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尺短寸长(1 / 1)

到了腊月二十八,王老三再也沉不住气了,他所有的年货都已经准备好了,往年只买一挂鞭,几个炮仗,有个响动也就完了,然后就等着白看白听别人家放的了。

“那玩意(鞭炮)整多也没有用,白浪费钱,听个声儿,看个亮儿,就啥都没了!”

“看别人家放的不一样吗,和自己放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别人家放的时候心里不激动,不用担心崩着自己的手。”

“放再多能咋地,有啥用啊,放再多能有中俄联合军演放得多吗,有美国打伊拉克放得多吗?”

……

这都是往年王老三常说的话,或许是因为看别人家放了许多,自家只那么一点点儿,因为心里发酸,刻意掩盖自己的尴尬。或许是因为他心里真的反感放鞭炮,没准王老三是个环保主义者,放鞭炮既污染环境,还影响人们正常的休息,说实在的,还真就没啥大用,确实不值得提倡。

但今年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也不会发出那么多的感慨了。因为今年他买了一大堆的鞭炮。今年是个喜庆年,一定要多放些,为明年讨个好彩头,没准明年就会动迁呢,动迁就有钱了,有钱就可以为儿子张罗婚事了,老王家就要添人进口了。等儿子的婚姻大事办完,他就算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不仅鞭炮买的多,就连对联、福字、窗花王老三也没少买,而且今年买的对联和福字明显比往年的大一号。不知道王老三买的那副大对联贴在房门上是否协调,反正他觉得大就是好,他只关注大小,至于对联的具体内容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对联吗,红纸烫金字,图的就是观感上的喜庆,要的就是视觉上的效果。内容无所谓,反正都是吉利话,烘托过年气氛的还是那红纸金字。

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王老三真的有点沉不住气了,他催促老婆说:

“你给儿子打电话,问问哪天回来。”

“催啥,三十还能不回来啊!”

“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啥意思?”

朱桂珍明知故问,王老三低三下四耐心的问,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霸气。

“我是想知道,那姑娘哪天过来。”

“你指的是哪个姑娘?”

朱桂珍故意在那打马虎眼,王老三接着说:

“儿子对象。”

“噢,儿子对象,谁说儿子对象要来了,儿子也没说他有对象啊!”

“你别装糊涂,都啥时候了,打电话问问。”

朱桂珍故意在和王老三兜圈子,她就是要杀杀王老三的性子。

“问啥啊,儿子也没说过带对象回来的事啊!”

“跟我装糊涂,儿子对象不来。你染啥发、烫啥头,你能舍得里里外外都换新的行头,你舍得买羊肉、买大虾,舍得吃松子、嗑榛子?”

“按你那意思,儿子对象不来,我就不能拾掇拾掇,咱就水水淡淡的过年?”

“哎呀,我没心思跟你扯淡了,你就赶紧给儿子打电话吧,痛快的!”

王老三真的是着急了,但朱桂珍一点不急,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

“要打你自己打,你也不是自己没长手。”

“自己打就自己打!”

王老三说着走到电话前,拿起话筒,问老婆。

“儿子是多少号?”

可怜的王老三看来真的沉不住气了,这将是他第一次给儿子打电话,他甚至连儿子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由此可见父子间的鸿沟该有多么的宽。王老三的心该有多么的急切,由此也可见一斑。给儿子打电话,就如同跨越那道鸿沟一样。

电话是打通了,可是却没有人接,电话里的忙音敲击着王老三的耳膜。

王老三鼓足的勇气得到的确是一个失败的结局。此时他的心里也空牢牢的,他茫然若失。举着电话的手一直在那悬着,他呆呆的愣在那里,宛如一尊雕塑。苍老瘦弱的男人思子心切的焦急、那种望眼欲穿的失落神态得到完美的诠释与再现。可以设想一下,如果此刻王金宝接通了电话,如果他听到的不是熟悉的母亲亲切的絮叨,而是父亲慈祥的声音,他是否会感到惊讶,他的眼角是否会涌动晶莹的泪花,他的心潮是否会翻起亲情的波涛,泪花是否会润湿父子间言语上的荒漠,波涛是否会摧毁父子间那虚拟的栅栏。

总之一个伟大时刻没有得到见证,就被阴差阳错的错过了,朱桂珍看着王老三的姿态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对丈夫说:

“还拿着电话干啥,儿子这个点儿不正忙着吗,哪有时间接你电话。”

王老三这才恍然若失的放下电话,怅然的自我解嘲。

“是啊,这个时间是不该不打扰儿子啊!”

在王老三紧张置办年货的同时,村里每家其实都在做着相同的事情,李老汉就是如此。和往年一样,在临近小年的时候,李老汉就开始在家里磨刀“霍霍向猪羊”。李老汉家和别人家有一些不同,那就是别人家的年货全都要靠到集市上去购买,而李老汉家却有一部分可以自给自足。

村里别人家现在几乎已经没有养猪的了,因为那是个赔钱的买卖,顶多是养几只鸡鸭,为了吃几个笨蛋,或者过年时杀了吃点笨鸡笨鸭。但李老汉家与众不同,他家不仅鸡、鸭、鹅成群,猪也是年年必须养的,甚至还要养两只羊和几只兔子,这些都是为了过年吃肉的。因此每年过年之前,光是杀鸡宰羊就够李老汉忙活一阵子的了。

李老汉子女多,猪肉、羊肉,杀的鸡、鸭、鹅一分也就所剩无几了,其实哪一家也不差这点东西,儿女也常常劝他别再养那么多的家禽家畜了,太辛苦了。但李老汉喜欢,自己年纪大了,地不再种了,如果再不养点什么,那一天岂不真的啥事都没有了,李老汉是个闲不住的人,那么一来生活的乐趣何在!

他也知道儿女家的条件都不错,自己给送的那些肉啊、鸡鸭鹅什么的,哪家其实也都不缺这一口,但这和从市场上买的是有着不同的内涵的,不仅因为是绿色食品,吃着放心、好吃,更因为这里面包含着浓浓的亲情。儿女大了,自己老了,自己没有能力为儿女做什么了,能做的仅此而已了。儿女再大,再有条件,父母也都是希望能给儿女以关怀,希望能为儿女做些什么,因为做父母的需要释放对自己的孩子的关怀与爱,哪怕仅仅是天寒了,提示孩子适时地加些衣物,这绝不是多余的絮叨,而是爱的传递与延续。

李老汉家过年肉就无须再买了,只需要买些鱼啦虾啦,买些青菜,再就是买些水果干果什么的。其实李老汉什么都无需多买,因为女儿和小儿子每年年前都会送来很多的东西,几乎都是别人给送的礼物和单位分发的福利。李老汉家总堆放着包装精美的各种东西,有些是王老三连听都未听说过的。因此王老三对李老汉那是充满了羡慕嫉妒恨。自己这辈子是不会达到李老汉这般境界了,但王老三的年也过得有滋有味,甚至说比李老汉过的还要滋润。此话从何说起呢?

其实别看李老汉儿女有出息、条件好,李老汉家里不差钱,但李老汉也是有遗憾的,尤其是每到过年时,这种遗憾就会更加的强烈。这就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穷人家有穷人家的烦恼,富人家有富人家的寂寞。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在三里五村没有人家比得上李老汉,但李老汉就在过年这一关上还真的就比不上别人家,这也是李老汉纠结、遗憾的原因。

中国人过年讲究的就是个团圆,大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坐在丰盛的餐桌旁吃着年夜饭,然后围坐在电视旁一边包着饺子,一边看着越来越无聊的春节晚会迎接着新年的钟声,这就是中国人期待的幸福团圆。

其实这个愿望很简单,每年那么多在外地打拼奔波的旅人在过年的时候都归心似箭,从全国,甚至是世界的各个角落,各个方向奔向家、奔向有父母在期待的地方,这是个波澜壮阔的场景,如果能从高空鸟瞰,那么那些涌动的奔家的人流就会像蚂蚁般的忙碌而有序,壮观的场景一定堪比每年非洲草原上角马群的迁移。这样造成了中国独有的景象——春运。

团圆是每个家庭都翘首期盼的,尤其是老年人更是珍惜一家人团聚的机会,过年时的团聚是最具有象征意义的,也是每个家庭向心力与凝聚力的具体体现。一家人在一起过个团圆年才最能体现家的意义和年的内涵。

这个愿望对于李老汉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奢侈。因为每年三十李老汉家都无法实现团圆,女儿就无法挑剔了,因为嫁出去的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人家也要过团圆年。李老汉生气的是小儿子,这个儿子基本上就算是给人家养的,自己白养儿子了。李老汉是个很保守的人,陈腐的观念在头脑中根深蒂固。倒是老伴想得开,常常劝他。

“媳妇家就一个闺女,如果回来过年,你让人家老两口那年咋过。”

“晚回来一两天有什么关系呢,不就是在一起吃顿饭吗!”

“咱这不也没把咱俩扔下吗,不还是有大儿子一家呢吗!”

“我说你这个老头子咋就想不开呢,以后家家一个,在哪过还不一样。”

“……”

真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王老三家就三口人,每年过年一家三口都在一起过,倒也是一种幸福。在王老三看来,李老汉其实是在自寻烦恼,他也规劝过李老汉,但李老汉的心结不是轻易可以解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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