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汐自然也知墨亦凡用意.浅笑着.接着道：“当时的情形.奕尧君也知道.无论君上在与不在.天誉皇都不会允许青汐留下……留下孩子.而且当时奕尧君在万宸国的消息全天下皆知.天誉皇再如何.也不敢公然对奕尧君动手.所以救命之恩青汐万万不敢受.而青汐自知身份微贱.绝担不起北澜国王后之名.所以青汐恳请君上收回诚意.”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但提起孩子的事.青汐的心底还是骤然一痛.
墨亦凡实在不忍她再自揭伤疤.打断她道：“汐儿.你是青灵国的璧心公主.身份何其尊贵.又何必一再自轻自贱.”
青汐却缓缓摇头：“青汐身中情噬之毒.只有五个月的时间了.如今.身份尊贵或是卑微.已经不重要了.青汐只希望最后的时间里.能平淡过日.不想再折腾了.而青灵国那边.青汐自会向母后和皇兄禀明.皇兄和母后也是为青汐着想.所以才会有联姻的想法.还请奕尧君体谅兄长母后的爱惜之心.”
说起这些.青汐的语气异常淡然而平静.因为.这是她的心里话.随着红泪的死.她千疮百孔的心也早已经死了.也是在失去红泪以后.她才知道.复仇二字.沒有丝毫意义.
就算凌云死了如何.就算戚庄被打入冷宫又如何.两年前的时光回不來了.死去的暖阳活不过來了.晨曦活不过來了.孩子也已经失去了.而最后.她还连累红泪为她而死.为了恨意活了这么久.她太累了.所以.最后的五个月时间.她不挣扎了.命运早已注定.她又何必去做无谓之争.
听到青汐的话.看到青汐脸上淡漠的笑意.墨亦凡忽然发现.自己在她面前.总是不战而败.
她太聪明.也太会顾全大局.到了这种时候.不仅不去为自己解释.反而不惜贬低自己.还向众位大臣暗示.并非是他墨亦凡执意要娶她.而是顾太后及恒仲帝怜惜于她.不忍她受了委屈.自作主张希望给她找个好归宿.而墨亦凡为了维护两国的同盟关系.不得不答应青灵国的要求.
她的用意他知道.纵然她不得已当面拒绝了他.但是她依旧极力挽回他的颜面.替他平息大臣们的怒意.替他维护朝堂的稳固.甚至.她承诺会亲自说服恒仲帝和顾太后.不会因为立后一事作废而祸及两国的联盟关系.
她这样替他着想.将所有的一切都想得透彻.墨亦凡的心底.不是沒有感动.但是感动之余.却是荒凉.失落和挫败的感觉一寸一寸地淹沒了他.她所做的这一切.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她不爱他.也不愿接受他的爱.
青汐现在依旧卑微地跪在自己脚下.而他.终于明白了青汐这一跪的目的所在.
她不仅仅是要让礼数周全.做给众位大臣们看而已.其实她最主要的.这一跪是跪给他看.她知道.他懂她的清冷傲然.所以固执地以这种方式提醒自己.为妃为后.不是她的心意.她要的.只是平淡简单的生活.
而他给得了她一切.爱与荣华.只要她要.他丝毫不保留.全部都能给她.可是却惟独不能给她平淡的生活.母妃的仇未报.他无法放下一切.给她想要的生活.
而且.她若成了他的后.宫廷礼仪容不得她随‘性’而为.而他要的.不是一个见着自己就要下跪的青汐.跪.是个多么卑微的动作.他不要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方才.他在大臣面前所有固执的坚持.在她这一跪下.瞬间轰然倒塌.墨亦凡忽然不知道.如何面对她.所以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大殿.沒有人看得出來.他离去的背影.如此狼狈.
但是.就算是此刻.让他说出放弃的话來.他做不到.
随着墨亦凡的拂袖而去.这件事也不得不搁置了下來.众位大臣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端然跪在大殿的‘女’子一眼.叹息着离开了大殿.
青汐依旧跪在大殿中央.目光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内心荒寂如林.
“你走吧.今晚入了夜我就送你出宫.不论你去哪里.只要不要再出现在君上面前.”郁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语气冰冷地说着.
青汐并未回话.只是缓缓起身.转身朝殿外走去.脸上噙着一丝习惯的笑意.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见她不予理会.郁寒慌了.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來.挡住她的去路：“我说.让你离开北澜国.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青汐依旧沒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有些狰狞的郁寒.从当日在千依林被墨亦凡带回來开始到现在.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到血昙阁去.陪着红泪.等待她最后的日子.她一直等着自己身体好一点.可是一等.便等到了现在.而今日的事未了.只怕她想走也走不了了.
“放心吧.待事情处理好了.我会走的.”她不能因为自己.而破坏了青灵国和北澜国的关系.让夜宸旭有机可乘.青汐绕开郁寒.继续往前走.
然而.郁寒却不依不饶地拦住了她.虽然她方才看到了青汐的立场.但是她也看到了君上为了她而一意孤行.只要她留在君上身边.君上就决不会死心.
“他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你不要死缠着他不放.”郁寒再也忍不住说出难听的话來.
青汐依旧不理会.一步一步向前走.
“你不知道吗.他当初接近你只是为了利用你.因为他恨夜宸旭.想要借你的手杀了他.”
郁寒大吼着.似乎执意要青汐死心.却不知自己说的.青汐早在知道墨亦凡的身份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她还知道.他想要借她之手杀了夜宸旭.然后挑起万宸国和青灵国的战事.待两国两败俱伤之后.坐收渔翁之利.
“他要杀夜宸旭并不仅仅为了北澜国.更是为了替他母妃报仇.”
闻言.她陡然顿住了脚步.为母妃报仇.关于雪太妃的死.其实莫悠隐隐地有提起过.但是却说得隐晦.然而.听郁寒这话.难道雪太妃的死和夜宸旭有关.
见青汐停住了脚步.郁寒目光一扬.接着道：“君上的母妃是死在夜宸旭的手里.所以就算他可以抛下北澜国不管.他也绝不可能丢下母妃的大仇不报.”
猛然心惊.猝然转身.青汐直视郁寒的眸.问道：“雪太妃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她的死怎么会跟夜宸旭有关系.”
心有疑问.然而这一刻.青汐终于知道.为何方才那大臣所谓的仇人的‘女’人是何寒意.也终于懂了.为何在这种时候.大臣们还要搬出雪太妃來劝说墨亦凡.
郁寒却不回答她的问題.眼底却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说了那么多.原來还是夜宸旭的事才能‘激’起你的兴趣.你的心明明在夜宸旭那里.又为何要缠着君上.他必须为雪太妃报仇.所以.他绝不可能放下一切.给你想要的生活.劝你死了这条心.他不是你的救命稻草.也请你‘弄’清楚.你的存在只会毁了他.”
毁了他……是啊.为了她.在万宸国时.他不顾安危重回皇宫.差点死在夜宸旭手里.为了她.他不惜派兵挑衅万宸国边境.只为引凌峰现身.替她报仇雪恨.为了她.他一意孤行.不顾朝臣反对.执意要立她为后.甚至.只因为大臣出言侮辱她.他便大怒要斩杀了他们.
“郁护法.我已经说了.你担心的不会出现.等妥善处理好北澜国和青灵国联姻一事.我定然会消失.更何况.就算我活着.我也只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你又何必太心急.他迟早会是你的.”
郁寒被人戳破心事.呆呆地顿在了原地.不知不觉中.她表现得已经这样明显了吗.连青汐都已经发现了自己对君上的情意.那为何君上却一直沒有感觉到.还是.他早就感觉了.只是对自己视而不见而已.或者说对她的真心根本不屑一顾.
郁寒跌坐在地上.看着青汐疾步离开的声音.眸光里喷涌而出的恨意.如火一般.似要将人焚烧殆尽.
而青汐并沒有感觉到郁寒这道目光.因为她的一颗心早被郁寒的那句“你的心明明在夜宸旭那里”搅得‘乱’如麻.青汐重重地甩了甩头.将这句话甩出脑子.脚下加快了速度.
原來.雪太妃是死在夜宸旭手里.怪不得小西一说起夜宸旭眼底便流‘露’出浓浓的恨意.可是.是她知道的太少了吗.不了解夜宸旭.更不了解小西.竟然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这样深的仇恨.会不会是误会.她细细一想.夜宸旭与雪太妃有‘交’集的时间.只有可能是在夜宸旭在北澜国作质子期间.
那墨亦凡在几个月前.伪装成太监藏身在万宸国皇宫对夜宸旭卑躬屈膝.忍辱负重.该是又多隐忍.又吞下多少恨意.原來他背负着这样大的仇恨.
看來.只要这仇一天未了.北澜国和万宸国的战争就一天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