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脸面问题,另一个是条件,也就是酬劳。
马克要从克里克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总不能大发善心,去古奥秘境免费给他摘一株药植,还冒着生命危险。
天底下那有这么好的买卖。
恰巧被他遇到。
克里克虽比不上克里弗的老奸巨猾,却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没见过,要不然这般深思熟虑,思考如此长久。
简直就要面面俱到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现在都在想什么。”
微微一笑,马克憨厚道:“肯定是有报酬的,如果没有,我想你肯定不会同意。”
光芒一闪,眼睛眯的更紧了,一条缝地盯着说话的马克。
但他没开口。
而是听着还有后话的马克。
多姆心里松了口气,他还以为马克会突然变卦,弄出个幺蛾子来。
倒不是不信任,而是马克说的话超出了多姆的理解,绕着弯子说话,对多姆来说很头疼,真不想动这个脑子,且就算活动,一时半刻也想不到。
“荆棘花木盒的奖励已经发下来了,古奥秘境由我和我的引鸦使克里弗阁下,还有你面前的七绝引鸦使多姆阁下,三人一同前往。”
正题之前,马克再次点了克里克,笑道:“古奥秘境的确凶险,但我有把握拿到你需要的药植,关于报酬也不为难你,至少不会让你发毒誓,更不会要你的命,而是答应我,向多姆阁下还有我的引鸦使克里弗阁下道歉。
不需要多隆重,但一定要心诚,并在皎月里承认,自己是最差劲的引鸦使。
仅此而已。”
马克说的很含蓄,并没一上来就让克里克答应喊多姆三声祖宗。
爸爸、爷爷什么的就更别提了。
肯定被拒绝。
那样的话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
毕竟此次到克里克这里,最终的目的是改善关系,为马克以后脱离皎月,或有危机生命的事时,病秧子能出手帮一把。
所以,欠命当然好,但人情债更为好用,也更实际。
承认自己是皎月最差劲的引鸦使倒不难,关键是马克说的很模糊的道歉。
难道只是说一声“对不起”就完事了?
之前杀了克里弗九名黑鸦,多姆五名,就一句道歉的话,哪怕在恭敬,也不够吧。
“说具体点。”
终于开口了,这说明克里克同意马克为他采摘药植。
因为荆棘花木盒的事,多姆都在眼前,那黑鸦说的还能是假的,当然不会了。
靠谁呢,现在成了光杆司令的克里克,只能依靠眼前黑鸦了。
既然他们屡次挫败他的计划,又能得到进入古奥秘境的奖励,就说明他手里有不为人知的手段,但不管是什么,只要不伤害自己就行。
能为他摘取救命的药植,只要提出的条件能接受,为什么不同意。
除非克里克脑袋进水,出了问题。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听闻克里克如此说,多姆真忍不住,差点开口,却被马克截断,率先道:“我觉得现在我说的再具体,也无法实现,难道不是吗?”
“我的意思是。
先把话说出来,你好有个准备,等把药植给你采回来,你再同意也不迟。”
这是我的诚意。”
双目炯炯,马克极为认真地盯着克里克。
他的话没有一点问题,要是直接说出条件,让克里克同意喊多姆三声“祖宗我错了”,在药植都没采回来的情况下,这不是傻子吗?
脑子肯定不转了,才会这样做。
嘴唇微张,话语憋在胸口,气息从喉咙里发出,这就是多姆现在的样子。
他很不甘心,但突然地明白马克这么说的目的。
或许是马克对克里克说的话,也是对多姆的原因,他明白,也知道,手里没有药植就开口让人喊自己祖宗,要是换作自己能同意,那才奇怪呢。
因此,手里必须要有货,才有让对方开口,哪怕是被迫,也有话语权。
克里克当然同意马克所说的。
点点头,似乎还松了口气,他深怕马克说出口,自己无法接受,被当即拒绝,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就没了。
只能等待死神来临,将他这条还算年轻的命收走。
“克里弗啊克里弗,真是一个有命的老狐狸,为什么就能在第九个黑鸦后,得到你呢。”
叹了一声,克里克的双腮微微鼓起,心里很难受,“上天不助我,甚至有些时候,我认为皎月里的某些人被他收买,但事实上,的确是自然分配,没有任何猫腻。”
可能是一段时间的交流,克里克稍微敞开了心扉。
或许是马克真的很优秀,自己因为没有得到这样的黑鸦而感到惋惜。
还有一种是自己的病,独处的克里克需要与人交流,只有多说话,转移自身注意力,才能缓解那种说不上来,快要死的糟糕感觉。
他很克制,说完便闭嘴,没有再继续下去,并抬手拿向桌边摆放的小药瓶。
拨开瓶塞,倒出几粒褐色小药丸,很像马克前世见到过的速效救心丸,然后他仰头咽了下去,连水都没喝,喉结滚了滚,并吐了口气。
面色在说话时不是很好,吃了药之后明显好转。
多姆悻悻。
有种事没成的沮丧与懊恼,即便他知道,马克这么说没有错,也应该这么做。
但心里就是有些过不去。
那感觉就像一箱子财宝摆在眼前,只能看两眼,但没钥匙,怎么也打不开的烦恼与不甘。
“你们可以走了。”
送客真直接,就没想要再聊两句,连加拉赫的事都只字不提。
谁知道他是忘记了,还是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或者马克说出的事,他还在思考对方的“道歉”具体指什么。
以至于无心在想其它无关紧要的事。
“怎么还不走。”
正不快的多姆反应慢了半拍,而马克不走正是为了等在门外的加拉赫。
“加拉赫……”
唰的一声响,克里克拉开桌下的抽屉,从中拿出一封信函,看都没看一眼,便随手甩了出去。
信函在空中飞舞,旋转着落入马克手中。
那是一封只有火漆封缄,上面没有任何字迹的信,里面的信纸并不厚,感觉也就手掌大。
但马克知道里面大概写的是什么,只是不禁皱起眉头,疑惑起来。
按照多姆所说,应该是他们两个引鸦使联名写,怎么就成了克里克独自一人。
这有作用吗?
又把信函交给谁,皎月人事任免部。
没有多姆的亲笔,就这么送过去,人事任免部能接收,加拉赫就这么离开了克里克,只怕保不准。
“将它送到皎月第三部人事任免处,自会有人受理。”
非常认真,克里克一丝不苟,却摆起手来。
意思是送客。
马克不清楚,所以转头看像多姆,只见这家伙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摆手的克里克。
片刻,开口道:“那边不会受理的,你觉得欺骗我很有意思。”
“还是说心里不服气,那等你好了我们来一场公平的战斗,看是你强,还是不如我。”
哪有心思和多姆说这些废话。
只简单地说了一句。
却是扎心的一句话,“你不是皎月培养的黑鸦,所以成为引鸦使的你只能等待分配,包括黑鸦的归属,需要联名信函,而我,不需要。”
理直气壮。
样子真是无话可说。
正是因为没有鄙夷与嘲笑,才让人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呵呵。
这意思就是说,多姆不是亲生的,活该要走那么多的流程,还有反锁的程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逗留的。
两人当即离开了这座温馨,充满女人香水味,整洁而干净的三室两厅。
多姆长长地吐了口气,感觉这一生,竟然呼吸道如此新鲜、舒畅的空气,简直就要飞升了。
要不是为了得到克里克的道歉,还有加拉赫这名被遗弃的黑鸦。
他怎么会来克里克这里。
差点窒息在他的住所里,要不是强忍着,恐怕连走出来都只是幻想。
实在是太难受了。
因此,不禁看向门口处,如守卫般的加拉赫,认为他不是人,这种刺鼻的味道都能忍,简直就是个禽兽。
且那笔直如枪,一丝不苟的样子。
看了就来气。
恨不能走上去,对着他的屁股踢两脚,恶狠狠地来一句“你给谁看门呢”,才算解气。
听到有人从屋子里走出来,看门的加拉赫连忙转头。
他当然知道,出来的绝不是克里克,也不可能是克里克。
就是这么肯定。
记忆中,他跟随克里克的时间里,也就有一次病秧子出门相送,那人好像是皎月里的一个高层,非常有地位。
至于其他。
哪怕是兽面者,克里克也从没有送到门口,更没激动的眼神凝望着,送别着。
而马克和多姆,他又怎么会相送,还拖着一具快不行的身体。
“怎么样,有……”忙上前询问的加拉赫,突然止住了话语,倒不是马克的脸色很难看,多姆想要踹他屁股,而是觉得自己如此直接地问,有些不太妥。
毕竟三人来此。
除了他的事情之外,还有别的,但总归在帮他,多少还是内敛些。
马克表情轻松,右手两指夹着那封克里克给他的心,笑道:“还是挺容易的,接下来你就跟着多姆阁下,成为他目前为止唯一的黑鸦。”
欣喜若狂的加拉赫,不禁松了口气,头点的跟打字机似的,就差发出响声来了。
“记住,不要偷奸耍滑,要任劳任怨。
你可见到了,多姆阁下是多么财力雄厚,表现良好的话,魔兽不成问题。”
说着转过头,看向脸色有些难看,撇着嘴的多姆。
这家伙现在散发的气息真是差到极点。
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先离开,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时间不能浪费在这里。”
多姆回过味来,点头的同时拿出了那杏仁状的船。
周围景物快速变化,时光穿梭感再次袭来,眨眼间,千万里便回到了营地。
还是那个帐篷,瞧着照亮的夜光石。
此次旅行仿佛一场梦。
虽然做的事情并不多,但总归也有结果和收获。
下船。
马克不打算让成为多姆黑鸦的加拉赫,在与爱玛扯上关系。
先前他想的是,让加拉赫成为爱玛的仆从,也就是自己的仆从的仆从,与中立山脉的狼狗二头一样。
但细想之下,真不合适,不仅会让加拉赫为难,多姆哪里也不好交代。
看来有些想法的出现,必须要经过深思熟虑。
不然很糟糕。
“接下来要做什么。”
对于克里克的事,到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必须拿到他需要的药植,才能提出明确的条件,他不答应就算了,反正命是自己的。
可问题是,马克忽然想起来,他似乎忘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关于克里克需要采摘的药植,名字是什么,生长在古奥秘境的什么地方。
光顾着谈条件,还有加拉赫交接的事。
最终的药植采摘却给忘了。
如此说来,这次的事情办得的确不妙。
“我是累了吗?”马克忽然问了自己一声,这些天来精神始终处于高度紧张,一直修改自己的计划,使得一整件事完美收官,走到现在这一步真不容易。
累是很正常的,要是不累,那才见了鬼,只不过马克的精神力很强。
所以没有像正常人一样,累瘫在地。
但依旧会让他的脑子出现迟缓,进而忘记一些本该做,且计划好的事。
显得不够完美。
“我们忘记了一件事。”
“克里克需要的药植对吗?”
马克瞧向脸色难看,还有些情绪化的多姆,认真地点点头。
但心里似乎不再那般失落,因为多姆主动开口,看来是知道些什么。
“克里克的事在皎月第三部已经不是秘密了,他需要的药植在古奥秘境,名叫查卡耳的溪谷地,哪里属于危险区边缘,是多头蛇活动的地方,采集难度不算小。”
只要有准确的地点,还有附近活动的生物信息。
对现在的马克来说已经足够了。
“什么时候动身,一个星期后?中间还需要做点什么?”马克问道。
“暂时不需要。”
从不甘的状态中走出,多姆调整心态,瞧了眼加拉赫,又看向马克,沉声道:“你们两个先休息吧,今夜过后便是打扫战场。”
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不是很明白,又道:“你是我们皎月的功臣,且受一级大幻术的影响,需要休息,而你守护荆棘花木盒有功,虽然中间出了些小意外,但身受重伤,最后的战斗也不需要参加。”
“那你要去?”
听闻多姆如此说,马克并不觉得轻松,甚至有些担忧地道:“一级大幻术不止我一个经历了,而是我们五个都经历了。”
“没错。”
“皎月就不能给你们开小差。”
“你要知道,你的休息是白隙、我和贾斯帕商量过的,算是我们的感谢。
上面有规定,只有负伤且是重伤不能战斗的黑鸦,才有资格修养,其余人,包括引鸦使、兽面者在内都不行,作为头领更不行。”
许是感受到马克的关怀,多姆心里一暖,微笑道。
“放心,像我这个级别的不需要出手,只是去盯场,累不着。”