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江老大也像很着急的样子。
江老大突然开口替江橙儿说话:“老三,你刚才分明瞧见了包袱里有多少钱,这个测试不算数。”
“大哥,你收了二哥家多少好处。凭什么不算数,我说对了,钱就是我的。都散了吧,别耽误了侄子的成亲大事。”江老三把包袱夹紧,转身欲拿钱溜回自己屋里。
江橙儿厉喝:“站住!我还没说多少钱呢,你急什么,你真以为自己蒙对了?”
江老三心虚了几分,没敢回头,只强硬地丢下句:“甭狡辩,也甭想打我家钱的主意。”
江老三推开南屋门,迫不及待地往里钻。
江老大冲自己的大儿子江福和二儿子江禄摆摆手,两人大步向前,左右夹击,一人拽住江老三一条胳膊。
江老三被用力拽回来,江老大趁机上前,夺下包袱。
江老大双手捧着沉甸甸的包袱,眼里的贪婪喷薄而出。
“多谢大伯伸张正义,帮侄女把钱夺回来,大伯不愧是咱们江家的顶梁柱。”江橙儿假意奉承江老大,给他戴上顶高帽子。
江老大一瞪眼,“别急,是谁的钱还不一定呢。”
江橙儿柳眉一挑:“那我就证明给大伯看,里面铜钱的数目多少,如果我说对了,大伯必须立刻把钱还给我。如果我说错了,我一文不要,全都送给大伯。”
江橙儿清脆地报出,“里面的钱共515文。”
江老三愣住了,柳氏和江桃儿面面相觑。
江老大转转眼珠:“我数一数,看你说得对不对。”
“不劳大伯费力,我来数,大伯在旁边监督着就行。”江橙儿可不敢把钱摆在贪婪之人面前。
“不行,为了防止你弄虚作假,必须我亲自数。”
江老大早就等不及了,立刻揭开包袱,瞧见这么多钱,他倒吸一口凉气,激动地直搓手。
众人的眼睛随着江老大提起来的一串铜钱转,一个个圆润的铜钱从江老大的指尖滑过,发出振奋人心的响声。
终于最后一个数完了,不多不少,正好五百个。
“你们都看见了,我说的没错,就是五百文,就是我的钱!”江老三得意大笑,“大哥,快还我钱!”
江老大疑惑地瞅了江橙儿一眼,柳氏和江桃儿大惊失色,不明白江橙儿怎么会说错。
“大伯,你还没数完呢,你把包袱对着木桶抖一抖,会有奇迹出现的。”江橙儿不慌不忙。
江老大半信半疑地抖动包袱,果然叮当当蹦出十五个铜板,都落在木桶里了。
事实证明,包袱里的钱是515文。
江老三败,嘴里仍不甘心地叫嚣着。
柳氏和江桃儿惊喜极了,桃儿暗道,姐姐会变戏法吗?
“大伯可以把钱物归原主了吧,我还急着赶集买米面呢。”事不宜迟,江橙儿赶紧伸手拿钱。
江老大猛地把其中三串铜钱抢在怀里,“你买米面用不了这么多钱,大伯家揭不开锅了,你先借大伯三百文,以后肯定还你。”
江橙儿怒火中烧,又一个强盗,有借无还,跟抢钱没什么区别。
江橙儿知道硬碰硬自己肯定吃亏,搞不好剩下的二百文也会被他们抢走,不能急躁,必须沉着应对。
危急时刻,可以搬出自己的救兵,江橙儿保持声音平静:“我今天和楚三哥约好了,要去大集上购置很多货物,没有多余的钱借给大伯。”
听江橙儿搬出楚三郎,江老大立刻想起那天楚三郎带着一群壮汉打上门来,临走厉声警告,不许欺负江橙儿。
江老大心里虽然忌惮,怎奈抵不住怀里金钱的诱惑。
“黄毛丫头,你诳谁呢,你被楚家退亲了,和楚家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还指望楚家给你撑腰,做梦去吧。蠢货,拿别人的客套话当真。你能指望的只有我和你堂兄们,借你几个钱,算是瞧得起你,别不知好歹。”
江老大一边嘲讽,一边抱着钱往北屋走。
柳氏哭着阻拦:“她大伯,我刚给了你们一百五十文贺喜钱,足够你们用很长时间了。我们家也得过日子,你不能把这些钱拿走啊!”
江老大冷哼:“蠢婆娘,一百五十文算毛,想让我儿子给你养老送终,就得舍得多放血。”
柳氏像被人猛地戳中了心脏,脸色惨白如雪。
橙儿说得对,想用钱维系感情只能不停地往里投钱。他们就像一群吸血鬼,不吸**的血,是不会罢休的。
“爹,你说啥,谁要给她养老送终?切!她算什么东西,我自己的爹娘还养不过来呢。”愣头青江禄冲着江老大吼了句,鄙夷地斜瞅着柳氏。
“爹,你们也甭打我的主意,我又没吃过她一碗饭,花过她一文钱,凭什么给她养老?”江福满脸不屑,暗骂柳氏神经病。
柳氏被他们无情的话语,刺得遍体鳞伤。
“吵什么吵,哭什么哭!丧气!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们成心给我搞破坏是吧。”江寿身穿喜袍,黑着脸快步走出来,怨气冲天。
他看到爹怀抱一堆铜钱,不由得目光一亮,脸色顿时由阴转晴。
刚才的事情,他在屋里听了个七七八八,明白这些钱是从何而来。
江寿眼珠转了转,似笑非笑地说:“大哥二哥你们放心,有我在呢,我给二婶养老。”
柳氏不可置信地望着江寿,这句话正是她一直渴盼听到的,她被刺伤的心一下子得到了抚慰,于失望中获得了无限惊喜。
江寿动情地说:“我是二婶看着长大的,孝顺二婶是应该的。记得小时候,二婶经常帮母亲照看我,还把自己舍不得吃的好东西留给我。
有一年严冬,二婶见我的手生了冻疮,她从自己穿的棉袄里拆出一多半棉花,塞进我的棉袄里,让我穿得暖暖和和的。”
柳氏震惊,原来寿儿一直都记得这些事情。
大嫂家的四个孩子,她哪个都抱过,喂过,疼爱过。江福和江禄小时候也常常跟在她身后,一口一个“二婶”亲切地叫着,长大了却全然忘记她的好了。
唯独寿儿还记在心里,柳氏热泪盈眶,没白疼他啊,感觉送给他再多的贺喜钱也是值得的。
江橙儿冷眼旁观,她岂会不知江寿的心思,且看虚伪的江寿能唱出一出什么样的好戏。
“三弟,你要不要脸,说的比唱的好听,你是看上她家的钱了吧。”江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嗤。
愣头青,江寿心里气恼,嘴上油滑地接道,“我成亲后添了家口需要花钱的地方多,二婶不舍得我过苦日子,今天又送给我三百文,多谢二婶了。”
江寿堆着满脸笑容,走到柳氏面前,行了个礼。
柳氏懵了,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江寿转身朝江老大走去,“爹,二婶送给我的钱,我拿着吧,不劳您费力了。”
江老大了解自己的儿子,寿儿心眼多,算计柳氏也就罢了,还算计到了自己头上,三言两语就想把自己好不容易抢到手的钱,给忽悠了去,没门!
今天给他娶了媳妇,自己尽到当爹的责任就行了,以后他别想再从自己手里抠钱。
“这是我借了你二婶的钱,没你的份。”江老大断然拒绝,把钱抱得更紧了。
“爹,您和儿子太见外了,钱放儿子这里,和放您那里是一样的。”江寿脸上笑着,手上用力从爹的胳膊缝里往外拽钱。
“爹,你给三个儿子一人分一百文才公平。”江禄放开江老三,跑过去拉自己爹的胳膊。
江福也不甘落后,加入了抢钱行列,父子四人不管不顾地撕扯起来。
江老大暴跳如雷,大骂儿子们是小畜生,他的儿子们则骂他是老财迷。
江橙儿拍着手为他们加油,让这几个厚颜无耻的土匪使劲打!打死才好呢。
“妮她爹,快住手,钱是二婶家的,咱不能要!”李氏见情况不妙,抱着妮儿过来阻止。
这些日子以来,李氏把江橙儿翻天覆地的变化看在眼里,她知道江橙儿手段凌厉,不是好欺负的。她意识到非但不能得罪江橙儿,还要好好拉拢。
她虽然也眼馋钱财,但尚能分清楚哪些是该要的,哪些是不该要的。
江福早已急红了眼,哪里能听得进妻子的劝说。
江禄的妻子挺着孕肚出来看热闹,嘴里嘟囔着,埋怨丈夫空有力气,不会打架。
气急败坏的江禄扇了她一巴掌,她哭着去东屋跟婆婆告状了。
江老大父子四个你争我抢,打得热火朝天。
最终的结果是,江寿的喜袍被撕破了,江福和江禄脸上都挂了彩。而江老大怀里的铜钱则被扯断了绳子,哗啦啦下了一阵铜钱雨。
嗷呜一声,在场的众人,连同江老三一家四口,都疯了似的扑过去抢地上的钱。
你抓我一把,我推你一下,叫骂声,哭喊声,此起彼伏,场面十分混乱。
江橙儿冷冷地瞧着他们,就像瞧着一群疯子。
她被彻底刷新了三观,原来金钱真的可以让人疯狂,罔顾亲情道义。这不过是一些铜板,若地上掉的是一个个金元宝,他们还不得往死里抢,往死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