付西平侯,轻声问,“你打什么劫啊?”
“他是原太子妃的生父,凭那野心,定会插手殿下续弦,”卫琅眸光一闪,“太子妃已去世,孙家……假使西平侯识趣,或还可挽回。”
太子妃之位空悬,要保住孙家利益,西平侯也确实不容易放弃,可孙妍,她眉头一拧,孙妍实在不合适啊。
两人脸对脸轻声细语,骆元昭在旁看着,微微一笑,这妹妹与妹夫当真是琴瑟和鸣,叫人羡慕。
那头罗天驰已经往前走了。
骆宝樱忙道:“珠珠要去抹药,我跟着看看。”
她追上去。
姑娘家抹药,往正堂跑?卫琅有些不悦,他们是男人跟着去不合适,可罗天驰也是男人,虽说是男主人,领着两个姑娘也不妥吧?正思索间,忽见前方骆宝珠身子一歪,似要跌倒,虽然有丫环搀扶,罗天驰下意识也伸出了手。
瞧见他侧脸,全没有面对卫莲时的冷,凡是很温和,好似还嘲笑了骆宝珠几句,说她笨。
看来他不止对骆宝樱亲近,对骆宝珠也一样,许是爱屋及乌?可这小子实在看着不像那么容易亲近的人,那么一犹豫,已错过叫住他们的机会。
走入堂屋,罗天驰使人拿跌打药酒来,一边叫骆宝珠坐下。
骆宝樱则抱着嘉儿在屋里走了一圈。
这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虽则离开那么久,可重新看见,每一样东西落入眼帘,都能叫她想起曾经的回忆,花梨木的海棠椅,紫金香炉,摆着碧玉如意的长案,墙上挂着的白虎下山图……
她看了又看,甚至还去了侧屋。
下人拿着药酒过来,罗天驰与骆宝珠道:“快些把鞋袜脱了。”
“什么?”悠闲坐着的骆宝珠吓一跳,脸红着支吾道,“脱什么?”
“不脱怎么擦药酒?”
“可……”骆宝珠盯着他,“你是男人啊,我怎么能把脚露出来?”好歹家里也是教过规矩的,她怎么可能在男人面前露脚,虽然那是她很亲切叫着罗哥哥的人,她心头慌的一塌糊涂。
见她差些脖子都红了,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活像个受惊吓的兔子,罗天驰噗嗤一声,转过身道:“谁要看你,小屁孩儿什么都没长好呢,逗你玩罢了。”他与丫环们道,“快些给你们姑娘擦了,擦好了快些走,我还要去应酬客人。”
骆宝珠松了口气。
丫环给她擦药酒,等擦完骆宝樱也出来了,朝罗天驰道谢,便与骆宝珠一起离开堂屋。
回到海棠林那里,袁氏急慌慌道:“怎么才回来?我都要使人去找你们了,刚才听说孙姑娘不慎落入池塘,我怕你们也……”她顿一顿,才发现女儿受伤,“珠珠,你脚怎么了?”
“便是那孙姑娘害的。”骆宝樱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袁氏听得心惊肉跳,看过嘉儿发现没事儿才松口气,叮嘱她们道:“京都藏龙卧虎,有时候该忍还得忍一忍,毕竟你们一开始不知对方是谁,刚才是幸好有侯爷,要没有……”
“她都伤了弟弟了,咱们还忍?”骆宝珠不服气,“我忍不了,可惜我没武功,不然我一定亲自替咱们报仇!”
骆宝樱心想,她也不是会忍的人。
瞧见这两人一个脾气,袁氏无言,又瞧骆宝珠一眼,叹口气道:“原本还想让你去见见几位夫人,这下可好。”她瞧瞧她头上珠钗,脸上妆容,那都是精心装扮的,因知晓今儿侯府请了好些贵客,骆宝珠也到年纪了,希望可以遇上合适的婆家,看来是难以如愿,她无奈,“只能等下回。”
“下回什么?”骆宝珠道,“娘您最近老是让我看这个,看那个的,到底作甚?”
“你这孩子。”袁氏一戳她脑袋,并不避忌骆宝樱在,“你十三了,当然是要给你寻个婆家,明年定亲,十五也该嫁人了,与你三姐一样。”
骆宝珠嘴巴张得老大,惊慌道:“我不要那么早嫁人,我还小呢!”
“谁让你现在嫁,只是让你先相着,有看得上的,你与娘说。”袁氏苦口婆心。
“我也不要相着,我没有看得上的。”
袁氏被气得笑了,只要求助的看向骆宝樱。
骆宝樱知晓这妹妹单纯,笑一笑道:“珠珠,你别害怕,母亲又不会逼你,你且与我说说,什么样的公子哥儿你看得上?我与母亲听清楚了,找个差不多的予你,你不喜欢的咱们不选,这总行罢?”
骆宝珠最是听骆宝樱的,闻言真仔细想了一想。
可这一想坏事了,脑子里浮现的竟然是罗天驰,她摇摇头,继续想,可除了他,空无一人,空无一物。
她呆若木鸡,心想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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