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驼城,乐阳郡澜祁城辖下的一个小城,由于是清远向北经乐阳郡入岚山郡的必经之地,行脚商贩经常把这当做歇脚之地,有人看中此地商机以五匹骆驼在小镇摆摊起家,日经流转,此地渐渐繁华起来,随后便被人称之为五驼城。
张三封三人进了五驼城,衣衫褴褛好似野人,找了间饭馆想先填饱肚子再说,伙计瞧着三人的衣衫,死活不让三人进去,还嘀咕着会脏了饭馆的桌椅之类的混账话,估计是把三人当成乞丐了。
张三封哪里愿受这个气,直接一锭银子丢到地下用脚踩住,说只要伙计能从他脚底下拿出来这锭银子便归伙计的了,伙计看着张三封的神情不似作假,白花花的银子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光看大小最起码能抵扣他三年的工钱都绰绰有余。
伙计犹豫再三仍是像条狗般的趴在地下去扣张三封脚下的银两,张三封岂能让这狗眼看人低的伙计如愿,如论伙计使多大劲,银子在他脚下丝毫未动,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张三封怕露了相,毕竟才在丹阳犯了事,五驼城离着丹阳并不远,脚一抬把伙计踢了个四脚朝天。围观的人群顿时哈哈大笑,指指点点,伙计把银子紧紧的抱在怀中,眼见张三封说话算话,高兴的咧嘴笑了起来,旁人的些许嘲笑算什么,只要给了钱,别说这一脚,一百脚他都愿挨!
得了便宜的伙计麻溜的帮着张三封一行收拾桌椅,张三封一口气点了好几个店里的招牌菜,他们三人最爱的红烧肉是少不了的。胡尘眉眼发愁,他原本不太赞同张三封搜刮那老妪家,一路上没少拿这事说话,他是真没想到那看着不起眼的杜老妪家底丰厚无比,按张三封的话说不拿白不拿,此刻张三封又故意点了他们三人都爱吃的红烧肉来气他,胡尘咽了咽口水,看着一旁吃的津津有味的两人,不管了,先吃了再说。
饭馆不大,就几桌客人,大部分食客都是些商贾之流。唯有两桌客人让张三封多瞧了两眼,一桌八仙桌围坐了十来人,人人佩刀挎剑一看便是江湖中人,这些人之间言语不多,几无交谈,其中有一人察觉到张三封打量他们时还朝张三封回了个颇为玩味的笑容。张三封见对方察觉连忙转移视线,这样子打量江湖中人是极为犯忌讳的,很多时候江湖中人的结仇无非就是谁多看了谁一眼,然后互相看不顺眼的事。
另外一桌食客三男两女,其中一名女子虽然戴着檐帽,光凭坐姿便瞧得出必定风姿卓越。同桌的两名男子不时给这名女子夹菜倒水殷勤的很,女子细嚼慢咽,俨然出身名门,家教甚严。另外一名身着青衫模样清秀的男子并不言语,只是低头不停夹着自己面前的一个菜,好像这菜跟他有仇,两位女子中那位身着明黄衣衫模样娇俏的少女想跟青衫男子说些什么,叫了好几声都无回应,女子气得把筷子恨恨一放,生了半天闷气。
张三封微微一愣,情之一字,误人不浅,缘不知所起,情不知所终。喜欢自己的自己不喜欢,自己喜欢的不喜欢自己,这个问题不论放在哪个世界都是无解。
少年已识愁滋味,欲语无人述,秋水伊人上心头,前尘旧梦,烟花青山巷弄里,魂牵梦萦,犹记,素纱轻挽红盖头。
胡尘察觉到张三封的情绪起伏,轻轻敲了敲桌子,张三封一惊,收拢思绪,示意自己无碍。
很快桌上的油焖鸡跟红烧肉成了三人争抢的对象,往往是张三封筷子刚刚夹住一块肉,胡尘便准备拦截,两人你来我往,四只筷子上下飞舞,好好一桌饭成了两人比拼筷子技巧的角力场,张三封也有意考较胡尘最近的武道进展,并不留手。小尾巴可不管这些,囫囵吞下一块红烧肉,避过两人的战场,筷子再悄悄伸向桌上另一块。
张胡二人看见小尾巴的动作,蓦然停了手,互相看了一眼,再转眼看见小尾巴碗里都快堆不下的红烧肉,两人不约而同的伸向了小尾巴的碗。
伙计在一旁听见张三封打闹间叫那个黑瘦的小丫头为小尾巴,不由思绪万千,泪流满面,因为他也曾有这么一个小名。伙计姓苏单名一个杉字,想起自己的大哥,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放开心结不再像年幼时那么的怨恨他,只想知道他唯一的亲人过的还好不好。
犹记得年幼时自己便是大哥的小跟班,大哥便叫自己小尾巴,可是自从嫂子进了门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逐渐疏远,大哥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们的母亲走的早,本就年迈的父亲在一场大病后卧床不起,本就拮据的家为了父亲的病变的一贫如洗,嫂子撺掇着哥哥搬离了家,当时年幼的他抱着大哥的腿求他别走的场景历历在目。
父亲终究没能熬过去,那些岁月里的点滴汇聚成他少年年纪一张老脸上的褶皱,他活的卑微且懦弱,仅仅只是为了活着,他也曾痛恨自己活成了年少时最讨厌的模样,那些豪言壮语在大哥离去的那一天便彻底封禁在他的心间,他不过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罢了。
张三封瞥了一旁自哭自笑的伙计一眼,不知是何缘故,是为那一锭银子的得到而高兴还是因为自尊被人践踏而哭泣?不得而知,张三封也不想去深究,人与人的快乐可能各不相同,悲伤却一定有很多的共通点。
张三封微笑着望向胡尘与小尾巴为了最后一块红烧肉的归属纠缠不休,胡尘并不知晓为何他们向北而行,张三封希望当胡尘知晓的那一天,能够有更多美好的回忆留存,而不全是明了前因后果后的沉默分离。这一路行来,他已经真正喜欢上了胡尘,哪怕他们不能成为亲人,他也不愿意与胡尘为此成为陌生人。
张三封胡尘一行踏上了属于他们的路,胡尘早已发现张三封埋在一桌狼藉里的银子,张三封没说,胡尘也没问。
苏杉目送三人离去,擦拭下眼角后他便要去收拾这一片狼藉了。这一次他没有如往常般怨言连天,突然他发现了桌上那片狼藉里闪着炫目的银光。
苏杉回头看向已经走远的三人,张三封潇洒的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不知他在跟什么道别,苏杉也下意识的伸出手摆了摆,低声默默祝福到:一路平安。
天公不作美,半路中突然下起了暴雨,一路上没有个躲雨之地,三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暴雨未见有丝毫停歇的意思,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张三封放眼四顾,官道上一望无际,雨蒙蒙的一片,下一个驿站离着这里起码还有几十里远。
三人采摘了些宽大树叶顶在头上转向小道,大路没什么遮蔽处,只盼山中有个山洞什么之类的可以避雨便成。
一路冒雨疾行,泥泞的小道并不好走,走了一段路后,张三封远远的发现有一座建筑孤伶伶的矗立在不远的山巅,想来是庙宇或者道观之类的,大雨倾盆,张三封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无论是什么,雨总还是要避的。
走近才发现是一间早已废弃的庙宇,庙宇中勉强剩下了些石锅石碗之类的东西,张三封不由喜出望外,有了这些东西,一路冒雨前行的饥寒也将不复存在。
胡尘与小尾巴二人忙着升火烧水,备换干净衣裳,胡尘见张三封坐在台阶上发呆,不由伸手在张三封跟前晃了晃,张三封惊醒接过胡尘递过的干净衣裳到后殿换上。
张三封透过破旧的庙宇仰望天空,心内总是烦躁不堪,好像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不由想起清远郡破庙的遭遇,挠了挠头,不会这么巧吧,难道他与佛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